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和沈寂之約的晚膳時間是酉時末,此刻離天黑尚早,簡歡還約了一年生師弟妹來談事。
符箓堂外,千年銀杏/葉茂,秋風拂過,金燦燦的落葉從枝頭落,墜在肩頭。
簡歡閉著眼,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下心燎原的怒火,換上笑臉,小跑進了符箓堂。
今日中秋,玉清派上下休沐,符箓堂里靜悄悄的,師兄姐們都不在,外出尋歡去了。連姜棉也回了家,和娘親過節。
不過此時,一樓堂中等著十幾位年輕男,見到簡歡進來,忙作揖道:“師姐好!”
“你們好呀。”簡歡笑瞇瞇的,招呼著大家坐下,“實在抱歉,路上耽擱了片刻,你們等久了罷?”
“沒。”開朗的冒出了頭,回道,“師姐,我們也就剛到。”
“那便好。”簡歡給他們沏了茶,還從芥子囊里取了剛剛在路上買的瓜子糕點,“大家自便,今日找你們來,便是想當面看看你們這幾日畫好的符箓,再詳細談談價錢的事。”
一年生自然都不會有異議,他們才進玉清派學符不久,畫出的符能賣出去就很好了。
再加上簡歡每看一個人的符,都會針對那人指點幾句。金丹期符修的提點,對剛門的一年生符修來說,是極為難得可貴的。
簡歡看過每一個人的符,便讓他們走了,不過留下了三個最出挑的。
忙,做不到一個人對接這麼多師弟妹,所以就對接三個小組長,之后就讓這些小組長去收其他人的符箓。
耐心代了一堆細枝末節,簡歡說得口干舌燥,執起茶杯灌了口水,視線落在窗外。
進來時天還大亮,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日與夜的界,最后一抹天將掉未掉。
四季常青的樟樹和金燦燦的銀杏矗立在深藍的暮中,綠與黃漸漸趨同,于沉沉夜。
耳邊傳來三位一年生低的聲音
熱開朗的孩問道:“祁七,我們一會兒都去城里用膳,你真不去啊?”
娃娃臉的男孩搖搖頭:“嗯,我就不去了。”
另外一名男子也勸:“去罷,中秋佳節,一個人在門派未免太過凄涼。”
男孩言語,乖巧一笑:“真不了。”
聞言,簡歡偏頭朝這三人看去。
著那名祁七的師弟時,簡歡秀眉輕挑,晶亮的眸中閃過微。
這師弟長得很可,像致的瓷娃娃,笑起來時還有小酒窩,十分乖巧的模樣。
前段日子,一年生剛進玉清派,姜棉便興致沖沖地告訴,說今年一年生有個師弟很好看。
簡歡當時沒怎麼放在心上,那會兒,正在被沈寂之/……
平心而論,沈寂之的五比這師弟要優越得多,但師弟自有他的特,確實也好看,只是風格不一。
聽姜棉說,這祁七爹娘早逝,是家中帶大的,家境也很貧寒。
簡歡若有所思地垂眸,腳在地上用力地碾,就像在踩沈寂之那張臉。
明明早就能還錢,卻拖著不還,騙,用錢釣著,且以為自己長得好看,,是罷?
不能明正大先把錢還了,再慢慢追,非得這麼和玩心眼,是罷?
看著一點點上鉤,像貓抓老鼠一樣,很好玩,是罷?
可以。
很可以。
剛剛從藏仙閣出來,差點沖著提劍去砍他。
但想想,劍修都皮糙厚的,打也不疼,砍死他又要被門派追殺,有什麼意思?
行啊,和玩心眼,可以,簡歡奉陪到底!
他以為這九州大陸,就他一個人長得好看,是罷!
他這些日子怕不是被親飄了,以為就非他不可了,是罷!
簡歡心冷笑不止,將茶盞放下,喊了聲:“祁七?”
走在最后的師弟回過,眨眨大眼睛,很乖:“師姐可還有事要代?”
“我那有本符書,適合你的符文風格,可以借你一看。”簡歡道,“你和我去取罷。”
想了想,角掛了抹惻惻的笑,加重語氣,“順道一起用個晚膳。”
-
一個半時辰前,沈寂之從煉堂出來,到膳堂借了廚房,花了一時辰烹制晚膳,才回家。
他打開簡歡的房間,在里頭敲敲,四察看。
窗外枝頭,地果小人掛在那悠,詫異道:“人類!你裝滿了啊!你要什麼時候告訴?”
