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一結束, 那位意向神俊汽業的副總立刻滿帶愧地對周奚說,“周總,是我大意疏忽, 居然沒有分析出KR有退出的意向, 只看到基本面, 就想沖進去,我回去就把這個項目撤下來。”
周奚神肅然, “Lucas, 你確定聽懂我剛才的話了嗎?”
被質詢的副總口一凜, 隨即面如土。
周奚提醒面試者不要因為KR投了神俊,就盲信神俊有投資價值,無腦跟風投錢。那他現在因為看出KR有退出之意, 就打退堂鼓,何嘗不是把腦子給了別人?
旁邊另外幾位老總紛紛噤聲,面凌然。
莫恒青不做業務, 但投行,對當下國浮躁的投資環境還是深有。隨著經濟快速發展,市面上的錢越來越多, 投資機構不缺金主, 更不缺錢,缺項目, 尤其是缺那些快速變現賺錢的項目。
這種急于賺快錢的投資心態影響,投資人不會再像從前, 花時間和力, 扎扎實實去分析這個企業的基本面和前景, 而是盲目跟風, 什麼行業大熱就投什麼, 那個企業被機構關注多就投跟投,反正風投的現實狀況都是投十虧九,可萬一撿到某或企鵝那樣的,就能躺贏幾十年。
莫恒青甚至聽說,有些項目連個辦公場所和職員都沒有,創始團隊就憑著一個PPT,描繪一個宏偉的未來前景,投資人就爽快地給了錢,理由就是——其他人都在投這個賽道。
顯然,周奚是借這個項目給在座的老總們敲警鐘,要他們把腦子找回來,不要跟風盲投。想來,這次過后,各部門立項和上投決會前,一定會謹記這一點。
看警戒作用到位,周奚偏頭對莫恒青說,“下一位。”
莫恒青忙不迭點頭,示意工作人員進來下一個候選人。
巧的是,第二位競聘人挑選的項目也是神俊汽業,所給出的投資策略與上一位基本相同,鑒于上一最后的況,面試們本著公平原則,沒有圍繞項目本提問,而是另外提了幾個專業題,便于面試者能展示出個人能力。
第三位進來的是本次候選人中唯一的,名葉悠然,是章牧之團隊的一位VP,周奚對有些印象。
選的項目是“快樂單車”,是章牧之團隊正在接的一個項目,也是當前最火熱的投資賽道——共經濟。
看得出,章牧之平時非常注重下屬的分析研判能力,葉悠然展示的投資方案里,數據詳實、盡調充分、邏輯清晰,基礎分析做得相當扎實。
通過搭建財務分析模型,將企業未來發展前景按照悲觀、中、樂觀三種形,分別做出三個估值,最后結合其他因素,給出了中估值價的投資策略。
最讓考們稱贊的是,不僅做了快樂單車的分析,還將快樂單車與另一家風投正勁的小風騎行做了對比分析,從兩家公司的創始團隊、運營策略、盈利模式逐一進行對比,分別做出SWOT分析,不但呈現出兩家企業的優、劣勢,還給出了優化方案,也就是站在投資者角度,不僅決定給快樂單車錢,還幫它想辦法提高競爭力,進而占據更多市場。
這份投資方案不要說面試,就是直接上投決會都是一份相當優秀、可作為范本的方案。
接下來的提問環節,葉悠然對答流,展現出極高的個人素質和專業能力。這次考里有一位恰是章牧之團隊的副總,看見下屬有這番表現,甚覺與有榮焉。
一圈提問后,到周奚。
看著葉悠然,默了幾秒后說:“你的方案堪稱完,如果上投決會,我會給你通過。”
葉悠然心下大喜,努力住雀躍和興,剛想說謝謝周總,就聽周奚再次開口。
“但是,從我的判斷看,這個項目會為一個失敗的case。”
葉悠然笑容瞬時僵住,其余人也紛紛看向周奚,臉上有一些困。
前一秒剛說會同意葉悠然投這個項目,后一秒卻斷言項目會為失敗的case。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被否定的葉悠然快速調整好緒,勇敢直視周奚,“周總,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可以,但我不會給你答案。”
“為什麼?”葉悠然問。
“因為我的工作不是替你做解答題。”
這是讓葉悠然自己去琢磨,找原因。
葉悠然搭在上的手不由握拳頭,還想說什麼,卻被同部門參與面試的那位副總一個眼下去,示意閉。
暗暗吸口氣,簡短說完準備好的結束語,離開考場。
很快,最后一位候選人賀俊毅進行面試。他今年剛升任VP,是4位候選人里資歷最淺的。
當考們看見投影儀上出現“神俊汽業”四個字時,皆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得,又來個“無腦”的。
許是帶著心理暗示,莫恒青發現大家聽得有些心不在焉,唯有周奚全神貫注地盯著投影儀,有了葉悠然的珠玉在前,賀俊毅的方案就顯得很“糙”,甚至和另外兩個候選人比,也差那麼點意思。
直到,他拋出投資策略是悲觀,不建議參投時,大家才突然神一震。
沒等其余考開口,周奚先提問,“我看到你花了很大的篇幅對神俊汽業的產業結構做分析,為什麼?”
