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怎麼混的
林舒先過去了知青辦,辦理落戶,這倒是順利,知青辦主任查到了檔案,很快給開了介紹信。
問了工作的事,誰知道知青辦主任指了指旁邊的一摞資料:“瞧,前面幾百號人,都在排隊等著工作呢,要是有工作,肯定給你們解決!”
林舒聽著,便也沒說什麼,現在能回來的才是第一茬,到了明后年,那才是大部隊,更是不著什麼工作,反正知青辦能安排就安排,實在不行再想別的轍兒。
謝過了知青辦主任,拿著介紹信過去派出所了。
林舒沒結過婚,單,回城都是應當應分的,資料齊全,手續也順利,幾下子就辦好了,工作人員說是機壞了,戶口本等兩天才能取,給了一個條子。
林舒拿著條子,順便問起來現在關于冤假錯案的政策。
那十年過去后,是有大量的冤假錯案都得到平反的,哥哥這案子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記得,哥哥那案子是要到轉過年才平反,在這之前,哥哥甚至還曾經躲到了廊坊。
而在這之前,家里人本不懂,加上哥哥又是跑回來的,更是不敢去問,就這麼躲著。
現在重來一回,有經驗了,特特地問起來,民警倒是很和善,給指點迷津,說如果覺得冤屈了,可以寫申訴信給組織部。
這一提醒,也記起來了,是,寫申訴信給中組部就行了。
寧蘋看著去和公安局打道,其實還有些提心吊膽的,一直低著頭,等到從公安局出來了,才松了口氣:“姐,你可真行,俺看到公安就害怕,你怎麼不怕呢。”
林舒:“公安是為人民服務的,沒什麼好怕的。”
寧蘋聽了,言又止,林舒知道意思:“放心好了,過去的都結束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寧蘋顯然是不太信,不過還是嗯了聲。
林舒:“你在北京的舅舅家,你還有印象嗎?記得他們住哪兒嗎?”
寧蘋:“俺去唐山鄉下時候,還小,什麼都不記得了,就記得俺門前有一條河。”
林舒一聽,自然明白,說的是通惠河。
可知道這個沒用,得知道地址啊。
倒是知道舅舅大概在化工廠,但去哪兒找呢,化工廠太大了。
林舒想了想:“那你這事真不能著急,眼下我得去知青辦落下戶口,還得幫我哥弄申訴信,等我們這些事落聽了,再集中力幫你找家人吧。”
除了這兩樁,還得找一份臨時工,準備著學習,更得看看把雷家這關系徹底斷了,鬧心的事太多了,一時心不過來。
寧蘋忙道:“姐,俺不急,慢慢來就行,俺真不急!俺看出來了,姐才回來,一堆事要辦呢。”
林舒知道心里急,畢竟吃住都在自己家,寄人籬下,不過現在也沒辦法,只能先擱著了。
當下安說:“寧蘋,我給你說,這人呢,都有遇到難的時候,現在你遇到難了,住在我們家,你就安心住著,我們吃什麼你吃什麼,你也別嫌委屈了。等以后,說不定哪天我們遇到什麼事,還得指著你呢,你既然跟著我哥回來的,那我們就是有緣分,我把你當妹妹,你可別見外。”
寧蘋聽著,有些,低頭間,眼睛里有些泛:“姐,你別說這話,說得我心里不好,我沒著沒落的,是聽軒哥救了我,以后咱家有什麼事,說一聲,就是要我這條命,那都是應當應分的。”
不知道為什麼,的那個“俺”改了“我”,因為用河北話說的,就顯得有點生。
林舒想,其實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心里惦記著自己哥哥,剛才被哥哥呲了,便開始拼命想著讓自己面起來。
這倒是能理解,竇初開的小姑娘,誰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更面一些,一口家鄉話,可能覺得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林舒便笑著道:“走,跟著我過去逛逛街吧,我才回來,也沒件像樣的服。”
寧蘋:“嗯嗯。”
當下林舒便帶著寧蘋過去了菜市口百貨,菜市口百貨有些年頭了,距離白紙坊也不遠,算是這一帶最出名的百貨商場了。
一到了菜市口,寧蘋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姐,這邊人真多。”
林舒:“嗯,人多的。”
看得出,十年過去了,又是剛開春,人們都出來走,買服燙頭,打扮起來,車水馬龍的,熱鬧得,當然也有從郊區來的騾子車,應該是進城的農民,零散賣賣鄉下的野菜,也有賣小的。
又告訴寧蘋:“北京這地界兒,隨便刨一刨都是典故,這一塊以前是菜市口,砍頭的地兒,以前戊戌六君子就是在這里砍的頭。”
寧蘋唬了一跳:“什麼六君子?”
林舒:“就是以前清朝那會兒戊戌變法的,這就是典故了,你不知道?”
