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玨醒來之后,段琴軒和曲雙全都守在他的床邊,不聲觀察著他的神。
霍玨只有剛起來的時候,看著屋子里著的段琴軒和曲雙愣了一會兒,很快就開始詢問門中事。
他似乎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段琴軒心驚跳地試探了幾句,發現他把這些事里面關于穆晴嵐的存在,全都忘掉了。
他記得修律院的反叛、知道靈山發怒、知道段琴軒回山的時機、也知道穆家聯合邪修上山,他甚至記得秦妙言來過山上。
唯獨關于穆晴嵐的一切被巧妙離。
驪鹿能令人忘憂。
段琴軒現在說不清楚看著霍玨恢復肅冷和沉郁好一些,還是前段時間,他會擔憂會著急,甚至會當著弟子的面維護穆晴嵐那有人味兒的樣子更好一些。
但事已至此,他們必須瞞著霍玨。
霍玨的記憶斷層,像一個被挖空的里的果子,外面看著再怎麼鮮亮麗,一口咬下去也只有看似天無的皮。
他和段琴軒還有曲雙說話,說兩句就會停頓。
他像一個壞掉的傀儡玩,手腳被線牽著也滯難。分明能夠看到一切的雙眼卻失去了該有的神采,晦又郁。
“召回弟子吧。”霍玨吩咐段琴軒,“封山是我們最好的出路。”
段琴軒私心里面不想封山,專門將霍玨下的這個決定,同穆晴嵐一起從他的記憶之中離。卻沒料到霍玨在失去了這一部分記憶的況之下,依舊下了封山的決定。
曲雙心里藏不住事,一直擔憂地看著霍玨。
他知道了一切,原本十分不喜穆晴嵐,可穆晴嵐真的對掌門癡心一片,甚至為掌門犧牲自己。
曲雙聽了段琴軒說,穆晴嵐其實是山鬼,之前兩次的所謂靈山發怒,都是在幫忙。曲雙竟然不怎麼覺得難,哪怕穆晴嵐是山鬼。畢竟穆晴嵐同他們在北松山這麼久,曲雙早將當了自己人。
師姐說從來沒有害過人,曲雙信。因為北松山的松靈,俱是雪原醞出的至純至凈之靈,是絕不會與害人之為伍,甚至其控的。
“你有話說?”霍玨被曲雙赤.火辣辣的眼神看得不適,微微蹙眉問。
曲雙下意識看了段琴軒一眼,而后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
段琴軒并沒有將所有事都告訴曲雙,只是挑揀著和他說了一部分,并且吩咐他讓弟子們三緘其口,不要在霍玨的面前提起穆晴嵐。
“那出去吧。”霍玨說,“我了,讓弟子幫我拿些食來。”
“哦……哦!”曲雙心說平時掌門的吃食都是穆晴嵐親手做的,掌門現在要吃,是要吃什麼?
飯堂的大娘會做穆晴嵐做的那些食嗎?
