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只有那花盆底兒踩在石板路上的“哢哢”聲，越來越近，一步步的，慢慢的，仿佛踩在我的心上。

突然覺得一陣眩暈，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低低地息了兩下，腦海中各種念頭一起閃現，你推我，只覺得腦袋都漲了起來。

現在應該迅速地躲了我這個“妹妹”才對，可是背對著很無禮，走開又不可能，躥上馬車也來不及了，那要是回過頭去……我咧開苦笑。

正胡思想的時候，已經走了過來，心裡忍不住地想，這個妹妹好像茗蕙，進宮前隨著二太太回江南探親去了，一直不曾見過。

直到嫁了胤祥回門的時候才見到，不言不語的一個小姑娘，眉目還很青稚，見了我們也只是低頭輕聲問安，連頭也不肯抬。

不用說我本不是親姐姐，兩人也不是一母所生，就聽著太太素日的口氣，對們母也只有厭的，並無其他親。

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麼，二太太雖是側室，出也是寒門小戶，可畢竟有一個貌端健、大有前途的兒子擺在那裡。

打那兒之後，我回去的次數本就極，心中也不曾留意，可現在想起來竟是再也未曾見過的，倒是那個很是明的弟弟還見了幾次，其間他語言試探，神曖昧，總是搞得我神張，上升，所以更是不願意回去。

“小桃，果然是你。”

那個和的聲音再度響起，夜空裡分外清晰，仔細聽來竟與我的嗓音有幾分相似，心裡一怔，轉念一想和茗薇本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長相會相似，嗓音自然也有可能。

“是，奴婢給二小姐請安。”

小桃的聲音微微的有一抖，不仔細聽倒也聽不出來，一旁眾人只會以為是奴才見了主子畏懼，並不知道畏懼的是主子見了主子該怎麼辦……這時一旁十三府的侍衛太監都已經躬兒打千兒請安，我忙得往暗蹭了幾步，也迅速低頭轉，福下去。

“嗯，都起來吧。”

一幹從人謝恩站起，我也隨著起，又不著痕跡地再退了兩步，閃到了一個太監的後。

略抬頭打量，高挑兒的材，雪白的，杏眼柳眉，圍著一件雪狐皮鬥篷，眉眼長得真與我有幾分相似，與年時大不相同，不過……我自嘲地抿了抿角兒，長得可比我漂亮多了。

正想著，茗蕙的眼風兒隨意地掃了過來，我一凜，忙低下頭去，心裡怦怦直跳，好在黑燈瞎火的，並未在意。

“許久沒見你了……”茗蕙的聲音裡帶著一飄浮，聽起來有些虛無的覺，我心裡一愣，只覺得與印象中的仿佛有了些許不同，忙又凝神去聽，“已經多年了，自從……”話未說完，的聲音一滯，後面的半截子話吞了回去，一時間周圍靜了起來。

“是……”小桃囁嚅著回了一句，我不敢抬眼去看，只是心裡猜測著茗蕙現在的表，究竟在想什麼呢……“側福晉！”一個略尖的婦人聲音響了起來，“這時候兒不早了，福晉和其他側福晉早就過去了，您看……”又咳了兩聲兒，有些刺耳，“這各府的主子們也都在呢，再晚了進去就太招眼了不是？再說這兒天涼，您這子要是有個……”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人……“嗯，我知道了。”

茗蕙的聲音一肅，音調也沉了許，“陶嬤嬤，你先去知會一聲兒，我即刻就來。”

那人噎了半晌，幹笑著說：“是……那奴婢就先去了，您快著些就是了。”

一陣服簪環響，而後腳步聲響起，往正門的方向走去，我稍偏頭抬眼皮兒瞟了一眼，只看見一個瘦高的人影兒，正快步離去，飾鮮亮，看起來是個份不低的嬤嬤。

我正琢磨著那個嬤嬤的語意態度，茗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桃，你今兒是做什麼來了，怎麼會在這兒？”“是，奴婢得了十三爺的允許，來七爺府看尋奴婢的丈夫。”

小桃恭聲回道。

“哦，是這樣，你們也是許久未見了吧？”茗蕙的聲音有些若有所思。

“那你知不知道……”略頓了頓，一笑，“算了，你自己保重吧，我先去了，若是有閑，見了再說吧。”

茗蕙淡淡地說了一句，步履聲響，已是轉離去，一旁的小桃和一幹從人都躬相送，我自也不例外。

心裡雖有不疑問，可眼前最重要的卻是趕離開。

小桃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做了個眼，會意地點點頭，拔高了聲調說：“好了，大夥兒收拾一下，趕回府吧。”

說完就轉往馬車邊走來。

我暗暗地呼了口氣，忍不住往茗蕙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朦朦朧朧中也是花團錦簇的，一如我當初，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小桃早已走了過來，我示意先上車去，名義上我是跟出來的，現兒有外人在，我自然得居後。

一旁的小太監早已麻利兒地擺好了腳踏，看小桃先走了上來，出的手一頓，轉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臉上淡淡的，也機靈的什麼都沒說，就接著手去扶小桃上車。

