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小倒霉蛋紀阮氣急敗壞地給顧總發了一條長達五百字的短信小作文，通篇由“你才是大倒霉蛋！”七個字，外加嘆號構。

　并于次日凌晨五點三十分，顧總起床的時間得到回復——

　[。]

　氣得小倒霉蛋一整天都沒胃口，只額外多吃了盤櫻桃。

　之后的日子，顧總又去上班了，整天整夜見不到人。

　紀阮先是徹底放縱了下來，沒事就在床上躺著，倒不是突然懶得這麼厲害，而是那場哭戲耗費了他太多心力。

　都說眼淚可以排毒，但紀阮大哭之后只覺得被掏空，整整兩天提不起勁，一直到第三天才算恢復神。

　人的懶惰和社恐似乎都是間歇的，剛開始在家擺爛會很幸福，擺久了就開始無聊。

　這天紀阮吃過午飯，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吃櫻桃，正猶豫要不要約韓小林出來玩，手機恰到好的響起。

　“喂？”紀阮趕接起來。

　“hey bro！”韓小林標志的聲音響起：“出來嗨皮呀！”

　他那邊吵得很，紀阮揪著玩偶熊的耳朵問：“怎麼嗨皮呀，在哪兒？”

　“我們畢業團建！好多人！”韓小林聲音很大：“中心廣場電玩城，晚上還有個party，來不來？”

　“來呀。”紀阮起打開柜：“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出門。”

　“行，我也剛到，現在人都還沒來齊，你慢慢收拾不急哈。”

　“好。”

　掛斷電話，紀阮隨便換了T恤短，溜去廚房找趙阿姨。

　趙阿姨剛洗完碗，抬頭就看到墻邊冒出一個茸茸的腦袋，紀阮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

　活了一把歲數的小趙老阿姨當即被萌得心肝，連連招手：“躲在那兒干嘛呀阮阮，快過來！”

　紀阮于是抿出小酒窩跑過去抱住趙阿姨的胳膊，先撒了個：“趙阿姨呀，那個……您知道顧總什麼回來嗎？”

　趙阿姨被白的小朋友抱著，頭都暈了，在紀阮臉蛋上掐了一把：“哎喲這可說不準，他一直上班，這周回不回來都不知道呢。”

　“這樣啊……”紀阮眼珠子轉了轉，“那趙阿姨，我想出去玩兒。”

　趙阿姨笑開了花：“原來是要說這個啊，鬼鬼的，想玩就去玩兒，就是玩什麼啊？要注意安全！”

　紀阮一臉認真：“我們畢業團建，就在中心廣場，那里不是有個電玩城嗎？很近的。”

　趙阿姨想了想：“好像是……我有印象，都是些年輕孩子在哪兒扎堆……得了，去吧讓張叔——”

　“不用了，”紀阮拿上手機往玄關走：“我打車去就行，也沒多遠。對了趙阿姨，我晚飯不回來吃哦，我們會玩得晚一點。”

　“行行行，”趙阿姨笑著擺手：“快去吧，別讓同學等久了。”

　紀阮本來要換鞋了，又笑嘻嘻地跑過來給了趙阿姨一個熊抱再出門，留下一個蓬松的后腦勺和揮手的背影：

　“拜拜趙阿姨！”

　趙阿姨被抱抱襲擊，樂得頭暈眼花，目送紀阮離開后臉上的笑也收不住，一顛一顛地收拾洗漱準備睡午覺。

　顧總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紀阮出門后的半小時，離家三天的顧修義總算再次打開別墅大門。

　可屋里卻和往常不一樣，沒有趙阿姨高的笑聲，也沒有紀阮笑得皺的臉蛋兒，異常的安靜。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沒有紀阮時，那種冷冰冰的日子。

　顧修義下心里那點不適應，在屋子里上上下下轉了一圈。

　先去了紀阮的房間，敲門沒人應，他怕萬一紀阮又關了耳蝸沒聽見，把門推開了一條小，沒人。

　顧修義開門進去，洗手間帽間都看了一遍，紀阮確實不在。

　接下來，整棟別墅的每一層樓都被他晃了一圈，連后院的泳池都沒放過，還是一人影都不見。

　他掏出手機想給紀阮打個電話，手指放在撥號鍵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一小會兒，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紀阮房門口。

　“誒小顧！”趙阿姨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傳了出來：“你怎麼回來了？”

　顧修義收起手機四看了下，才越過欄桿看見了站在一樓的趙阿姨，換了睡拿著巾，看起來剛洗過澡準備午睡。

　“沒什麼，”顧修義咳了一聲下樓：“凌洲的項目結束了，我休假幾天。”

　“喲這可見，多年了啊難得看你休假。”趙阿姨眉都揚了起來，一派震驚。

　顧修義跳過休假的話題，指了指紀阮的房間：“他人呢？”

