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安將藥油在掌心熱了, 輕輕捂到年青紫的皮上。

　趙桓熙吃痛地蹙了眉頭，卻一聲都不吭。

　“若是娘瞧見了，怕不是要心疼死了。”徐念安看著他上的瘀傷道。

　“你千萬不要告訴娘, 萬一到時候不讓我繼續練武就糟了。”趙桓熙急忙抬頭向徐念安。

　“嗯，不告訴。”徐念安垂著睫。

　趙桓熙瞧著的表，忽然心有所悟。方才上說娘知道了要心疼死了, 可是看表, 明明也心疼的。

　應該是心疼的吧？他正想再仔細觀察觀察, 窗外忽傳來悉的聲音：“啊呀呀呀！我的眼睛！青天白日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呀呀呀！”一邊說一邊遠去了。

　趙桓熙氣惱道：“冬兒你看, 我就說他討厭吧！”

　徐念安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也別盡顧著跟他作對，也要學學他的長。”

　“他有什麼長？朝小丫頭們眨眼睛眨得好看？我才不要學他。”趙桓熙氣呼呼道。

　“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想聽, 但只一點，他若真如你說的這般一無是，你何至于如此提防他？”徐念安道。

　趙桓熙無言以對。

　時，藥油抹好了，趙桓熙把服穿整齊了, 才想起來都沒向徐念安展示他胳膊上的, 忍不住忿忿：都怪討厭的殷宸！

　中午, 三人去殷夫人那里吃了午飯。飯后趙桓熙被殷宸拎著后領子陪他逛街去了, 徐念安帶著禮去了鄔府，不想何夫人也在，幾個人都在鄔老太太那兒陪著說話。聽說徐念安來了, 便也請去了老太太那兒。

　幾人互相見過禮后, 鄔老太太便對徐念安道：“你婆母是知禮的, 知道得罪了人要賠禮道歉。何家媳婦, 既然徐家兒都帶著禮來了，你便不要介意了。”

　何夫人看了徐念安一眼，拿帕子掩著咳嗽了一聲，點了點頭。

　徐念安卻道：“老夫人怕是弄錯了，我這禮是送給鄔夫人的，謝對我家小妹的關心。至于何夫人，我為什麼要送禮給呢？”

　“誒？你這孩子，原本這徐家與何家相看，都是看著你四姑姐婆母的面子。何家不辭辛苦老遠去了，你徐家給人甩臉子還攆人走，不想去就不要去嘛，何必如此得罪人？”鄔老太太不滿道。

　徐念安瞧著何夫人，笑道：“何夫人，昨日昭化寺可不止我們兩家人在場，工部侍郎陸大人的母親陸老夫人也在場。您如此歪曲事實欺瞞鄔老夫人和鄔夫人，妥當麼？萬一哪天都去走親戚說到話頭上，得罪人的，豈不就了鄔家？”

　何夫人面不自然地強辯道：“這是我們兩家之間的事，你扯別人家做什麼？再說熙三昨日又未到場，豈知昨日形究竟如何？”

　鄔老夫人沒理，只問徐念安：“什麼意思？我鄔家又怎會去得罪人？”

　徐念安朝鄔老夫人和鄔夫人都欠了欠，這才道：“昨日兩家相看之后，我弟弟便到靖國公府將事原原本本與我說了。原本兩家相看，不的都是常理，但聽完我弟弟的話，我覺著有必要將個中況知會鄔夫人一聲，今日才匆匆趕來。

　“鄔夫人為我家小妹婚事心，原是一片好意，我徐家也是誠心去相看的。誰知湊巧遇見陸老夫人帶著陸公子去昭化寺上香，陸老夫人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我小妹跪在地上給按順氣，將子弄臟了。

　“何夫人來了之后，不問緣由斥責我小妹儀容不整，說沒有教養。陸老夫人在客舍聽到何夫人的話，覺著過意不去，就出來為我小妹說了幾句話，結果何夫人差點把陸老夫人一道給罵了，所幸給陸公子及時攔住。”

　鄔老夫人和鄔夫人都拿眼睛去瞧何夫人。

　何夫人滿臉通紅表訕訕。

　徐念安繼續道：“我徐家有自知之明，何夫人看不上我小妹我也能理解，但何夫人你實不該到鄔家來胡說八道。那陸公子與靖國公府的姑娘有婚約，以后與鄔家也是親戚，要走的。萬一哪天說到話頭上，鄔老夫人也將今日對我說的這些話說給陸老夫人聽，你讓陸老夫人如何看鄔老夫人？為了偏幫親戚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你這張未免也太厲害了些！哪里就這般嚴重了？”何夫人不住鄔家婆媳看的眼神，忍不住高聲道。

　徐念安道：“何夫人自然覺著不嚴重，反正你得罪人得罪得再狠，不見面也就是了，你何家與陸家原也沒什麼來往。但是鄔家不同啊，你在誆騙鄔老夫人和鄔夫人時，可曾有為鄔家考慮過一分半毫？”

　“你——”

