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想要掙扎出來,想要接兄長,那可是他最崇拜的哥哥, 總是會幫他糾正文章錯誤, 在父親懲罰他時,陪他一起罰, 總是會在他沮喪時, 想辦法帶他出去玩,會把喜歡的東西統統讓給他,會跟他說朝中趣事, 會跟他說柳相爺和霍大元帥的英明事跡, 哪怕為朝局苦惱,也會說著有那兩人在,天下早晚會安定,到時候兄弟兩一起去游歷山河, 畫萬里江山圖。
最后一面, 明明是面目全非的尸,時隔八年, 傷痛早已掩埋在心深, 日漸不顯, 本以為只能夢中見到的兄長,卻再度出現在眼前。
可還是……尸, 沒有什麼事比這個能更加傷人。
面對程熙幾近瘋狂的控訴, 白溯只覺大腦一片空白, 痛苦的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但是程熙卻想要對著白榆的家人說出自己的不容易一般。
“當年白榆執迷不悟還想幫柳枕清洗白, 被關押折磨, 若不是我, 他早就死了。你知道你哥哥被折磨的半瘋嗎?是我不嫌棄他,帶他回來細心治療,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錯了,怕給你們帶來麻煩,所以愿意藏起來,還非常依賴我,全心全意的著我,我雖然要娶妻了,但是也不想辜負他的深,所以將他養在了外面。”
“不可能!”白溯突然大吼道:“就算我哥遭遇再大的磨難,但凡他還是清醒的,他就不可能給人做外室!”
程熙原本俊朗的臉聽到白溯的否定,扭曲的有些可怕。“我沒有說謊,他知道自己半瘋了,知道他配不上我了,但是我還愿意接納他的,他很高興,又有何不愿意?”
白溯突然悲涼的笑了起來,“程熙,你本不了解我哥吧,若是一切都是他愿意的,那脖子上的自刎痕跡又是怎麼來的?是不是他清醒了?”
“那是因為……因為他得知他當年找的那些洗白證據變了柳枕清的罪證,所以一時間接不了。”
“那我哥也會想辦法出來重新收集證明!絕對不會舍棄命,柳枕清對他而言是信仰,但凡還有一口氣,他都不可能放棄為柳枕清證明,除非還有別的事!”白溯說不清楚,但是他不相信會這麼簡單。
程熙被說的一愣,仿佛陷了魔障之中,兩年前,白榆在他的細心養下明明逐漸轉好,看書畫畫,過得怡然自得,他也面對了自己的心,跟妻子和離,專心陪著白榆,也好好的做白榆期盼的那樣的好。
可是白榆太聰明了,隨著他的清醒,外界的信息再難遏制,一點點的匯聚,讓白榆漸漸想明白了當初的事,他崩潰,發瘋,試圖逃離,可是程熙怎麼可能讓他走,只是萬萬沒想到,那一天他理完府事務回家,只看見床邊半干的跡,以及一冰冷的。
程熙把人藏在了冰窖中冰封,夜夜相伴,終得咳疾伴,命不久矣,可是他們還有仇沒報,當年傷害白榆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現在大仇得報。
程熙驚醒過來,轉頭看向懷中的白榆,輕輕著那冰冷的臉龐。
“舒,你的仇我都報了,我知道你還有一個心愿就是與我拜堂親。我其實知道的,那日我去與旁人親,你沒有挽留,但是你心理難過又羨慕,才會躲起來哭。其實那時我猶豫過,但凡你肯任求我留下,我可能就不娶了,那我妻子的名頭只會有你。今日我請了你弟弟過來見證,我們正式拜堂,以后你就是我程家的人了。生同衾,死同。”
程熙說的深無比,低頭輕輕的吻在白榆的額頭上,又重新給他蓋上了紅蓋頭。
然后開始扶著白榆對著外面的天空,緩緩跪在地上放好的團上。
“程熙,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放開我哥!”白溯拼命掙扎,繩子已經在出的皮上磨出,卻沒有毫松掉的跡象。
一拜,二拜,最后一拜夫妻對拜。
就在程熙癡迷的半摟著白榆面對面跪下時,視野范圍卻突兀的出現人影。
程熙原本幸福的神一僵,轉頭看過去,只見霍風冽和柳枕清正站在廳門之外。
但是程熙沒有毫慌張,只是淡淡道:“我可沒有邀請你們。”
柳枕清沒有回答,而是呆呆的看著那毫無生氣的人影。
他一直以為白榆死了,終得解,卻不知……從未解。
柳枕清臉上一片寒霜,眼底慢慢積累殺氣。
“程熙,害白榆至此,你覺得你還配與他親?”