賀俊逸把頭從屏幕上移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有條不紊地回答:“機構看好神俊汽業,其主要原因是基于新能源汽車這個優勢賽道。”
“所以,我認為判斷神俊是否值得投資,必須要弄清楚它能否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獨占鰲頭,為國新能源汽車的佼佼者。而判斷依據就是新能源產業在整個神俊集團的機構、營收、以及盈利占比。”
一番話將考們迅速拉回到他的分析報告中,并看清一個事實——頭頂著國新能源汽車龍頭環的神俊還沒有心無旁騖地造車。
過去五年,它折騰過手機、電池伏、電腦組建,這兩年甚至搞起了醫設備和各類小型容儀。
值得關注的是,這些“副業”營收占比大且利潤高,倒是主業新能源汽車的營收和利潤下嚴重。
這說明,這位新能源老大哥并沒有扎扎實實在搞主業。盡管,從整個集團看,只要能賺錢,管它是主業、副業,投資機構反正都會有高額回報,但是……正如賀俊毅所言,作為后期跟投的機構,看中的是它未來可能會發展新特那樣全球矚目的新能源品牌汽車,而不是眼前這點蠅頭小利。
周奚著PPT上的結構分析,明白了寧延為什麼要布局退出。十年前,他先人一步看中了新能源的大賽道;十年后,他發現這家企業扛不起國產新能源的大旗,不如趁著現在大勢還在,落袋為安,退出走人。
周奚問過后,后面老總們也簡單提了幾個問題,賀俊毅回答得不錯。
待他出去后,莫恒青開始統計4位競聘者的分數,結果發現葉悠然和賀俊毅竟是平分,而周奚的最高分落給了賀俊毅。
莫恒青把分數結果作了通報,然后看向周奚,“周總,按照面試流程,如果出現平分,可以由主考,也就是您直接定下人選。也可以讓平分的候選人再做一個5分鐘的自我闡述,然后再做決定。”
考慮到面試過程中,周奚對葉賀二人的表現,以及給出的分數,莫恒青原以為會直接確定賀俊毅,不想未加思索便說,“讓他們倆進來做闡述。”
葉悠然和賀俊毅再一次進考場,莫恒青簡單介紹了平分的結果及后續流程,便把時間留給了兩人。
率先發言的是賀俊毅,他的敘述很簡單,從自己的優劣勢出發,表達了對這份工作的信心。
到葉悠然,站起來,聲音格外洪亮,“各位老總,相信通過剛才的面試,你們對我的優勢已有所了解,而我的劣勢,我認為……”
頓了下,目落在周奚臉上,“可能僅僅因為我是個。”
莫恒青咳嗽一聲,立即糾正,“Mia,鴻升對待所有職員,無論別、年齡都會一視同仁,絕不存在你所謂的劣勢問題。”
“我相信,所以我才有這個機會站在這里做陳述。”葉悠然笑了笑,“但有一點我希各位考能知道,我對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職業規劃,未來10年,我不會談、不會結婚、更不會要孩子,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因為家庭影響我的事業和工作。”
略停,雙目炯炯地盯著周奚:“我的目標是為像周總這樣卓越的投資人。”
其余人相視一眼,打量起周奚來。
眾所周知,周奚是事業狂,年過30,別說結婚,聽總部那邊傳回的八卦,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是典型的強人。
葉悠然宣告以為目標,不正是投其所好?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周奚只是淡淡地說,說:“有目標很好,但我的決定是賀俊毅。”
嘩!包括賀俊毅在的所有人齊齊把目投向周奚。
“你是不是想知道理由?”周奚著死死咬住牙齒的葉悠然問。
葉悠然抿了抿,努力穩住自己的語氣,“我可以知道嗎?”
周奚:“在上一面試中,你和賀俊毅的表現都很好,可謂不分伯仲,雖然我個人更傾向賀俊毅的投資策略,但對你的專業能力非常認可,所以愿意再給你們一次闡述的機會。”
“然而,你剛才的闡述讓我很失。”
“為什麼?”葉悠然略顯激地問。
“因為你認定自己只有放棄婚、生育才能換來和男人平等競爭的機會。我不喜歡看不起自己的人,尤其不喜歡看不起自己的人。”
“葉悠然,這世上,每一個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公平,男不平等,地區差異,貧富差異,教育差異……”周奚平靜地說著,“改變這些不公,不是天喊口號,不是讓放棄本去迎合男的要求,做一個‘比男人更男人的人’,而是努力提升自我價值,讓不公者、讓社會認識到他們的狹隘和偏見。”
現真正的競爭力,從不是放棄生而為人應該有的權利,把自己變得不那麼人,而是即使這社會和職場認定會有諸多劣勢、狹隘地認定會因為生育婚家庭等因素影響事業,但仍然會重用你——因為你值得。
“我努力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你和很多孩子努力向上,正是為了讓更多人看到卓越的可能,去扭轉認知偏差,以及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周奚雙目清亮地著葉悠然,“但很可惜,你認為人不配。”
**
青州辦事旁的酒店房間,葉悠然落寞地將散落一屋的資料碼好裝進箱子。
半個行李箱很快被填得滿滿當當,著厚厚的資料,酸楚涌上心頭。
面試結束,莫恒青當場宣布賀俊逸為優勝者,不日將被任命為辦事負責人。而宵旰食、通宵達旦的準備被周奚所謂的“失”抹得一干二凈。
失?葉悠然冷笑,周奚訓誡自己不該犧牲人應的權利去同男競爭。可想過嗎?假如不是放棄這些,自己連站在考場與賀俊逸他們同場競技的資格都沒有。
在鴻升,不是沒有比更適合這個位置的同事,可是為什麼們連申請表都不提?不就是因為不想“犧牲”嗎?
當然知道“不如男的論調”是狹隘和偏見,所以才想要站出來讓人看見,想站在更高的位置,想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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