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喬修默默蹲下把包裹系好，抱著站起來看向沈懷信：“多謝沈大哥。”

“就該如此。我不是施恩，你也并非沒有尊嚴的食嗟來之食，坦然一些無妨。”沈懷信頗有兄長風范的循勸導：“以后還要在同一屋檐下相些日子，若事事分得那般清楚，那和陌生人何異？我年長于你，你若得慣，以后就還喚我一聲沈大哥就是，我也會將你當弟弟看待。在書院我年歲相對較小，自學就得到學兄許多照顧，這實屬平常，我些許照顧你不必覺得丟人。”

沈懷信這番話坦之余還真誠，喬修子雖然有些擰，但他識好歹，也一直記著這人對他們姐弟的幫助，而且在他心里，他向往為這樣的人，不自覺的就聽了信了，并且想學著做。

喬修在心里給自己鼓勁，喚了一聲：“沈大哥。”

沈懷信眉眼間染上笑意，點點頭應了：“我家中沒有兄弟，不知如何照顧人，若哪里做得不好你盡可以說。”

喬修愈加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胡應了一聲抱著東西快步進屋。

沈懷信所有的游刃有余在目送修進屋后就沒有了，他有些忐忑的回頭，高高豎起的大拇指都快到他額頭上來了，再看到喬姑娘笑瞇瞇的模樣他悄悄放下心來。

“之前你說鶴書院好我還不知道有多好，現在我知道了，你就是最好的證明。”

喬雅南很想把大拇指按到懷信眉心去，想到男有別只得作罷。庶子的份將修束縛得太了，他習慣聽話順從，不知反抗，在家還好，將來長大了會吃虧的。可剛才看著，那小孩分明在小心翼翼的出角了，這是大好事。

而這樣一句話對沈懷信來說是巨大的認可，鶴書院在他心里的地位崇高無比，說是圣地也不為過，喬姑娘卻說因為他知道了書院有多好，他聽過的所有贊譽都比不上這一句。

“我會教修的。”

對上他晶亮的眼神，喬雅南有點想拍拍他的頭，就像對修那樣，笑出一對酒窩來：“修離鶴書院又近一步了。”

在沒有馬的馬背上顛簸一上午的疲累一掃而空，沈懷信渾是勁的把斧頭鍋鏟往屋里搬。

喬雅南抱著蚊帳進了左邊廂房，抖開來瞧了瞧，好像兩竹竿就夠了，還以為要四。

找過來的沈懷信問：“這個要怎麼弄？”

“看這里，那邊還一個，穿上竹竿掛起來就行。”喬雅南拽著紋帳給他看：“一會就得掛上，昨晚就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

“我去砍竹竿。”

“得先把斧頭整好，那個我不知道要怎麼弄，要是卡不斧頭會一直掉出來，本用不了。”放下蚊帳喬雅南起：“這事不著急，你忙一上午先坐著歇歇腳，臉有點花了，一會我給你補補，先去做飯。”

沈懷信跟上去：“我坐火塘那去幫你燒火。”

倒也行，還有個人說話，喬雅南挽起袖子左右一張，想起來了：“買了一樣東西。”

“要得急嗎？我下午再去一趟縣城。”

喬雅南搖搖頭：“忘買櫥柜了，回頭松叔送家過來我和他說一聲，讓他給我送個便宜的過來。”

沈懷信張言，最后仍是閉上了，喬姑娘說過，表面上仍是要過苦日子，家就不能買太好了。

怕炊煙招人過來，喬雅南做了兩手準備，他們要吃的自然是白米飯，以防萬一，還準備了一鍋雜糧飯，要有人來立刻替換掩人耳目。

做這些的時候喬雅南直笑：“為了吃頓飯我都得耍心眼，太不容易了，明天就吸取教訓，早上把中午這頓飯也煮上，中午熱一熱就能吃。”

“對，可以多煮點。”怕被喬姑娘疑心上，沈懷信的眼神不敢總是落在上，只是時不時往那看一眼，然后又收回來專心燒火，一會后再又看過去。眼神牽著，心神纏繞著，連跳躍的火花看起來好似都是喬姑娘的模樣。

“幾樣家里最喜歡那張書桌，做工很好，有兩個屜，長度也夠，能坐得下兩個人，今后你和修有寫字的地方了。”往盆里舀了些水，喬雅南邊洗菜邊和他念叨這些事：“我帶了一些書回來，不過估計你用不上。”

“什麼書都用得上，誰也不敢說自己把哪一本書都吃了，常看常新。”

喬雅南抬頭看他，雖然做著燒火煮飯這樣的事，可他仍是規規矩矩的坐著，腰背沒有半點坍塌，哪怕是在這樣簡陋的屋子里也顯得從容。

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喬雅南笑：“將來等修考鶴書院時，你有可能為他的先生嗎？”

沈懷信搖搖頭：“不可能。離修考書院最多也就十年，我十年還不夠資格為書院的先生。”

“書院對先生的要求很高？”

“恩，很高，著書立說是最基本的一條。十年后我才二十七，離著書立說還早了些，而且……我不打算走教書育人這條路。”

想了想他的志向，喬雅南若有所思的點頭：“當？”

“對，當。”沈懷信眼晴終于不再累，定定的落在喬姑娘臉上：“教書育人太過局限，等我年長可能會考慮，但是眼下我想仕途，有些事只有當了才能做。”

當啊，喬雅南把菜葉一片片撈出來，在哪里都一樣，誰不想當呢？

“喬姑娘不贊嗎？”

“這哪里有我贊還是反對的事。”喬雅南笑：“只要是深思慮過，認定這是你想走的路，那就無需理會別人怎麼看怎麼想，你的路你自己走，和別人本也無關。”

“這是一條從一開始就在我面前鋪開的路，一直以來我想的都是怎麼在這條路上走好，走穩，從沒有過其他想法。”沈懷信看著喬姑娘：“我覺得我能當個好。”

“我也覺得你一定會是個好。”喬雅南笑眼看過來：“你為盛世添磚加瓦，我為你的大考添磚加瓦。”

沈懷信眼神明亮，仿佛將火塘的火全部納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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