眼看鄭巧兒方才差點沒了命，周老四起后便急紅了眼睛。

“命是你自己個兒的，憑啥為了你公婆就不要了，咋這麼不知惜自己，是不是傻！”

周綿綿也心焦得直點小腦瓜：就似就似，似不似撒！

大不了就跟王家那倆老貨拼了，也好過糟蹋自己的命呀！

鄭巧兒咬著，淚流滿面。

心底雖激周老四的救命之恩，可卻也實在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爬起來后，便又想往那急流中跳下。

見狀，周老太皺眉晃了晃頭，可是不能眼睜睜看著鄭巧兒走上絕路。

于是大手一揮，這便讓周老四把鄭巧兒扛起來。

先給帶回周家再說。

……

為了安置鄭巧兒，周老四這幾日暫且搬去了西廂房，同周老二兩口子著睡。

東廂房就留給鄭巧兒自己。

鄭巧兒雖保住了命，可連著幾天都不肯好好吃飯。

只被孫萍花強行喂過兩次湯，勉強撐著子。

“娘，這可咋整，這鄭妹子再這麼絕食下去，怕是也撐不了幾天了啊。”孫萍花回到正房后，就不由嘆了口氣。

手里還端著滿滿一大碗的土豆餅子，和一盤豆芽菜炒。

這都是被鄭巧兒拒絕的吃食。

周老太瞥了一眼，眸底出沉著之。

“也罷，由著去吧，現下是有了心病，啥時候等自己想通了才行，咱們是不得的。”

周老太也是看了，這鄭巧兒被王家著了好些苦楚。

現下誰若是再做啥，哪怕是活著，都只會讓徒增痛苦。

所以還不如什麼也不做，到時候自有天命。

孫萍花本還想弄些粥水和羹湯，去強喂給鄭巧兒。

可一聽周老太這話，就忙停下了手頭上的作，不敢再去了。

等鄭巧兒自己想通？

“可是……若是一直想不通呢，非要尋死，那該咋辦啊娘。”孫萍花有些擔心。

周老太沉了沉眸：“人心都是做的，但凡這丫頭還有些牽掛留在世上，就定還能找回活下去的念頭。”

孫萍花聽著似懂非懂。

只能默默去東廂房送上些清水和干糧，也不敢再做打擾了。

眼看著鄭巧兒意志消沉，周老四也很是焦急。

整日只能去山上打獵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天晌午，周綿綿吃了飽飽一肚的烤，在院子里溜達著消食兒。

正好便聽到東廂房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周綿綿小腳丫停了下來，趴在東廂房的窗戶底下聽了好一會兒。

原來是鄭巧兒在同宋念喜哭訴。

周綿綿連忙窗戶紙，出噠噠的一塊，拿小手指捅破。

整張小臉兒這便趴在窗紙上，認真地往里瞧著。

周老四看見了，也忙過來一塊看。

只見那鄭巧兒坐在炕上，下鋪著竹麻編織的涼席。

天熱子又弱，流的虛汗都把涼席給浸了。

宋念喜便坐在鄭巧兒的對面，溫聲細語地安著。

“妹子，你可還在世上留有什麼親人，若你知道他們的去，我們周家定愿幫你尋到。”

不同于孫萍花的過分直率，宋念喜說話是中帶著拐彎。

此番過來，便是聽著周老太的話，想來讓鄭巧兒多想想自己個兒的牽掛。

但凡有半點兒放不下的人或事兒，也許這巧兒妹子便肯好好活了。

可鄭巧兒卻垂著腦袋落淚。

“我的爹娘父兄都還尚在，可若不是他們，我哪里會被賣去王家罪。現在就算是死，我也不肯再見他們一面了。”弱的聲音中著恨。

宋念喜口一悶。

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

要是連親人都不想著，這便沒啥法子了。

就在宋念喜有些灰心時，鄭巧兒了淚，又忽然道：“我還有個妹妹，打小與我最是親近。”

“只是前兩年嫁了人便沒了音訊，不知還在不在人世。”

宋念喜趕追問：“那你可知你妹子是嫁去了何？”

