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師徒關系之后,越浮白沒有急著教穆星什麼東西。
而是問他:“你對魔修,是個什麼看法?”
穆星想了想,據原了解過的一些傳聞,說道:“壞,邪惡,腥。”
總之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師父不是。”
如果越浮白自己不說,誰也不會以為他是個魔修。
越浮白笑著說道:“你這樣說,對,也不對。”
穆星抬起眼眸著他。
越浮白只覺得小徒弟這雙眼睛漂亮得很,他素來喜麗的事,側也從未過人,可從來沒有哪一雙眼睛,比這孩子的更好看的。
他小徒弟的發頂,說道:“魔修,修魔道。壞的從來不是魔修這兩個字,而是許多修魔道的修士。”
穆星沒說話。
他畢竟不是真小孩,理解能力比尋常小孩強上許多。可他畢竟從未接過越浮白說的這些,所以只是專注的仰頭聽他講。
越浮白不好跟一個孩子說得太深奧。
他想了想,說道:“論功法的話,正道的修士和魔道的修士修煉的基本法門,并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區別在于修士選擇的‘道’。”
“什麼是道?”穆星問道。
穆星以為這是一個很深奧的話題。
可越浮白只是笑著說道:“對于我們魔修來說,‘道’就是你喜歡的東西。”
“正道的修士,講究的是順應天意,抑己的。你看,他們一到筑基就開始辟谷,不食五谷,不耽樂,清心寡。一個人,活一個臆想中的‘仙人’模樣。”
“而我們魔修,修的就是自己的心意。順心而為,哪管天道何意?”越浮白折扇一收,低頭看著剛收的小弟子,“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穆星想了想,點頭:“我懂了。可按照您這樣說,修魔道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好的魔修傳聞?”
“因為人的是無窮盡的。”越浮白淡淡的說道,“作為一名魔修,最大的對手不是天道,而是自己。”
他給穆星舉了一個例子。
有兩個魔修,生□□權勢。
其中一個,選擇了瞞份,去了凡間帝國,以科舉為途徑,步場,從此一步一步青云直上,為權傾朝野的閣輔臣。
越浮白說道:“幾十年對于修士來說,不值一提。可這樣中規中矩的走一遍,多慢啊。”
于是另外一個魔修,他選擇了走捷徑。
他用法迷了王朝的帝王,帝王封他為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其言聽計從。
不過短短一個月,他就為了這個王朝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可總是會有人不服他的。
忠臣納諫,直臣叱罵小人當道。
凡人在修士眼里不過螻蟻,他如何能忍?
不服他的都被他用手段除去,他在權勢之中嘗到了逆我者亡的快。
不過十年,興盛的帝國被他攪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穆星認真思索。
越浮白也不催他,慢悠悠的端起一盞茶細品。
穆星猛然回過神來:“擁有強大的力量,而過分放縱自己的行為和。這就像魔修在外名聲差的原因嗎?”
越浮白拊掌:“我徒兒果然聰慧!”
穆星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越浮白:“所以師父的道是什麼?”
他想了想:“人?華服,琴棋書畫?風雅?”
一口氣說了很多,越浮白輕輕用折扇在他小腦瓜子上敲了一下:“為師,只想當個富貴閑人。”
穆星想了想,越浮白可不真就是個富貴閑人嗎?
“那我呢?”他認真開始想自己。
越浮白含笑看著他冥思苦想,等到這白的小子一張包子臉糾結的皺做一團,才出右手,掌心里忽然出現一幅用紅繩系好的畫卷。
他將那畫卷信手一拋,那畫卷在虛空中徐徐展開。
穆星訝然看著,還未回神,那畫卷之中便陡然出現一吸引力,將他整個人吞噬了進去。
越浮白狡黠的笑了笑:“自己想可想不明白的,讓為師幫你一把吧。”
*
繁華的揚州城里,富商穆家新添了位小公子。
穆星有些茫然的想:我又轉世投胎了嗎?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東西,可仔細想也想不起來。
小公子是家中子,又生得玉雪可,聰明伶俐,家中上下皆十分疼。
他自錦玉食,吃穿用度無一不細,寵萬分的長到了十歲。
這一日晚上,小公子和而臥,耳邊忽然有人問他:“這富貴錦繡的人生,你可喜歡?”