　“好了！”鄔老太太面沉如水，對鄔夫人道：“送你娘家弟妹回去吧，我累了。”

　鄔夫人起應了。

　徐念安跟著起道：“既然老夫人累了，那晚輩也告退了。”

　鄔老夫人點頭，表松緩了些，道：“難得來一趟，去看看你四姑姐吧。”

　“是。”

　一行出了堂屋，鄔夫人令邊丫鬟帶徐念安去趙佳賢院里，自己領著何夫人往外走。

　何夫人見面不虞，便沒說話，到了鄔府門口才道：“大姑子，你別聽那徐家的瞎胡說，明明是家人失禮在先。”

　鄔夫人不說話，只面無表地瞧著。

　何夫人表又不自然起來，道：“你凈看著我作甚？”

　“以后你心里要有主意就直說，別凈干這蠅營狗茍得罪人的事！”

　“誒？你這話怎麼說的……”

　“慢走吧，不送了！”鄔夫人氣得連面子都懶得維護，轉就回去了。

　何夫人氣得手抖，見消失在鄔府門，將袖子狠狠一甩，啐道：“我兒子的親事，誰要你多管閑事來著？！”

　坐上小轎，心中暗自得意：瞧不起我何家？小賤皮子，待我兒娶了靖國公的孫，再來打你的臉。雖然只是庶房嫡，不也比你個破落徐家的好多了？

　潘樓東街，趙桓熙拖著步子，看著前頭那個依然生龍活虎力無限的人，不耐地道：“喂！可以回家了吧？我已陪你逛了三條街了！”

　“這才哪到哪兒？”殷宸回過神來，長了胳膊一把夾住趙桓熙的脖子將他夾到邊，湊在他耳邊低聲笑道：“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又未圓房，力怎麼這般差？”

　趙桓熙后脖頸上汗都炸了起來，“你別胡說，我早就、早就和冬兒圓房了！”

　“哦？那既已圓房，抹個藥油你們倆臉都紅得跟個猴屁似的是怎麼回事？”

　“那、那是因為……”

　“好了，哄誰呢？也就姑母整日忙于府中庶務，無暇將目放在你倆上，才被你們這點小伎倆給糊弄過去了。”殷宸松開他道。

　趙桓熙聞言，知道瞞不過去，忙拉住殷宸的胳膊道：“表哥，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娘。”

　殷宸瞟他：“現在知道表哥了？”

　趙桓熙猛點頭：“好表哥！”

　殷宸失笑，罵了他一句：“小傻子！前頭有個茶坊，正好了，我們進去喝點茶。”

　“好啊，走，我請客。”趙桓熙殷勤道。

　兩人要了個雅間，伙計上好茶點之后，殷宸問坐在對面的人：“你們這親也快兩個月了，怎麼還沒圓房？不樂意？”

　趙桓熙忙道：“不是。”

　殷宸驚訝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總不見得是你不樂意吧？還是你不行？”

　“表哥！”趙桓熙又惱得臉都紅了。

　殷宸哈哈大笑：“過了年都十七了，還是這麼不經逗！”

　喝了一口茶后，他拿了塊栗糕邊咬邊道：“前陣子回家聽我娘說你在家為了個小娘鬧著不肯婚，那小娘呢？”

　趙桓熙頹喪道：“別提了，我把當朋友，誰知只是我大嫂派來給我娘添堵的。我娘為尋了個妥帖的人家，嫁了。”

　殷宸蹙眉：“姑母也是忒好心了，這樣的人管作甚？”

　趙桓熙汗。

　“你也是，你爹寵妾滅妻，對你娘那般不好，你理庶房的人做什麼？他們對你能有好心？”殷宸數落道。

　“我尋常也不與他們來往，就捷哥兒……”趙桓熙話說一半，頓住。

　“捷哥兒是誰？哦，那趙桓朝的長子是吧？你理他做什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日日他父母和那個杜姓姨娘的教導，還能對你這個嫡出的叔叔好了？別以為他人小就不會作惡，孩子要是心壞了，做起惡來只會更蔽，因為人人都道他是孩子，不會故意害人。”

　“我知道，只是他每次跑來，親熱地我叔叔，我總是抹不下臉來不理他。”趙桓熙道。

　殷宸冷笑：“你這個庶長兄真有意思，為著害你，竟舍得耽誤自己長子的學業。現如今你去上學了，大約那小子也不會日日閑在家里，見面了，慢慢疏遠便是。”

　趙桓熙點點頭。

　殷宸道：“你現在倒是比以前更愿意聽人勸了。”

　趙桓熙靦腆一笑：“人總有懂事的一天。”

　殷宸眼底含笑，拖長了語調道：“也是，畢竟是了婚圓過房的人了——”

　“能不能別老說這個，你真是討厭！”趙桓熙惱道。

　殷宸樂不可支，了拿糕點的手道：“我是可以不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說圓過房了，實則沒有，那弟妹肯定懷不上。姑母又只有你這一個兒子，這時間要是長了，姑母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