這鄭巧兒的娘家，離周家原來的村子不遠。

若是妹子也嫁到了不太遠的地方，想來是極有可能也跟著逃荒了。

說不定現下就在這靈州城的地界安呢。

鄭巧兒想了下：“這我倒是不知，我爹我娘都不肯跟我說。我只記得那天他們收了五兩銀子的聘禮，就趁著天黑把妹妹送走了。”

說起來，鄭巧兒的妹妹那年才不過十四有余。

除了聘禮外，鄭巧兒啥也沒看到，就連對方接親的人都沒見著。

只知道，爹娘捧著白花花的銀子，樂得都咧耳后去了，隔著兩天就用這錢給哥哥娶了親。

這話聽得宋念喜心里一咯噔。

頓時涌上了一陣不好的預。

哪有天黑嫁人的？況且莊稼戶可是出不起五兩銀子的聘禮！

巧兒那可憐的妹妹，怕不是被賣去窯子了……

鄭巧兒抬著淚眼：“現在，我只盼著能再見一見我妹妹，便沒啥憾了。”

聽罷，宋念喜可不敢把心中所想道出。

只能勉強問著鄭巧兒妹子的特征，先答應幫忙找找。

不過宋念喜心里也明鏡似的，一旦賣去了糟爛地兒，這人就不可能再找得著了。

這時，只見鄭巧兒翻出了自己的袖口，出上面繡著的黃繡樣兒。

那繡樣兒繡得糙，用得繡線還是起的。

不過卻被鄭巧兒很珍視地了又。

“這上面繡著的是菇娘果兒，又錦燈籠。”鄭巧兒淺笑道：“正是我妹妹為我繡的。我娘家窮頓，總是吃不飽飯，我倆便常去山上撿菇娘果兒吃。”

這一來二去，菇娘果兒便了們日子里，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我妹還說，將來若是重新見了面，變了樣兒認不出也無妨，只要拿上一把菇娘果兒，便知是彼此了。”鄭巧兒說著，眼圈不由又紅了些。

宋念喜沉默了，對這可憐的姐妹倆，只有說不出口的心疼。

起了，本想去買些菇娘果兒，給鄭巧兒解解思妹之。

可想想又坐了下來。

山谷這一片，乃至整個靈州城，都是沒有菇娘果兒的……

“菇娘果果！”

然而就在這時，窗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小音。

鄭巧兒和宋念喜都愣了一下。

只見周綿綿搖搖晃晃地跑進了屋子，手里正好拿了一大把黃燦燦的果子。

正是那菇娘果兒！

鄭巧兒睜大了眼睛，緒終于有了波。

“巧兒姐姐快看，是不是這個果果兒～”周綿綿過去蹭了蹭鄭巧兒的手臂。

“是這個，就是這個呢，這個就是菇娘果兒。”鄭巧兒容地抹了把眼睛。

菇娘果兒的出現，可算是讓這可憐的姑娘臉上多了點兒笑意。

宋念喜忙問道：“綿綿，你這是從哪兒弄的，娘記得，咱這一帶是沒有菇娘果兒的啊。”

周綿綿眨了兩下眼睛，沒有明說。

而是朝窗外噘了噘小兒。

“問四叔，四叔知道噠。”

外面的周老四突然被到，臉上紅了幾分，這……他……他哪里知道？

綿綿這孩子真是！

無奈之下，只能先進來。

又怕自己聽被鄭巧兒誤會，周老四臊得脖子都紅了。

好在鄭巧兒也沒說啥，只是默默低下了頭，也出了幾分怯。

這時，宋念喜急抓著老四問：“快跟嫂子說說，這菇娘果兒你是打哪兒弄的。”

周老四哭笑不得，他還想知道綿綿這小崽是咋變出來的呢！

“三嫂，綿綿這丫頭……”

周老四上剛要回話。

卻被周綿綿拿著笤帚，忽然了下后屁。

“哎呦。”周老四捂著后腚委屈看：“又咋了啊綿綿？”

周綿綿抻著脖子，啥也不說，是使勁兒朝他眨眨眼。

水汪汪的圓眼睛眨啊眨，都快眨出眼淚兒了。

這四叔平日里機靈，今兒咋不上道呢？

周老四了后腚，歪頭瞅了侄兒半天，心中才忽然懂了。

綿綿這是……要讓他撒謊哄住鄭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