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綿綿,天氣冷刺骨，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著脖子，雙手叉放袖子中保暖。

　虞瀅脖子上圍了一面棉布,頭帶著斗笠，因棉之下穿著的是嘗試了幾回才做出來的麻,倒是比別人暖和一些。

　可坐了大半個時辰沒有遮風擋雨的牛車，也被這冷寒風吹得牙齒打，瑟瑟發抖,連句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進屋子后，在火盆前烤了許久的火才逐漸覺得緩和。

　片刻后，伏危端來一杯剛煮好的熱姜湯,遞給：“先喝口姜湯暖暖子。”

　虞瀅接過,道過一聲“多謝”后，才小口輕啜著熱氣氤氳的姜湯。

　熱燙的姜湯緩緩，再腹，暖意也漸漸的散開,虞瀅臉才恢復氣。

　捧著半碗熱姜湯暖手,虞瀅看向一個多月不見的伏危。

　他也在看著自己。

　虞瀅只得移開目，向地上的燒得“噼啪”作響的火盆。

　伏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問：“你怎這時才到？”

　即便不是坐陳大爺的牛車，那也是與平時差不多時辰到的才是。

　而在方才在進屋后，就先換了一雙滿是泥濘的鞋子,像是途中發生了什麼事。

　虞瀅哆哆嗦嗦呼出一口冷氣,又喝下一口姜湯后才解釋：“牛車在半道陷泥坑了,所以才會這麼晚到。”

　難怪會是這個時辰才到玉縣。

　伏危見還未緩過來,起回屋，片刻后把自己的厚衫取了過來過來,輕緩披在的肩上。

　虞瀅微愣，正要說開口說不用了，伏危卻叮囑：“這幾天的天氣格外寒涼，明天就要出發去郡治了，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染上風寒。”

　虞灌聞言，也就作罷。

　不過，多添一件裳在肩上，也多一分暖意。

　外衫傳遞來暖意的同時，還挾待著一道淡淡的筆墨竹香，是伏危上的氣息。

　這氣息，很舒服。

　虞灌拉了拉肩上的裳。

　伏危見沒有拒絕，笑意浮現再臉上。

　他與道：“政策推行前，我與知縣大人說過藥田一事是你提議的，再者你在租賃田地的時候就把一年租金都結清了，更是不需要本地醫館派人去指導如何種植采藥，知縣便也就同意按照醫館收購的價格來收你的藥材。”

　虞灌聞言，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地。

　這次來玉縣的目的，除了與伏危一塊去郡治外，也想詢問關于所種的藥材可否不送去醫館，價格是否能一如之前那樣。

　伏危繼而解釋：“這政策主要是針對種植草藥的藥農，后期會更加完善，譬如進山采的草藥也會比種植的草藥更值錢。但現在是政策推行初期，連第一次草藥都還沒賣出去，再者山中兇險，所以并不鼓勵百姓進山采草藥。”

　虞瀅也認同伏危所言。確實，如果讓百姓知道這山草藥更值錢，指不定都會冒險進山采藥，也更有甚者會荒廢藥田。

　說到政策的事，虞瀅免不得詢問伏危關于衙門的事。

　“現在衙門可還有人為難你？”

　伏危淡然地拿起鐵鉗翻弄著陶盆中的柴火，再而放兩木頭，熠熠火映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五更加的深邃英俊。

　相對比半年前，伏危的變化很大。

　初見那時不過是落難的年輕貴公子，短短六七個月，現在卻已是有擔當，且沉穩斂的年男子。

　或者說更像是深臥水底的潛龍，總會有朝一日能翱翔至云霄。

　伏危弄完火盆，抬起頭含笑地向，回道：“我在衙門很順利，你莫要太擔心”

　“那就好。”虞瀅也笑了笑。

　伏危與大概說著此番去郡治的安排。

　“大人約莫要在郡治待五日，而這五日你隨我一塊住在客棧。白日我會隨著大人去郡府，你也可外出。”

　五日的話，多都會要花銷。

　不過這是去開年終匯報，關于這種出差辦公，后世有各項報銷，就是不知道這玉縣衙門這般窮，有沒有報銷。

　斟酌了一下后，虞瀅還是問道：“那可是要自掏腰包準備食宿？”

　全部的銀子也就只有三兩左右，若是住在好的客棧，一宿就要花去個七八十文，那這也太貴了。

　伏危知道在意銀子，也知道掙銀子辛苦，所以仔細詢問過了。

　“衙門包食宿，而幕僚為單間，衙差則為四人一間。”

　同去的幕僚只伏危與錢幕僚兩個，兩間房的花銷不算多。

　但衙差人數眾多，只能是湊合一下。

　虞瀅嘆，這幕僚和衙差待遇大不同，連著也能沾一沾。

　雖然食宿不用擔心，可回想起伏危與知縣去郡治后會發生的事，虞瀅心底到底有幾分擔憂。

　這時，屋外傳來伏安喊吃飯的聲音，伏危先站起，虞瀅猶豫了一下后，喊了他。

　“伏危。”

　伏危轉頭看向：“嗯？”