寧蘋搖頭:“不知道啊……”
林舒:“你說你要是順利落在北京,那也是北京人了,作為北京人,你這文化上欠了點。”
寧蘋瞪大眼睛:“那怎麼辦?”
林舒:“就得多讀讀書了,多讀書,懂得多了,說話也能接個話茬,我哥也不呲你了,你說是不是?”
寧蘋:“真的嗎?”
林舒揚眉:“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哥從小聽著說書長大的,隨便什麼典故,他張口就來,和他說話你肚子里得有東西,就算聽他說,你也得會捧,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懶得和你說。”
寧蘋聽著驚訝:“這樣?”
林舒點頭:“肚子里得有貨。”
林舒便先帶著進了百貨商場,也沒別的要買的,再說三十塊錢也不多,便過去看布,挑了燈芯絨布和的確良,各扯了一些,是算計著自己和寧蘋可以各做一服。
也不用太多了,先有一面點的服穿著就好了。
林舒:“回去后,咱們找胡同里王裁做裳。”
寧蘋心思還在“肚子里得有貨”上,沒聽清,只跟著點點頭。
林舒便帶著過去了新華書店,可惜書店里關于學習復習的資料實在是匱乏,和以后沒法比。
最后眼尖地看到一本數學書,工科數學,請銷售員幫自己拿過來,拿到手發現是本專供工農兵學員的教科書。
打開看了看,前面是比較淺的數學,參加高考估計不行,又往后翻,卻發現,后面竟然是計算機原理和編程。
當下也是納悶了,原來工農兵的工科數學竟然還講這個。
想想,到底是買了。
一時又挑了兩本語文書,講文言文和中國文學的,只能是聊勝于無了。
又問寧蘋:“你看看想買什麼書嗎?”
寧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俺不行,俺看到字就頭疼。”
林舒:“……咱能有點出息不?”
寧蘋:“姐,你自己讀吧,別拉俺,俺真不行。”
林舒無奈,心想這估計是真不想讀,一著急,都忘記說“我”,又“俺”了。
當下只好算了,不過好在過幾年改革開放了,八十年代初,如火如荼的,機會多的是,到時候二十幾歲,只要肯努力,別被那個酒膩子男人拖累了,干什麼不。
這麼說著話,兩個人從書店出來,過去等電車,誰知道恰好就見陸殿卿正打眼前過。
他穿著v領的薄羊衫,筆直的長,胳膊上還搭著一件外套,簡明干練,在人群中出挑得有些扎眼。
陸殿卿也看到林舒,他頓住腳步,站在那里,目先落在手中的書上,之后才道:“你是過來買書?”
林舒點頭:“是,想著讀讀書,好歹進步進步。”
陸殿卿:“買到合適的了嗎?”
說著,他便看到了手里的工科數學。
林舒無奈道:“我一時也不知道做什麼好,想著好好學習,補補以前落下的文化知識,看看能不能進學校當個老師,誰知道沒合適的。”
陸殿卿:“新華書店的書,都兩三年沒新的了。”
這也是沒辦法,過去那些年,正經出版的書都沒幾個,新華書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賣也沒書了。
林舒:“這樣啊……”
是想著,要不要去找廢品市場或者舊貨市場看看,沒準能淘到合適的。
誰知道陸殿卿說:“你想要哪科的?我回去找找。”
林舒一聽,眼睛倒是亮了,笑道:“高中的每一科我都需要。你也知道,我高一沒上完就離開北京了,當時的課本不知道扔哪里去,竟然是一本都找不到了,可能是我二哥給我弄丟了……”
陸殿卿看著眸間的笑意,四月的清亮地灑在臉上,一些細微的表格外生鮮明。
他開口,語氣輕淡:“是你自己疊了飛機小人吧。”
林舒神一頓,看了他一眼。
陸殿卿:“不過我的應該都在。”
林舒微吸了口氣,想著手不打笑臉人,他到底是要幫自己,犯不著和他鬧氣。
于是也就道:“陸殿卿,那真是麻煩你了!”
陸殿卿:“舉手之勞,不用客氣。你落戶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林舒:“戶口已經落下了,工作這不是正在琢磨路子嘛,你要是有什麼好機會幫著介紹介紹吧。”
陸殿卿:“你想當老師?”
林舒其實是胡扯的,說希幫介紹介紹也就是知青回城見到老人的例行公事說法,當下便隨口道:“當老師不錯,有寒暑假。”
陸殿卿:“工作我會幫你留意。對了——”
他略一停頓,仿若很不經意地道:“正德呢,這幾天也沒見他過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林舒面上便淡了起來:“他啊,再說吧。”
陸殿卿:“嗯?”
林舒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沒眼力見兒,實在是意外,這麼刨問底的,他在單位還能混嗎?
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沒什麼,我去商場看看,您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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