曲雙心中嘀咕著離開,段琴軒又勸了兩句關于封山的事,但是霍玨給出的回答和那天一模一樣。
他對段琴軒說:“穆家意圖明顯,不會輕易放棄,等到在外的弟子們全部回山,我們便封山庇禍。”
段琴軒苦勸無果,只能盡量拖延。
不能讓穆晴嵐白白犧牲,至要拖到湮靈仙尊送回重生蓮。
而誠如霍玨所料,穆家果然賊心不死,穆老宗主名為閉關,實則天人五衰迅猛,纏綿病榻。
穆婉然那日帶著一行人回到了霍家之后,氣得不輕。對著跟過來的和澤長老發了好大的脾氣,質問他那北松山的掌門霍玨是修了什麼邪,為什麼能控樹藤。
和澤長老本不知道,心里苦難言,他的弟子都被抓了,離了北松山他本拿不住劍宗長老的臭架子。被大發了一通雷霆的穆婉然給扔到了穆家的一個偏院住著,伺候的人只有兩個老媽子。
還是順帶著監視他的。
落魄的凰不如,和澤長老當然可以一怒而去,但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已經是正道叛徒,而修真界其余的三大宗門,現在看來本不像和澤長老以為的那樣,在看劍宗的笑話。
據說無間地那至尊秦妙言,不來幫忙,還將殺掉的幾百眾修士制傀儡,就放在天元劍派口守山。
無間地在大張旗鼓地維護天元劍派。
當時修律院叛變,和澤長老知道霍玨連送了三只求救靈鳥,分別是給衡玨派、無間地散修、還有天地城佛宗。
當時和澤只當霍玨是病急投醫,現在看來關子石順利回山,衡玨派的態度很明朗,連秦妙言都來幫忙,除了還沒消息的佛宗,其余兩家都還是偏向霍玨的。
他氣數未盡啊……
和澤長老心里難,他不叛變,幾年后是個死,現在叛變了,也是前途渺茫。
他忍不住召出了道心靈盾,把他的道心靈寵給召出來,先將殼上那日橫沖直撞損壞的符文填補上。
他擅長陣法,對自己的靈寵更是不吝疊加各種妙陣法。
他在修復巨上符文和陣法的時候,無意間到了一留影陣。
霎時間那天對戰的場景,便映在了和澤長老的面前。他后退了一步,看到那天樹藤游天塌地陷的景,便是心頭一陣翻騰。
真的是靈山發怒嗎,連靈山都不容他們這些叛徒了嗎?
和澤長老一時間神愴然,但是很快,他眼睛一瞇,下一刻閃過。
“大小姐,和澤長老求見。”婢隔著老遠,在水榭外面喊著穆婉然大小姐。
人間已經是初冬時節,昨夜才過早下了初雪,今日又是明。院落之中屋檐樹上白雪如棉堆疊,化得滴滴答答如同小雨。
穆婉然在這樣的時節,竟然大半個子泡進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手中捧著一捧金一樣的秀發,在慢慢地。
如水草一樣的發散落在水中,被一映,晃得人睜不開眼。
穆婉然正瞇著眼垂頭癡迷地看,便聽到婢喊的這一嗓子。
轉頭,秀雅的面容一沉,眉目鷙,怒道:“不見!”
那個老廢,穆婉然帶他回來都很后悔,不如當日讓他死在北松山上。
“大小姐,和澤長老說有重大發現,若是無用,愿意自行離去。”
婢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時候水下和穆婉然對視的一張臉,慢慢浮上水面。
正是穆婉然手中那一捧金秀發的主人。他面容慘白,但是隨著他在水中直立而起,一頭赤金的長發水蛇一般游弋纏縛在他赤.的上。
他生了和發相同的一雙赤金的眼眸。水流順著他的金發纏綿而下,他生得極其俊,俊到失真,非人十分強烈。
他轉那雙赤金的眼睛,看向穆婉然,眼神之中,似是蘊藏著幽深的漩渦,令人見之難以自拔。他湊近穆婉然,聲音腔調有一點奇怪,可是聽在耳朵里卻黏膩的令人渾麻。
“你去吧。”他慢慢地說。
三個字,便讓穆婉然后脊泛起陣陣栗。
他的模樣不能用尋常的艷去形容,卻割人眼球一般令人移不開視線。下連側臉和頸項之上,都細細地折著赤金的碎。
他繞著穆婉然轉了半圈,穆婉然的眼睛直勾勾隨著他的轉而轉。
“正事要。”他又說。
