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住的地方不大,隔壁就是鄰居家,平時誰家有個什麼靜也能聽個差不多。
那日他們又吵又打,說不定還會有人看熱鬧呢!
陳維便派人去請劉喜家的鄰居來作證。
很快,幾個鄰人來了,先規規矩矩跪下磕頭,老實回道:“回大人的話,當日我們確實曾聽見劉喜家中有人爭吵。”
“好像便是那家媳婦的什麼表兄,以前也常來的。”
“是,小人的婆娘當時飯都不吃了,還在門里看呢……”
他老婆就在旁邊狠狠給了他一拐肘。
什麼屁話也在外頭說!
饒是況不合適,堂上眾人也不紛紛側目。
你得多興趣啊,竟然連飯都不吃了!
說話那人的老婆卻很坦。
覺得飯每天都能吃,可熱鬧一旦錯過就沒了!當然要趕看!
“其實也不民婦一人看的!”那人忙分辨道,“因那劉家媳婦前幾年突然多了一門有錢的表親,街坊四鄰都羨慕得,私下里時常會說起……”
誰不想天降橫財啊!
當然,真正議論的時候定然不說錢財,不得有些眼睛毒辣的說那王征別有用心,分明就是沖著尤小田來的。
還有些人與王征和尤小田的長輩們有些瓜葛,知道早年兩家一星半點風聲,如今說將出來,更覺鐵證如山,便都看那劉喜腦袋上綠油油的。
謝鈺看那媳婦眼珠子轉,便知道是個嚼舌的,有些不喜。
“告示出去幾日了,你們既看到聽到,怎的不來報?”
那幾人便都支吾起來,最后才別別扭扭道:“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左右只是打仗,那劉喜也沒殺人,我們怎好去出頭做那惡人!”
大家想得都很明白:
若劉喜沒有殺人,他們貿然去府舉報,豈不是故意找茬?都是鄰居,日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后還怎麼?
若是那劉喜果然殺人,他們不過升斗小民,怎麼敢同那等狠人對上!
若走風聲,那劉喜最后會不會伏法且不說,誰曉得他會不會先沖進來將大家滅了口?!
于是大家就都想著,反正那麼多人都看見了聽見了,即便我不去說,也有別人,不礙事,不礙事……
奈何所有人都這麼想,事竟一直瞞到現在。
眾人聽了,都是又好氣又無奈。
尤其陳維,一張被曬黑的老臉都泛了紅,只哆哆嗦嗦指著那些人道:“你們,你們啊!唉!”
那幾人也覺愧對陳維,只是磕頭,“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求大老爺千萬別氣壞了子。”
王卿與他同樣境,很能理解他的心,跟著勸了幾句。
謝鈺也怕陳維一把年紀氣出個好歹來,便道:“趨利避害,人之常,何況律法并未規定他們必須說,陳大人不必生氣,也不必自責。”
陳維長嘆一聲,巍巍起,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大人寬宏,話雖如此,到底有負皇恩。”
那幾人見狀,越發愧難當。
謝鈺又勸陳維一回,晦提到皇帝對他十分滿意,陳維頓時激得熱淚盈眶,恨不得現在就沖到田里大干特干,好回報知遇之恩。
安好了陳維,謝鈺繼續問:“你們說劉喜沒殺人,可親眼看見了?”
那幾人對視一眼,先后說:“旁的小人不敢胡說,可有一點,確實親眼看王征活蹦跳走出來,還回頭罵罵咧咧的,怎麼看都不像要死的樣子。”
劉喜聽了,拱手道謝,倒把那幾個私下腹誹他戴綠帽子的鄰居臊得不行。
“他走的時候,騎的是騾子?騾子背上可有包裹?”
幾人就有些遲疑。
當時只顧著看熱鬧了,還真沒仔細觀察那王征帶了什麼。
“嘶……”
還是那個放棄吃飯也要看熱鬧的媳婦,非常肯定地說:“確實有個包袱,還是纏枝蓮花藍緞子面的哩!好鮮亮!”
那緞子曾在縣里的綢緞鋪子里見過,一匹就要十幾兩銀子呢,連都不敢一下的,那王征竟舍得拿來做包袱皮子,可見果然是發達了。
眾人齊刷刷過來。
難為你看得這樣仔細。
“王征走后,劉喜可曾出門?”謝鈺又問。
即便當時沒有手,也有可能尾隨。
那熱衷看熱鬧的人已然為最有力的證人,回答得又快又好,“確實沒有,民婦清清楚楚聽見他們小兩口在屋里說了一晚上話,他媳婦子還哭了好幾回呢。”
眾人:“……”
你還真就明正大聽墻角啊!
不過也虧得聽墻角,不然哪怕大家都覺得劉喜不可能殺人,也無法在明面上證實。
若死者王征沒有后腦的明顯按痕跡,保不齊大家就覺得他可能是酒后掉下騾子,不小心淹死。
或是回去時越想越氣,一時急火攻心犯了心疾,附近無人救治,這才淹死。
但問題是,如果兇手不是劉喜,還會是誰?
本以為已經柳暗花明的案突然急轉直下,重新被滾滾迷霧籠罩,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下手了。
堂上眾人都陷沉思。
如今看來,僅存的尚未被推翻的證據只剩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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