“害他?為柳家人,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原本我還想要你的來替柳枕清向舒謝罪,但是我想舒不愿意牽扯無辜,就放過了你。你怎麼有臉質問我,你不知道你那堂兄弟都做過什麼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是聽姚刺史說明了當初的真相?怎麼?敢做不敢當?”
柳枕清荒謬一笑,怒火已經沖上了頭頂。
而因為柳枕清的這一句話,程熙直接怒目圓瞪,一時刺激,竟然猛烈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霍風冽直接沖向程熙。
而與此同時,屋頂上也落下兩人進正廳,解救白溯。
可就在霍風冽即將靠近的一瞬間,一個東西從程熙的手中落了下來,頃刻之間地上就竄出猛烈的火墻阻擋霍風冽。
霍風冽快速后退,火焰也跟著迅速蔓延開來。
接著轟然的炸聲四響起。
秦予和賀闌他們本就在炸的附近,來不及解開繩索,瞬間被火焰包圍。
一條繩子及時從火墻之中飛了出去,霍風冽瞬間接住,猛然一拉,秦予和賀闌直接連人帶椅子一起抱著飛了出去。
但還是到了炸的沖擊了傷,三人重重的摔到了院中。
柳枕清趕上前扶起白溯,白溯已經傷,但仍舊神恍惚的看著火焰之中。
“媽的,瘋子吧,竟然在家里埋火藥?”賀闌大罵道。
“他是今日本就想死。”秦予扶著傷的手臂也坐了起來,沒想到他們幾個出手還遭了這樣的道,果然不能跟瘋子講邏輯。
眾人抬頭看過去。火焰之中,只有他們跪著拜堂的地方尚且沒有被炸波及到。
“哥哥……”白溯睜大雙眼看著,看著那人再度扶著白榆面對面跪下,仿佛要在這死亡之地繼續拜堂。
白溯猛然站起想要沖過去,卻被秦予和賀闌拉住。
“你他媽也瘋了,那里隨時會塌!還有那麼大的火。你哥早就死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火藥,舟,別犯傻!”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剛剛還扶著白溯的柳枕清已經不見了。
他從側面窗戶而,沿著已經炸過的地方,走了正廳。
正當程熙癡癡的扶著白榆要叩拜之際,一道力氣拉住了白榆。
白榆就這樣直的跪著,沒法彎腰磕頭。
程熙猛然抬頭就看到火焰背景之下,一個人影站在白榆的后,仿佛一尊邪神,控制著他的信徒。
“你做什麼?不怕死嗎?滾開!”程熙怒斥突然出現的柳枕清。
可是話音剛落,就被柳枕清一腳踹到口,本就是重病之人,這一腳哪怕不是練武之人,也讓程熙狼狽倒地。
但是他的一只手還的抓著白榆的手腕。
下一秒,寒一閃,程熙的手腕被削鐵如泥的利刃扎穿,失去了手筋,就再也抓不住人了。
程熙慘著被奪走了白榆,整個人都猙獰瘋狂了起來。
抬頭就看到柳枕清扯開了白榆的蓋頭,溫的把人抱了懷中。
輕聲說道:“舒,對不起,我來晚了。這就帶你回家。”
他們說的話,外人在倒塌裂的雜音干擾下聽不見。
“你……你說什麼?”程熙不敢置信的看著柳枕清。
柳枕清溫的眼神在看向程熙的瞬間變的寒冷刺骨。
“你知道舒是什麼意思嗎?那是高貴好的月亮,是他請我賜字的時候,我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詞,因為在我看來,那般好的年就如同月亮一般。所以我他舒。”
