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康平伯宋書濂邁著虎步走出人群，拱拱手，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陛下，臣不同意！”

文武百均一臉問號。

文：你沒事吧？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跟著湊什麼熱鬧呢！

武：啥？我大哥要發表意見？這好像不是咱們武將該管的事吧？

宋伯爺可不管別人怎麼想，大聲說：“陛下，我朝乃天朝上國，從來都是外邦向我們學習，哪有我們跟別人學習的道理，這不是墮了我大國的威風嘛！更何況，一旦使用了阿拉伯人的數字，豈不是把我們老祖宗的傳統丟了，這何統！”

文們再次一臉問號，面面相覷。

什麼況，這莽夫怎麼把我們想說的都說了，那咱們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不怪他們糾結這個事，要說文武將積怨自古就有，但如今的積怨深到超級難消除的局面，全是這麼多年來，我們的宋伯爺憑借一己之力，一點一點造的。

作為武將世家，宋伯爺自繼承爵位以來，對待文的態度，可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只要看誰不順眼就上去揍誰，揍過的文，那是數不勝數。

早些年先帝在時，文們還集討伐過，可奏折呈上去，就石沉大海，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不是先帝能容忍這樣的事，而是先帝也沒辦法懲罰。

這事說來話長。

宋家呢，滿門忠烈，為我朝立下了汗馬功勞。

可不幸的是，宋書濂的父輩及祖父輩均戰死沙場。

當年，宋書濂的祖父駐守邊關時，其他兩個兄弟沒來得及留后就都戰死了，宋家的下一輩就只剩宋書濂的父親宋元峰和大伯宋元岳。

兄弟倆從小養在京城，宋書濂的祖母原本是不打算讓兩個兒子上戰場的，但拗不過丈夫，只好將年僅十二三歲的大兒子送了過去。

后來的一場戰斗，宋書濂的祖父了重傷，最后不治亡，也是那場戰斗，給宋元岳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回京以后沒幾年就離世了。

就因為這樣，宋書濂的祖母堅決反對小兒子再上戰場。

等宋元峰的兒子宋書濂和宋書煜兩兄弟出生以后，一次邊關的戰，彼時的宋元峰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沖到了前線。

他也不墮宋家人的威名，不過幾年的時間，就一路從參將長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為大將軍的第四年，宋云峰在一場大規模戰斗中，因著文的摻和，糧草無法及時送達，再加上天時與地利均不在我軍這邊，最終導致宋元峰被敵軍圍困，后來的結果也可想而知了。

事后，犯事的文雖然被嚴懲，但帶來的后果也是不可逆的。

當宋書濂的祖母聽到這一噩耗時，怒急攻心，直接吐出一口來。

年輕時送走公公，中年時送走丈夫和大兒子，老年時送走小兒子，這樣的打擊，讓如何承得住，當天晚上就撒手人寰。

同樣的，失了丈夫的宋母也一下子去了半條命，好在為了兩個兒子，宋母還是一點點緩過來了，痛定思痛，勒令從小練武的宋書濂不準再想戰場的事，而宋書煜則被安排學了文。

宋家，已經再經不起一點風吹草了。

再之后，宋書濂順利襲了爵。

有了爵位的宋伯爺開始明正大地找文們的茬。

而宋家幾代人戰死形的威勢，庇護一個閑散伯爺綽綽有余，宋伯爺不過是對文們手，又無再過激的行為，先帝自然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算是后來皇后離世，同樣武將世家出的皇貴妃得勢，也沒想過宋伯爺，就算此人是二皇子的姨丈，又能怎樣，手里沒有兵權的老虎不過是紙做的而已。

至于宋書煜，遠遠調走就是。

因此，面對如此肆無忌憚的伯爺，文們也只能忍著，畢竟惹不起咱們總能躲得起吧。

好在宋書濂這些年年紀大了，輕易不再手，但在文中的臭名昭著多年，就算他有個探花弟弟都不好使。

一碼歸一碼，咱可以跟你同樣是文的弟弟好，但咱跟你的恩怨，就算到了閉眼離世那一刻，都不可能消失的！

所以宋書濂的這一番話，頓時激起了文們的逆反心理。

原本打定主意堅決反對的，都開始糾結了，連宋書濂皇帝姨丈的份，可能代表了皇帝的意思都被他們下意識忽略了。

“老臣不同意伯爺的看法。”與宋書濂積怨最深的王史站了出來，“孔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就算這個師為外邦人又如何，孔圣人還說過有教無類呢，既然教無類，那學自然也無類，所以老臣同意普及。”

說完，王史看了眼康平伯，那眼神，分明就在說你是陛下的姨丈怎麼了，老夫就偏偏和你對著干了！

此話一出，在場想反對的文更加糾結了，王大人平時分明最保守啊，這次怎麼轉了，鼎力支持呢！

這里面不會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吧？

察覺到王史的目，宋書濂涼涼地撇了眼王史，直把老頭嚇得退了一步，后來王史想到這是在大殿上，那莽夫不敢把自己怎麼樣，復又上前一步，挑釁地看著那莽夫。

聽到大哥的意見被反對，平日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那一幫子武將不愿意了，將矛頭指向王史，我大哥說的不對嗎？普及數字還真就是何統了，怎麼了吧？

你這個老匹夫憑什麼質疑！

武將一下場，文們自然也坐不住了，同意的不同意的也都幫著王史，與武將們對壘。

一時間，大殿就像個菜市場一樣，兩幫人爭得面紅耳赤，誰也說服不了誰。

吳敏政看了眼人群中只瞪眼不說話的宋伯爺，又看了眼唾沫橫飛的王史，了有些發涼的脖子，這個主意，該不會是老鄭頭出的吧，這招是真損啊！

只有鄭丞相和魯國公老神在在地站著，閉目養神，沒有參與討論。

“好了！”顧云齊開口。

大殿瞬間安靜下來，灰溜溜地各歸各位。

這時，冷靜下來的王史覺不大對，自己剛才腦子一熱，說了些啥？

此時后悔都來不及了，都怪那個莽夫，沒事說什麼話！

“都吵什麼吵！吵得朕腦仁疼！”顧云齊腦袋，“丞相，朕看你沒說話，這事你怎麼看？”

“回陛下，依老臣之見，這數字若果真如侯爺說的如此簡單，那一旦普及，確實于百姓的開智有利，但伯爺說的也有道理，普通百姓大多不識字，一旦習慣使用這數字，確實是顛覆了傳統，總的來說，有利有弊吧，還要請陛下定奪。”

顧云齊有些無語，他就知道，這老頭子慣會和稀泥。

“既然這樣，那就依丞相之言，普及開來吧，百姓的開智最為重要。”顧云齊一句話就把鍋安在丞相頭上。

鄭丞相驚呆了，呆滯地看向龍椅的那位，啥？老夫剛才說了要普及？是皇上不地道還是老夫癡呆了？

顧云齊看都不看鄭丞相，接著說：“宣侯，吳學士。”

“老臣在。”

“微臣在。”

“朕聽說你們有個算學的小圈子，那此事給你們了，商議個章程出來，朕希這數字可以短時間大規模普及。”

“老臣遵命。”

“微臣遵命。”

“行了，此事就這麼定了，退朝吧。”心滿意足的顧云齊擺擺手，離開了龍椅，腳步輕快地離開大殿。

頭一次發現姨丈說話這麼好用！

這是犯了多年的眾怒啊，說個觀點能讓所有文合起伙來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