小公子當即點頭:“喜歡啊。”
沒多久,穆家得罪了權貴,家道中落。
家中奴仆散盡,生慣養的小公子住到了鄉下的老宅里,不止要照顧自己,還要照料生病的母親。
他也不見頹喪,因為會讀書寫字,去村里秀才家幫忙抄書,得一點酬勞就攢下來買好吃的給家人補。
畫卷外,越浮白看著安于貧困的小弟子,又在心中劃掉了一個選項。
穆星知道改善家中近況唯有讀書一條出路,他勤刻苦,十五歲就中了舉人,又在三年后,十八歲,了年輕的狀元郎。
狀元郎打馬游街,無數妙齡的郎往他上拋花擲帕,他一抬頭,就能對上幾張說還休的俏麗面容。
“可有喜的子?”耳邊又有人問他。
穆星眼神迷茫了一下,搖搖頭:“沒有,談說好麻煩好復雜啊。”
越浮白:“……”
時間繼續往前推。
年輕的狀元郎得皇帝賞識,短短幾年平步青云,進了六部,不過弱冠之年,已然是帝王心腹。
坐在椅子上的越浮白卻皺起了眉頭。
他這個徒弟,格實在奇怪。
這畫卷乃是他的一樣法,施者可以制造幻境,而在幻境中的人,會被引導,說出心最真實的。
這也是許多魔道修士,用來幫助門下弟子尋找自己的道的一個法門。
方才在這幻境之中,越浮白已經給小徒弟安排了許多凡人最向往的東西:富貴,人,權勢……
可穆星對這些都接良好,可并沒有特別的喜,失去的時候也不見不舍。
甚至越浮白中間還給出了許多細微的“引”:琴棋書畫,奇技巧,三教九流……
也沒見穆星有特別的。
他倒也不著急,繼續給徒弟“安排”人生。
穆星生病的阿娘撐不住了。
他盡了力,甚至請了宮中的醫救治,也無能為力。
至親去世,他神哀凄的替母親辦了葬禮。
葬禮之上,那個奇怪的聲音又問他了:“可有不甘?”
穆星茫然答道:“為何不甘?”
“不甘凡人生命短暫,不甘留不住想留的人。”
穆星怔然一會兒,輕聲說道:“阿娘走時帶著笑意,我已經盡力,沒有不甘。”
越浮白:“……”
他慢慢坐直了子。
穆星的“人生”還在繼續。
因為目前去世,穆星需得替母服喪丁憂三年。
他從場退出,回到家鄉。
家鄉有秀麗群山,天氣好的時候他時常會去山中走走。
有一日,山中一獵戶拖著一只銀狼回家,被穆星見到。
那銀狼還未氣絕,上汩汩流,睜著一雙金的眼睛哀求的看著穆星。
穆星不忍:“這銀狼甚是可憐。”
那獵戶反駁他的話:“大人,你可憐這銀狼,可有可憐我呢?若我不獵這銀狼了它的皮換銀子,我全家老小就要死啦。”
穆星于是不再說話。
數月之后,穆星去山中閑逛,聽到一聲慘嚎。
原來是數月前那獵戶,被一頭英武見狀的銀狼咬住了半個肩膀,正在銀狼聲下哀嚎。
見到穆星手里提著劍,獵戶連忙求助:“大人,還請幫我趕走這畜生!這是幾個月前那銀狼的伴!”
穆星卻沒有。
他安靜的看著那獵戶死在銀狼的爪下。
那銀狼金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如數月前獵戶一樣,拖著那獵戶的尸離開。
有人在穆星耳邊問他:“為何不救人?”
穆星著那銀狼蕭瑟的背影:“數月前我未救那銀狼,今日為何要救這獵戶?”
那聲音道:“獵戶獵銀狼是為了家中生計,他有苦衷。”
穆星道:“銀狼復仇也有緣由。”
那聲音道:“可獵戶……是人。”
穆星呆了一下,反問道:“人,又怎麼了?”
說完這一句,他只覺眼前天旋地轉。
下一刻,雕玉琢的小從畫卷中飛出,越浮白將人扶住。
他神復雜的看著穆星。
穆星茫然的眼睛,他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
“師父,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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