他像個妖,突然水,又突然從水下鉆出,高大的男軀上半完全是人族的樣子,卻在金紅錯的長發掩蓋之下,有一條手臂自肩頭齊斷掉。
他在水中慢慢升高,軀籠罩穆婉然,而后微微低頭,高的鼻梁湊近穆婉然的鼻翼,漉漉冰涼涼的在鼻尖蹭了一下。
他微微張開,細的尖牙微。他在尖牙之中出一點細細的鮮紅舌尖,直接挑開雙眼癡迷毫無抵抗力的穆婉然的雙,給了一個黏膩冷的親吻。
“蒼,蒼伶……”穆婉然仰著頭,雙手攀著鮫人的腰,輕聲癡喃。
穆婉然從水中像個失魂的水鬼一樣爬出的時候,分明是初冬蕭瑟的時節,卻渾然不知道寒冷一樣,面緋紅呼吸凌。
婢迅速過來給披上服,水聲傳來,轉過頭,便看到那個剛才還溫目送的鮫人沉了水下。
自水面向下看去,那鮫人本該寬大麗的魚尾似是被人斬斷,而就連那僅存的一截魚尾之上,也是坑坑洼洼殘缺不堪。
這般看來,他僅剩一張異于常人的樣貌,能夠迷人。
這樣的鮫人若是在豢養鮫人的修士手中,只有筋皮食一個作用。
事實上修真界沒有人會將半人半鮫的鮫人當真人來看待,他們和人的差距眼可見。
但又因為鮫人大多男子俊無儔,子更是無比麗,他們是修真界許多仙首最喜歡豢養的小寵。
年華鼎盛能用來玩樂,一旦膩了還能剝皮筋拔骨食。鱗片筋骨都可以煉制法,鮫人食之延年益壽,甚至用來喂養蠱蟲,也是效用拔群,鮫人渾上下都是寶。
雖然大部分的鮫人生活在深海,極難捕捉,可這東西是一種靈智不高的蠢,只要耐心些,一點就能騙得他們心甘愿上岸,再被買賣殘殺。
鮫人大多十分極端,墜河之時癡非常,一但被背叛,便是拼上命也要殺了昔日人。
但他們的幻只需要一道清靈符,一顆醒神丹便能驅散,所謂兇猛也不過是在水中力氣大且迅猛,同大型魚類的攻擊力相等,如何敵得過飛天遁地的修士?
因此他們注定為獵殺的熱門目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鮫人不算人,獵殺鮫人不沾因果。
修真界大宗門或許不會去親自捕獲,但是也會從一些專門豢養繁鮫人的商人那里,買上一些鮫人上的東西煉煉丹。
穆婉然這位穆家大小姐,明顯是一個被那殘缺的鮫人劣的迷之,迷得神志不清的蠢貨。
穆婉然徹底看不到鮫人的影,這才被婢攙扶著去換服,最后在院子的偏房見了和澤長老。
穆婉然很不客氣,徑直坐下,也并未曾讓和澤長老坐下。
和澤長老這些天被冒犯的已經麻木了。
“和澤長老,我很忙的,你到底有什麼事?”穆婉然不耐地問。
和澤長老若不是走投無路,絕對不來穆家這種鳥氣。但是他現在已經是叛徒,穆家好歹還能庇護他,待他助穆家奪得重生蓮,得了一個花苞,他絕對不在穆家多留一天!
“大小姐,你看!”和澤長老將道心靈盾上的靈寵烏召喚出來。穆婉然角搐,一直都看不上在道心靈盾上養王八的和澤長老。
不過隨著和澤長老背上的留影陣,重現那天他們在雪松山苦戰的影像,穆婉然微微坐直,拿起來要喝的熱茶放下了,前傾。
“你當日留影了這個?可是這有什麼用……”話音猛地一頓。
和澤長老將留影陣上面的某個片段,拉回重現了一次。
穆婉然面猛地一變,倏地站起,湊近兩步,微微抬手示意,和澤長老便將那個片段又放了一便。
穆婉然秀雅的面容微微扭曲,咬牙切齒道:“那天與我們纏斗的,本不是霍玨!”
“是……穆晴嵐?!”
穆婉然盯著留影陣上被和澤長老刻意定格的一幕,瞇眼反復看了許久。
而后道:“是沒錯,是穆晴嵐那個廢!”
“難道修了邪?”穆婉然起繞著和澤長老懸浮的大烏走了半圈,清楚地看著那定格的畫面之上,霍玨的臉虛了一瞬,出了正是穆晴嵐那張臉。
當日穆晴嵐也是因為供生很虛弱,所以有那麼一瞬沒能維持住霍玨的樣子。
和澤長老背上的留影陣,本是用來記錄陣法的。是在天元劍派沒有接連大禍之前,教授弟子們陣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