沈寂之:“今晚。”
“我真是不懂你們人類。”地果小人甩甩小手,“這不讓說,那不讓告訴,不像我們果子……”
被吵得有些煩,沈寂之淡聲打斷:“你的地果何時能?”
“……”地果靈氣急敗壞,“煩死了!都說快了!”
小人罵罵咧咧躲回了地底下,不愿再理任何一個人類。
沈寂之輕掃一眼,角不易察覺地翹了下。
至今晚,地果靈都不會再冒出來,好。
比他師父好打發多了。
沈寂之確認無誤后,將簡歡的房間恢復原樣,關上門離開,在‘一品靈樹’下擺桌設宴。
怕靈膳冷了,他在桌上用五靈力罩了一層,了天,估著應該會踩點到,便坐在一旁,閉目打坐。
靈樹種在屋后,往前便是峭壁石崖,對面是秋日層林盡染的群山。
天邊晚霞瑰麗絢爛,由淺漸深,深到濃時與落日一起,墜到山下了,天徹底變黑。
樹上掛著個燈籠,這是沈寂之當時在寧漳城買來用的,他沒扔。
紅籠在年臉上,五一如既往的出挑,但卻帶了抹驚心魄的氣息,像枝頭剛的杏子,任人采摘。
忽而,沈寂之闔著的雙目微,他睜開眼,喜還未上眉梢,他便蹙了下眉。
這靜,不太對。
沈寂之起,剛繞過屋舍,便和進來的兩人上面。
看到多出的人,沈寂之形驀然一停,微愣,看了簡歡一眼,帶著詢問之。
覷見他,簡歡臉上的笑容稍稍停頓了下,但反應也快,和往常一般,沖著他笑,語氣帶著與平日無異的活力:“沈寂之,中秋快樂呀!我今早不是和你說我約了師弟妹嗎?他就是其中一個,祁七,所有人中他的符畫得最好。他孤在門派,我便帶他一起來用膳。”
簡歡轉向祁七,態度親昵:“師弟,這是住我隔壁的沈寂之,你喊他師兄就行。”
祁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紅著娃娃臉,朝沈寂之行禮:“見過師兄。”
沈寂之盯著祁七,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個字。
一起……用膳?
氣氛有些奇怪。
祁七跟在簡歡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師姐,再看看另一側冷著張臉的年,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小心回答簡歡的問題:“羽長老就在先前教過我們幾堂課,之后他便沒來過了。”
“嗯,可惜了,你們沒遇上羽長老有空。”簡歡招呼著師弟坐下,“羽長老有要事在,目前不在玉清。”
簡歡回來后還在玄天鏡上聯系過羽青,但對方忙得都沒回。
估計,羽長老應該是在忙寧漳城城主的事。
當時谷山前輩留了抹神識在那城主上,目前羽青長老和谷山就忙著探查魔族在九州的各暗樁。
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看著那個在側亦步亦趨,無辜乖巧的年,沈寂之平靜的面容裂開了一道。
在祁七準備坐下時,沈寂之冷不丁開口:“祁七是罷?”
祁七下意識站直,忙道:“回師兄,是。”
沈寂之比祁七要高一些,見狀掀了掀眼皮,輕扯了下角:“你師姐沒和我說你要來,所以——”他頓了頓,微微加重語氣,“我只準備了兩人的晚膳。”
“沈寂之,你說什麼呢?師弟是客人!”簡歡不滿地瞪了沈寂之一眼,溫溫地對祁七道,“沒事,師弟你坐,我那份分你一半。”
祁七微微躊躇。
他也不傻,這個沈師兄對他的殺意實在太過明顯,但是。
師姐的符書還沒借他,且——
祁七看了看桌上富的膳食,了許久的腸胃正在著什麼。
祁七悄悄看了眼沈寂之,想了想,乖巧地在簡歡旁坐下,道:“多謝師姐。”
沈寂之垂在側的手握拳,青筋暴起。
他閉了閉眼,沉默地在簡歡另一邊坐下,聽著兩人談符學相關,見簡歡偶爾給那小子夾菜。
看著看著,火種在之中被點燃,火勢漸旺,燃起熊熊烈火,燒得腔都要炸了一般。
砰的一聲,他手里拿著的筷子斷了好幾截,滾落在石桌上,發出骨碌碌的輕響。
聊得正歡的兩人一停,下意識朝他看去。
沈寂之將手上殘留的一小截木筷往桌上隨意一丟,執起白玉酒盞,淺抿一口,回著兩人的視線,聲音含著冰:“失手,你們繼續。”
簡歡著那幾截筷子,心冷笑。
這才哪到哪兒啊,下午在藏仙閣外,差點氣得將給他買的一萬多的玄天鏡砸了!
