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廷從勤政殿出來,微提著的放松下來,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剛剛勤政殿里的那一場,他表現得再鎮定,也不免提起一顆心。他也相信自己的那個妹妹再蠢,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剛剛的那個老嬤嬤,不過是皇帝的一場試探。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此時依舊灰蒙蒙的,仿佛還要下雨。
他想到青櫻,再想到孟德妃,剛放松下來的心又沉了下來。他低下頭,踩著漉漉的青石路,往福寧宮的方向走去。
孟季廷走進福寧宮時,孟德妃正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出神。小公主扶著椅子,腳步蹣跚的走到的跟前,趴著的膝蓋想要爬到的膝蓋上去,見努力也爬不上,于是出手要母親抱,孟德妃也像是沒看到似的沒理睬。
殿的氣氛顯得冷穆,于是殿中的宮人都安安靜靜的,連腳步稍大一些都怕發出靜。直至孟季廷走進來后,殿的宮人對他行禮。
他看了看孟德妃,又掃了宮人們一眼,對們道:“你們抱著小公主出去。”
宮人抬頭悄悄去看孟德妃,見孟德妃沒有表示,猶豫著不敢。
孟季廷的目凌厲起來,聲音冷冷得像是帶著殺氣:“出去!”。
那凌厲的聲音將小公主嚇得哭了起來,一邊哇哇哭一邊口齒不清的喊著“母母”。
宮人不敢再留,連忙屈膝道是后快速的走了出去,順便抱上了哭泣的小公主,并把殿門關上。
原本如同雕塑一般的孟德妃終于了,臉上也有了表,但卻是目冷冷的,看著孟季廷道:“兄長真是好生神氣,在國公府說一不二還不算,這威風都耍到我福寧宮來了。兄長這個樣子,是妹妹哪里得罪了哥哥,讓哥哥準備對我大干戈不。”
孟季廷看著,從原本懷疑到猜測落實,最終臉上帶上失,就那樣看著。
孟燕德心微微糾起來,手握拳頭,但目卻堅定的迎著他的目,仿佛是驕傲的不屑解釋的高貴公主。
“燕德,你知不知道你從小到大都有一個壞習慣。越是心虛的時候,越是表現得無辜,越是要向人展示自己的高傲。”
孟燕德臉上的表終于崩不住,直的也垮了下來,手的抓著扶手,眼睛紅了起來。
孟季廷又看著質問:“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青櫻是陪著你一起長大的人。”
“還有孟家,你做事之前有沒有顧及過?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牽連著孟家?”
“我,我……”
在干什麼?孟燕德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能變得那麼狠心。
那段時間渾渾噩噩的,覺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自己,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包括自己敬的兄長,包括自己的娘家。
可是此時卻連一句完整的、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早知你會變得如此,當初我便是打斷你的雙,也不會讓你進宮。”已經再沒有什麼能夠描述孟季廷此時失的心。
他并沒有在福寧宮逗留太久,也知道如今什麼都無法改變,但有些事卻需要他去善后。他斥責完這一通之后,便失的離開了,甚至不愿意再多看這個妹妹一眼。
直至他走出福寧宮的宮門,才聽到后孟德妃終于“嗬”的痛哭出生。
他駐足了一會,卻并沒有回頭,看了看慶元宮的方向,最終卻轉出了宮。
后,孟德妃雙手捂著臉,又緩緩的放開,將雙手張開在眼前。那里沾著的淚,但是那是淚嗎,怎麼覺得那里沾滿了紅的。
孟德妃痛苦的想,為什麼會變這樣,怎麼會變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的討厭。曾經明明連一只兔子傷了,都要傷心好幾天……
覺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渾都在抖,想問問是誰啊?還是那個驕傲又自持的孟燕德嗎,還是只是皇帝邊的孟德妃。
宮人走上前來,見如此傷心也紅了著眼睛,輕輕扶著的手臂,喚了一聲:“娘娘……”
孟燕德胃上翻滾在一起,或許是自己都覺到自己的惡心,于是用帕子捂著“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宮人張的驚呼:“娘娘,您怎麼了……”
孟季廷剛回到宋國公府,下人便剛急忙上前告訴他,青槿已經醒了。
他聽完后,趕忙匆匆往東院趕。進來時,只見青槿抱著坐在床上,一不的,墨玉綠玉圍在的邊,勸著吃點飯。
孟季廷揮了揮手讓旁邊的人散開,自己走過去坐到床上,將抱著蜷一團的人抱了過來,輕聲對道:“醒了?好點了沒有?還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青槿被他抱在懷里,好像這時候才有了一點點的作,垂著的眼睛微微抬起來,問道:“我睡了幾天?”