　提起紀阮趙阿姨臉上就忍不住笑意：“和同學出去玩了。”

　“玩兒？”顧修義往流理臺走：“去哪兒，玩多久？”

　趙阿姨邊拿巾頭發邊說：“說是畢業團建，好多同學一起呢，在電玩城，應該玩久吧，晚飯不回來吃了。”

　“是嗎……”顧修義拿出個水杯，慢條斯理倒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他前兩天不是還不舒服嗎，怎麼今天就跑出去了？”

　“也不算不舒服，”趙阿姨回憶著說：“就是神不大好吧，懨懨的，今天看著好多了我就放他出去玩，阮阮畢竟才高中畢業，玩是正常的，總比一直悶在家里好吧？”

　“這倒是……”

　趙阿姨發出一聲幸福的長嘆：“而且他抱著我撒，你說我哪拒絕得了啊？”

　顧修義送到邊的水沒喝進去，聲調都高了：“抱你？”

　“是啊，真是個撒……”趙阿姨說完才發現顧修義的臉奇怪：“怎麼了小顧？”

　“沒、沒什麼，”顧修義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您去休息吧，我洗個澡也午睡一下。”

　“哦……行。”趙阿姨一臉懵的離開了，顧修義還站在原地著水杯不。

　抱抱……撒？

　顧總喝了口水。

　還撒？

　顧總多了兩口水。

　他晃晃腦袋把紀阮的臉從腦子里趕走，全心開啟愜意的假期。

　-

　下午兩點，顧總午睡。

　下午三點，顧總起床。

　三點三十，顧總看電視。

　三點五十，電視太難看起來溜達。

　溜達進了紀阮房間。

　由于工作失誤而被裝修得過于卡通以至于像兒房的屋子，紀阮似乎住得開心。

　床上小木桌放著被拆了爪子的招財貓，有點丑，不過紀阮好像很喜歡用這玩意兒吃櫻桃。

　顧修義撥了撥禿禿的爪子，角無意識扯了扯，好。

　書桌上散開一沓A4紙，紀阮無聊的時候用來畫畫的，其中有幾張是趙阿姨，畫得不錯。

　顧修義快速掃了幾眼，沒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肖像……好。

　臺上紀阮抱回來養的那株草長大了，更綠了……都好。

　離開前，顧修義又看到床上那只大玩偶熊，紀阮經常抱抱。

　他手了熊肚子，手也一般吧，紀阮為什麼老喜歡把臉蛋子擱這上面呢？

　下午五點，顧總保持三步一回頭的速度溜達完了整棟別墅，總算捱到了晚飯的點。

　飯后，顧總繼續看電視。

　花十分鐘瀏覽完所有電視臺后，顧修義把遙控往茶幾上一扔，仰倒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的吊燈出神。

　顧修義活了快三十年，人生頭一次到荒唐，無比荒唐。

　怎麼會有人不上班卻喜歡放假？

　這種無聊的假期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紀阮怎麼做到連續在家待半個月還樂在其中的？

　這是個艱深的命題，只有紀阮本人能夠解答。

　但這個能解答顧修義畢生疑的人，不知道在哪里鬼混，樂不思蜀，連個電話都不打回來。

　晚上，顧修義接替了紀阮的位子陪趙阿姨看鄉村倫理劇。

　趙阿姨和小安都看得很開心，顧修義卻莫名其妙看不懂。

　為什麼那家的大哥喜歡這家的嫂子？為什麼全村的人都不喜歡這家嫂子？這家嫂子又為什麼總抱著孩子哭？

　不過紀阮應該能看懂，找個機會問他吧。

　墻上的時鐘快要轉到十二點，顧修義瞅著差不多了，狀似隨意地問趙阿姨：“紀阮怎麼還不回來？有點晚了。”

　趙阿姨也面焦急，想起去拿手機，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看向顧修義話鋒一轉：“要不小顧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我？”聽到這句話顧修義角瞬間翹起一點，下一秒被他狠狠制住。

　他抬手掐著下頜，拿出手機，語調平靜：“那我就幫您問一下。”

　這一通電話響了很久，顧修義和趙阿姨坐在一起靜靜等著，一直到快要自掛斷前才被接了起來。

　顧修義按開免提，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先傳來震耳聾的響聲。

　鼓點、噪樂、音律、節奏，混合著鼎沸的歡呼聲，顧修義眉頭幾乎是立刻皺了起來。

　“你在哪兒？”

　紀阮脆弱的嗓子夾在激烈的音浪里聽起來微乎其微，但他很努力地在大吼：“歪——？歪——！顧——老——板——嗎？”

　顧修義：“……”

　趙阿姨驚恐地睜大眼睛，印象里，電玩城不長這樣啊……

　顧修義角下著，面看起來很冷，一字一頓道：“你去蹦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