想起花的靈石,才忍下。
一道森然的劍意悄悄鎖住祁七,祁七一時之間筷子都拿不住,掉在了桌上。簡歡看過去:“怎麼了?”
劍意消失,祁七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看桌上兩人,出言道:“師姐,我吃的差不多了。”
把無辜師弟拉來,簡歡也很歉疚,溫言道:“不再吃點嗎?”
祁七搖搖頭,笑的時候出兩個小酒窩:“不了。”
沈寂之看見,輕嗤了聲。
簡歡掃他一眼,突然間覺得沒什麼意思,斂去臉上裝了一晚的笑,放下筷子起,聲音有些累:“祁七,你和我來,我把符書給你。”
-
沈寂之坐在樹下沒,風輕云淡的淺酌杯中酒,視線過開著的木窗,落在簡歡的房。
著白袍的推開門,面上沒了笑,秀的五便靜了下來。
笑起來的時候,角輕翹,靈的眸會彎小月牙,生鮮活。
當年他和還在小木屋,每晚累了一天回來,總能看見這樣一張笑臉,像是,照得他宛若一潭死水的心,都亮堂了起來。
可此刻,角抿一條,黑眸也不看他,只在面對的師弟時,會彎一下。
祁七落后簡歡一步,朝書桌走去,看見窗外琉璃眸幽深的年時,想了想,忽而手將面前的窗闔上,阻隔了沈寂之往里打量的視線。
窗外,手執酒杯的沈寂之一頓。
窗,在給師弟拿符書的簡歡也是有些詫異,看向祁七,帶了點困:“師弟?”
祁七走過來,拿了筆在白紙上寫:師姐,你是不是想氣師兄?
簡歡看了看,點了下頭,也拿筆寫:實在抱歉,將你牽扯進來。
祁七不在意:不,要多謝師姐,今晚晚膳很好吃。
簡歡沒忍住笑了:他廚藝確實不賴。
祁七:師姐借我書,又請我用膳,祁七激,再幫您一下。
“?”簡歡一臉疑,正想寫字問清師弟的意思時,便見看著師弟頭往下側,像是要親的姿勢,一驚,手就出劍。
但祁七只是做了下作,離還有些距離。
簡歡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并沒有親到,不過在某些角度,譬如在窗外,看起來就像親到一般。
簡歡意識過來,收了劍,不敢置信地看著單純可的小師弟。
這師弟,臥槽,人不可貌相啊。
還來不及多想,砰地一聲,眼前一整面木窗悉數化齏,一道劍直朝祁七而去。
祁七忙抱頭蹲下,練地喊:“師姐,救我!”
以前隔條街的姐姐,家里夫君夜會人,姐姐便花錢雇他做戲。
所以這個流程,祁七懂。
簡歡一道符劍打過去,化解了沈寂之的劍,擋在祁七面前,著壞了的窗,瞪大雙眸,怒吼:“沈寂之,你瘋了嗎!”
草,這得要花多靈石修啊!
沈寂之整個人仿佛剛從雪地里鉆出來,著徹骨的寒意,語調無波無瀾,聲音很輕,卻讓風都瑟了下:“簡歡,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做什麼與你有關?”他用錢釣和他弄壞的木窗兩件事加起來,氣得簡歡幾近冒煙,剁著腳,恨不得殺了沈寂之,但又怕破壞更多家,事后修理要花很多靈石,就強忍下來,對祁七道,“師弟,我先送你出去。”并且警告地瞪了沈寂之一眼,“你敢他,我們就徹底玩完!還有這修木窗的靈石,你出!”
年立在樹下,白擺被崖邊刮來的風卷得簌簌作響。
他眸盯著簡歡,一眨不眨,氣翻涌上了臉,眼梢染上一抹艷麗人的紅。
握著銀劍的五指因為的話,青筋猙獰,但到底沒再一下。
祁七這才起,在簡歡的庇護下,出了庭院,一腦往山坡下溜了。
也不虧,今晚一頓可以抵三天。
且和簡師姐好,以后他不愁沒靈石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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