“你,你是誰?”程熙整個人都不好了,愕然的看著柳枕清。
柳枕清沒有回答,嘲諷道:“別以為好的月只是不經意掃過你這塊臭石頭,你就能永遠留住月,你不配。”
“你胡說,舒的是我,怎麼可能留不住!”程熙癲狂反駁,仿佛想起了白榆的自戕,想要手去夠。
柳枕清卻扶著白榆站了起來,離程熙越來越遠,那是程熙無法接的,一邊淚流滿臉,咳嗽無法自抑,一邊想要拉回白榆。
“我再說一遍,你不配。”柳枕清仿佛看著死人一般,掃了程熙一眼,扶著白榆轉就走。
“想要死同?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不!舒,把舒還給我,別帶走!舒,舒!”仿佛回返照一般,程熙站起來就想要追,卻被另一個人一腳踹飛。
這一次是帶著力道的,程熙直接撞到了正廳的墻壁上,卷下好幾卷書畫,落在地上,口吐鮮。
“舒!”
隨著最后一聲不甘的嘶吼,重落下。
而霍風冽已經一路護著柳枕清帶著白榆離開了正廳。
縱使狼狽不已,柳枕清仍舊帶出了白榆,來到了白溯跟前。
白溯抱著白榆痛哭不已。
柳枕清默默的剝離了那一礙眼的紅,丟進火中,然后掉自己的外給白榆蓋上,沉默的在一旁看著。
其實當初他讓白榆南下是有私心的。
因為那時是最關鍵的時候,他設計了一切,三王即將倒臺,他的也到達了極限,他不知道關鍵的時候會出現什麼意外,他只希自己在意的人都不要出事。
跟著他的人都沒有好名聲,遠離了京城就遠離了局。
所以當初他邊最信任的兩人,一文一武,全部被他以辦事為由安排走了。
若是自己活下來,能安然歸,他們自然會有好的歸,若是自己死了,他們還有緩沖的余地。
可是柳枕清永遠不會想到,千挑萬選的路,還是變了黃泉路。
柳枕清覺得好冷,真的好冷,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來。
一如既往,重生之后,他似乎再也沒有倒在任何冰冷的地方,永遠都是有一個堅實的懷抱在。
昔日柳相爺背后沒有人,而現在他后有了。
等到柳枕清再度醒來,上所有的燒傷燙傷都被理好了,但還是覺上很熱。
不用著急把脈也清楚,這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緒這麼波,加上抱著白榆的時候,白榆上冰凍的寒氣過了點給他,讓他寒了,如今燒還沒有退。
柳枕清沒有坐起來,只是睜著眼睛發呆。
不一會兒聽到靜,床簾被人掀開。
柳枕清轉頭看過去,果然還是霍風冽。
“清哥,喝藥了。”
柳枕清被扶起來,乖乖的喝藥,模模糊糊記得二狗好像喂了他好幾次藥和食了,“你的傷怎麼樣?”
“我無礙。”
柳枕清知道霍風冽的外傷肯定更多,因為他的任,霍風冽不得不陪著他在危險的地方冒險。
“謝謝你。”柳枕清突然道。
“我知道,你必須要做。”霍風冽淡然道:“你昏迷兩天,白大哥已經被裝殮,舟也聽聞了真相,雖然很難過,也過來了。接下來他不與我們同行,他要送他哥哥回家。再過一天,就會登船。”
“我要去送他們上船。”柳枕清道。
霍風冽點頭道:“好。”隨即抬手了柳枕清的額頭。
柳枕清趕道:“應該快退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