“將近四天。”
孟季廷了的臉,將臉頰邊的碎發別到耳后,又輕聲的勸:“吃點東西好不好,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旁邊墨玉也跟著附和:“是啊,姨娘,就算您不,小主子也是要肚子的。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著想,也要吃一點。”
青槿卻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眼眶潤的接著問道:“我姐姐,已經下葬了嗎……”
“還沒有,要等陛下的圣旨示下,禮部才能準備喪儀。且是有品級的宮妃,依制需要停靈一段時日,王公大臣和外命婦哭靈、辭靈后才能安葬”
說著又握了握的手,心頭帶著幾分心痛,低頭看著:“你姐姐的事……產厄之難,這是誰也想不到的意外。”
青槿的終于有了作,轉過頭來,臉上哀痛的看著他,無聲的笑了一下。
“真的是意外嗎?宮里這麼多人照顧,是孟娘娘親自照顧的,生產之前,大家都沒發現出了狀況嗎?為什麼這麼多人生孩子,就只有出了意外……”
“別胡思想!”他的聲音微大,出口后才發覺,他此時不該對如此嚴厲。
他嘆了口氣,讓屋里的下人都出去,然后的抱著,讓的臉埋在他的口,信誓旦旦的向道:“這就是個意外,世上因產厄之難去世的婦人不,你姐姐只是不幸遇上了。”
“宮里對你姐姐的死已經查探過,就算你不信我,也該相信皇城司查案的能力。”
青槿推開他的,抬起頭來看他:“是嗎?”
“是。”
青槿不再看他,也不再和他說話,重新轉過頭去,上下充滿了對他的排斥。
“吃點飯吧,你不能一直不吃飯,會熬不住。不想吃別的東西,那喝點粥,好不好,嗯?”
青槿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到后面煩膩了他的話,干脆從他懷里掙扎出來,躺回床上,背對著他。
“我累了,我想睡覺。”
孟季廷此時對只有無可奈何,又不敢強的迫使,只好輕輕拍著的背,道:“那你再睡一會,我讓丫鬟在廚房里備著吃食,醒來如果吃得下,就用一點,我在這里陪你。”
青槿抱著床上的枕頭,重新將蜷起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孟季廷看著的背影,他手想去一的臉,將臉躲開,他手想去的手,便把手也藏了起來。
孟季廷無奈,只得從床上起來,而后又聽到青槿的冷淡得仿佛陌生人一樣的聲音:“妾不適,無法伺候爺,這幾日,就請爺暫時搬出去住。”
孟季廷扯過被子蓋在的上,又掖了掖被子,才從房間里出來。
純鈞看見他出了院子,連忙走上前來,喚了一聲:“爺。”
孟季廷吩咐他道:“你去庫房找一張榻,放到寢臥里去。”
純鈞心里奇怪道,世子爺這是打算天天守著莊姨娘?他不敢多問,道了聲是。
“還有,白天若是我不在,把藍屏和奉棋過去陪,勸多吃點飯。”
說著想到了什麼,又道:“和紅袖好,讓紅袖進來陪陪。”
“紅袖如今也懷著孕,不知不便。”
孟季廷道:“只是讓進來陪著青槿說說話而已,也不用做什麼。你就說是我說的。”
這時,有下人匆匆從淞耘院外面跑進來,到了跟前對他行了行禮,而后面帶傷心之的對孟季廷道:“爺,聽大夫的意思,孫先生那邊恐怕要熬不過去。他在上京無親無故,又在國公府當差多年,您看,需不需要府里給他備好治喪的東西,免得到時候匆忙來不及準備。”
孫良宜自聽到青櫻薨逝的消息后,當場吐了一大口,當時便一口氣沒上來,差點過去了。
好不容易眾人將他抬到床上又請了大夫,施針暫時留住了他的命,如今也是半腳踏在鬼門關。醒了幾次,一醒來便是吐,吐完又暈倒,到后面甚至人都不醒了。
孟季廷有些煩躁的著額頭,只覺得如今所有不好的事都攪在一塊。
他對來人道:“我去看看他。”
他倒了勤善書齋,孫良宜就躺在床上,大約是吐過多的緣故,臉上毫無。人靜靜的躺在那里,也毫無聲息,看著倒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旁邊有下人在照顧他,擰了帕子給他臉和脖子,床邊的小幾上放了一碗黑乎乎的已經冷了的湯藥。
孟季廷問旁邊的下人:“這藥能灌進去嗎?”
下人搖了搖頭:“已經試過了,這藥灌進去,孫先生吞不進去,又全部從流出來了。”
孟季廷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鼻息已經微弱得仿佛隨時就可能斷了。
孟季廷揮了揮手,讓屋里的人全都出去,然后才坐到孫良宜的床邊。
他看著他,聲音帶著幾分嚴厲:“青櫻過世,我知道你傷心,大概也不想活了。但人活一世,真正的勇氣不是痛快的死,而是為了的人勇敢的活。”
“青櫻留下一個孩子,那孩子很好很健康。但他一個無母的孩子活在爾虞我詐的皇宮里,卻未必能平安康順的長大。若我是青櫻,便不會希你隨著一起去,而會希你能照看留下的孩子。”
一個毫無求生意志的人,總要給他一個希一個牽掛,才能讓他活下去,孟季廷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聽得見,為了青櫻,你也該好好的活著。”
床上的人仍是毫無聲息,他的話好似對他毫無作用。
過了許久,就在孟季廷以為他不會再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床上的人,卻突然從眼角落出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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