“喀噠喀噠”，一陣馬蹄疾馳聲從不遠傳來，我一愣，小桃上了一半的車的子也是僵在了那裡。

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滿眼驚慌，我卻顧不得，轉回頭去，約約地看不清楚，但是茗蕙那一行人卻已停了下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燈火閃爍中，茗蕙越眾而出，面上盈滿了笑意，就是離有一段距離的我，也能到那份喜悅，無形地飄了過來，我的心一沉，應該是他來了……現在再走顯然來不及了，沒有下人的馬車走在主子前面的道理，而且十四阿哥府的侍衛親隨已迅速圍了過來，小桃蹭地下了車，挪到了我邊兒。

“噅”的一陣馬嘶聲，一匹白的高頭大馬，嘶鳴著被迫停了下來，卻依然還在振前蹄，打著響鼻，一旁早有侍衛過去，手牽過了韁繩，一個人影兒利落無比地翻下馬，大步向這邊走來。

雖然隔得遠，十四阿哥的面容在燈火下依然很清晰，英的容貌一如從前，只是蓄起了胡須，看起來越發，也越發的不像從前了。

“爺吉祥。”

茗蕙的形緩緩地福了下去，聲音裡卻又多了方才未曾有過的甜。

我忍不住抬了抬眉梢，一個我再悉不過的朗笑聲傳來，“快起來吧，你是有孕在的人了，不用再行這虛禮兒，嗯。”

我忍不住微微張大了口，他剛才說什麼……這茗蕙有孩子了……茗蕙搭著十四阿哥的手站起來，微笑著說：“該有的禮數兒還是要有的。”

的笑容好甜，我有些怔怔地看著，又下意識地垂眼看向的腹部。

“您怎麼也來側門兒了？”笑問。

背對著我的十四朗朗一笑說：“方才看見了陶嬤嬤過去，才知道你怕正門人多來了這裡，反正我也不想去跟門口兒那起子眼高手低的雜纏，就順便過來了。”

茗蕙撲哧一笑，略一手，我嚇了一跳，卻看見手去幫十四理了理領，十四低頭又小聲說了句什麼，茗蕙微微側轉了臉，垂眼一笑。

我心裡的覺越發怪異起來，若說我不認識十四阿哥那個人，也只會想就算在這皇宮院，豪門親貴之中，也總有幾對夫妻有真的，但是那個視人如草芥的十四阿哥……我瞇了瞇眼看著十四阿哥的背影，有些古怪地想：這些年沒見，難道他換心換肺了不？“十三爺府的丫頭，正要走……”這個幾個字突然飄進了我的耳中。

我一醒神兒，才發現茗蕙指著我們正說些什麼，十四阿哥順勢偏了兒看過來，我下意識地想背過兒去，卻仿佛銅澆鐵鑄了一樣，一也不能。

一旁的小桃福下去行禮，見我愣著，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袖兒，我一哆嗦，忙順著的手勁兒福下去，周圍的侍從也都打千兒致意。

“都起來吧。”

十四阿哥對我們揮了揮手，揚聲說道。

我隨著眾人謝恩起，十四的目隨意地掃過眾人，不經意落在我上，略微一頓。

我忙垂下眼去，輕輕手拽了小桃一下，示意趕上車。

小桃點點頭，轉招呼了小太監扶我們上車。

小桃麻利兒地登上了馬車，轉習慣地就要給我掀簾子，我看了一眼，手一頓，生生地擰過兒去鑽進了馬車。

我搭了小太監的手，踩上腳踏，正要使力，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等等……”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裡想不顧一切地沖上馬車，然後飛奔而去，可後傳來的腳步聲，卻如暮鼓晨鐘一般，重重地回響在腦海中。

我緩緩地收回了腳，朝僵在車門口的小桃努了努。

小桃迅速地反應過來，一偏兒下了馬車快步地迎了上去，“奴婢給十四爺請安，爺吉祥。”

一旁的太監侍衛也都躬而立，我手將鬥篷裡的布圍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面孔，又順勢轉過來，也躬立一旁，卻並未移。

“起來吧。”

十四清朗的男聲傳來。

我微微抬起眼，看見他隨口虛應著什麼，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我這兒看，小桃雖刻意地擋在了他面前，他卻仿佛一無所覺地繞了一步，往我這裡走來。

這邊燈火暗淡，十四府的從人見他過來，忙提了燈籠跟在他後，燭火一明一暗地在十四的臉上烙下了一片不明的影兒，有些急切，有些困，有些張皇，甚至還有一怒氣。

見我抬頭，他一怔，雖看不清我面容，卻下意識地停住了腳，臉上有些怔忡，仿佛一直找尋的東西到了眼前，卻突然沒有勇氣去看的樣子。

我按照禮數兒垂下了眼，腦海中的各種念頭卻飛速地轉著，若是他問我話該如何答，若是強要我去了這蒙臉布又該如何……“爺，您這是……”茗蕙猶疑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略轉眼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在離十四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忍不住皺了眉頭，若說被十四認出來，可能還有百分之一的希，他會念所謂的“舊”放我一馬。

可要是說這個妹妹……我可真沒什麼把握。

十四阿哥卻仿佛沒聽見一樣，一雙濃眉只是皺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看。

茗蕙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又緩緩地轉頭向我看了過來，眼裡有著些許疑問，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