　虞瀅道：“若是在郡治發生什麼事，莫要一個人鉆牛角尖，你也可以找我商量。”

　“為何忽然這麼說？”這麼一說，伏危有些不明所以。

　虞瀅笑了笑，說：“就是怕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例如，此次郡治之行，伏危會遇上生父的故人。從故人的言語中會懷疑生父是否真的通敵了，以及懷疑到他的養父。

　伏危一笑，點頭應道：“若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定會與你說。”

　有他這句話，虞瀅也起去堂屋用中食。

　下午，伏危去上值后，虞瀅為了應付這三日路程，去市集買一些食材。

　天氣冷，也不用擔心做好的食材會壞，而在途中午時休息的時候可做飯，便能吃上熱飯，

　*

　因離衙門近，第二日也不用匆匆忙忙出門，待用完早膳時，天稍亮，虞瀅才與伏危一同出門。

　包袱放在伏危的上，虞瀅一邊撐著油紙傘避著小雨，一邊幫忙推一推他的椅。

　接連兩天的細雨，路上很是泥濘，小坑小洼也讓椅難行。

　他們到衙門前時，衙差正好拉來馬車。

　虞瀅再次覺到了玉縣的貧窮。

　四輛馬車，只有為首的一輛紅頂馬車是木頭做的。

　大概此番是蒼梧郡所有知縣都匯集到郡治，知縣為了不丟人，所以特意命人又重新上了一遍紅漆。

　而其他的馬車則顯得破舊，不是木頭的敞篷，而是布做的敞篷，甚至都有些地方都已經掉嚴重了。

　即便如此，但相對于大多數靠牛車出行的人而言，這馬車已然是他們可而不可即的稀罕了。

　這回去郡治，知縣的妻兒也去，另外還有錢幕僚的妻。

　虞瀅沒有同伏危一輛馬車，而是與錢幕僚的妻同一輛馬車。

　虞瀅見過知縣，但還是第一回見到這知縣的娘子。

　出乎意料，像知縣那樣子形健碩的男子，妻子竟然是個溫婉端莊的子。

　約莫三十的年紀，不是很漂亮，但卻有一種優雅且自帶干凈的氣質，給人十分舒服的覺。

　虞瀅隨著伏危去與知縣娘子請安。

　請安后，周娘子著余娘子，溫笑道：“早就聽說過余娘子是能耐的，我一直想見一見余娘子，今日可終于能見到了。”

　從丈夫口中，和衙門里的人口中聽說過這余娘子，聽說這余娘子是個很能干的婦人。

　今日見到，不免多了幾分好奇。

　仔細打量了一下，目落在了余娘子臉頰的“斑點”上。

　正在心中暗道可惜了這麼致的五，可隨即想到了些什麼，多留意了一下那幾塊“斑點”，隨即淡淡一笑，不再惋惜。

　虞瀅低頭道：“民婦也只是個尋常婦人，雖會認幾個草藥，但并沒有什麼特別的能耐。”

　周娘子面上笑意未淡，繼而道：“余娘子是個謙虛的人，這點倒是與伏先生相似，也難怪是夫妻。”

　虞瀅聞言，不由自主地了一眼旁的伏危。

　兩人相視了一眼，不一笑。

　出發的時辰快到了，虞瀅與伏危分別。

　虞瀅目送著伏危由霍衙差他們協助上馬車，正要收回目時，不經意看到衙門前站著的一個大爺。

　大爺約莫五十歲左右，并未穿衙差服，但卻穿著領廣闊外衫，頭戴著冠帽。

　如此穿著，在玉縣算是富貴人家了，不用多做猜想，這人應該就是孫幕僚了。

　虞瀅去的時候，只見孫幕僚眸沉沉地著伏危，像是暗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咬上一口似的。

　孫幕僚似乎察覺到有人看過來，他有立馬去了眼中的不喜。

　虞瀅大概能猜到為什麼孫幕僚是這麼一副表。

　往年去郡治的時候，知縣帶著他與錢幕僚同去，可今年卻是帶上伏危，而丟下他，如此心里怎可能會平衡。

　虞瀅想起在書中孫幕僚磋磨剛進衙門的伏危，是磋磨得最厲害的人。

　想到這，虞瀅皺眉頭。

　但轉念一想，如今的況全然不同了，伏危也并未他磋磨。

　如今伏危已經收服了典史，衙門眾人的人心也漸漸靠著伏危靠攏，在這衙門站穩腳跟，也是很快的事了。

　至于孫幕僚，若無意外，年前便會離開衙門。

　虞瀅想通后，不甚在意地收回目，踩著腳踏蹬上了馬車。

　了馬車中，做好后，虞瀅才朝著錢幕僚的妻子微微一頷首，禮貌道：“見過錢娘子，我是伏幕僚之妻，姓余。”

　錢娘子也如的丈夫一般，是個清高倨傲的，瞧了眼虞瀅后，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而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瞧向虞瀅，打量了幾眼的樣貌后，就撇收回了目，沒有半句問候的話。

　母子二人的反應，對虞瀅來說正好，不是話癆的人，這幾日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度過，也是不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