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那走吧。”

鈕祜祿氏應了一聲。

“喳！來，這邊走。”

那太監應了一聲，馬車軲轆轆地又向前走去。

沒過一會兒，就約聽著竹之聲傳來，到了側門，門口早有小太監跑來放好了腳踏，伺候著我們下了馬車。

“妹妹，咱們……”鈕祜祿氏剛開口，門裡突然閃出個人來，我們嚇了一跳，借著燈影兒一看，竟是大太監李德全，我不一怔。

“奴才給二位福晉請安。”

他一個千兒就要打下去。

鈕祜祿氏忙手虛扶，“李公公不必多禮，平常伺候皇上，也累了。”

李德全順勢站直了子，裡恭謙地說了兩句這是奴才的本分之類的話，話音一轉，他又笑說，“側福晉，德主子們都在萬字樓那說話兒呢，奴才這就讓人帶了您過去。”

說完他轉對我略一彎腰，“十三福晉，請您帶著小格格跟奴才來。”

我點了點頭，轉頭對鈕祜祿氏笑說：“那姐姐您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就來，幫我和娘娘說一聲。”

鈕祜祿氏點點頭，什麼也不問，只是將薔兒小心地遞了過來，又手拉住弘曆，跟著一個小太監往側門裡走去，我眼瞅著進了門去。

“那您跟我來吧。”

李德全輕聲說了一句。

我幫薔兒掩了掩包裹著的小被子，這才笑說：“請公公帶路。”

李德全道聲不敢，一轉領著我也進了側門，走的卻是另一條路。

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個小院子，上面寫著“聽鸝”兩字，李德全卻沒停腳，又往前走了一段，一個角門兒了出來，門口有兩個小太監守著，見了我們過來，忙開門讓我們進去。

順著一個小廊子走了沒多遠，燈火閃爍下的正房了出來，李德全卻猛地停住了腳步，我一驚，也忙頓住了腳步。

他的臉有些驚疑不定，我順著他的目看過去，不也嚇了一跳，三爺、四爺、胤祥、八爺他們還有十四阿哥竟然都站在院子當中，垂手肅立。

“福晉，您在這兒稍等，奴才去稟報一聲。”

李德全急急地說了一句，不等我回答就加快腳步往正房走去。

三爺他們聽到腳步聲，都往這邊看來，我在影兒裡，一時倒沒人注意，他們的目都放在了李德全的上。

李德全匆匆打了個千兒，就要進門去，一個小太監閃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李德全表有些驚愕，他皺了眉頭想了想，也快速地跟那小太監說了一句什麼，就掀開簾子進去了。

我也不有些奇怪，可既然八爺他們都在那兒，我不想了形跡惹麻煩，正想著是不是再往後躲一躲，一個影兒輕巧快速地走了過來，我仔細一看，正是方才那個攔住李德全的小太監，不知道他從哪兒繞了過來。

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打了個千兒，低聲說：“福晉，李總管讓您先跟奴才來。”

我點了點頭，心裡大概能猜出，在李德全去迎我的這段時間，肯定出了什麼大事兒，估計今天皇帝沒有心來見我們了……我剛轉了跟著那小太監往外走，就聽屋裡“嘩啦”一聲巨響，仿佛什麼東西被踢倒了，我嚇了一跳，懷裡的薔兒也哆嗦了一下就想哭，我忙輕輕掩住的，低聲地哄了兩句。

“好啊，你們還想瞞朕到什麼時候？全軍覆沒，只跑回來六個人，好，好……”康熙皇帝怒吼聲中竟帶了些哆嗦，顯然氣急攻心……我猛地轉回來，看向院中那群神各異的阿哥們……青海大敗，十四阿哥即將出征，眼前的一切嚴合地按照著曆史的軌跡發展著。

“唉——”我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為了那明黃的座位，最慘烈的爭奪終究還是開始了……“嗚……”許是小孩子對周邊的氣氛最是敏，我懷裡的薔兒終是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聲音雖輕，可在這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的院落裡，聽起來分外清晰，院裡原本表各異的阿哥們都抬了頭，向我這裡來。

我盡力低了聲音哄著孩子，薔兒睜著烏亮的眼睛看著我，哭聲不高，可子卻不安分地扭著。

我心裡雖惶急，可還是做出笑容安著，薔兒漸漸地沒了聲音，眼睛轉著，開始對周圍的事兒起興趣來，我輕噓了一口氣。

“福晉，”見孩子安靜下來，一旁被薔兒的哭聲弄得幹著急的小太監忙湊了過來，低聲喚了我一句，“您看，咱們是不是先走？許是小格格冷了才哭的，那邊偏房裡暖和。”

我點點頭，這個小太監很機靈，看來是李德全的心腹，“請公公帶路。”

小太監忙道聲：“不敢。”

一弓腰，就要引著我往先兒來時的路上走。

“誰在那兒，給我……”一聲呼喝傳來，我腳步一頓，那小太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回頭往院子裡瞧去。

懷裡的薔兒哆嗦了一下，顯然被這一聲吼嚇了一跳，我忙輕輕晃了晃，卻忍不住皺了眉頭，這個十爺，大晚上的鬼什麼……十爺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八爺低斥他的聲音傳來，可是聽不清在說什麼，只聽著十爺自以為低聲地嘟噥了一句：“分明有人在那兒嘛。”

我正想跟小太監說不必管他，趕走路就是，就聽後突然安靜了下來，眼前的小太監也只垂手低頭站立不。

我緩緩地轉回來，卻是李德全走了過來，他幹咳了一聲，“皇上口諭，朕因子不爽，今晚的宴席著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代朕出席，其餘皇子各司其職，都散了吧，欽此。”

院子裡的眾阿哥一齊跪下，獨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口呼：“兒臣領旨。”

李德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自己卻沒有回屋去，而是轉了往我這邊走來。

十爺從地上一躍而起，裡招呼著眾人；八爺卻看了我這邊一眼，又側頭和九爺說了兩句什麼，九爺站起來，手扯了十爺率先往外走去，十四爺卻沒理會十爺回頭招呼他一起走的手，只是默不作聲地背手站在了八爺邊兒。

看著李德全越走越近的影兒，我心裡微微一怔，難道在康熙心如此不爽之際，還會想見我這個對他而言可以說是“不吉”的人？但轉念一想，他再不爽，橫豎也不能把我們娘兒倆燉了下酒。

“哼——”我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旁邊的小太監聞聲抬起頭來看向我，臉上有些好奇，一抬眼看見我正微笑著看著他，他臉一肅，忙又低下了頭去。

轉眼間，李德全已走到了我前，“福晉，”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幹，不若以往那聽起來很幹脆的保定口音，“請您跟奴才來。”

我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抬腳隨他往下走去。

院子裡的人已散了個七七八八，偏偏我最不想看見的那幾個還磨蹭著沒有離去，聚在院門一起小聲地商討著什麼。

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三爺、四爺、胤祥、八爺、十四爺一齊轉了頭看過來，其他人臉上的表看來都很平常，仿佛並不驚訝於我的出現；只有自打胤祥被圈之後就沒再見過我的三爺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只是眼裡閃爍的卻非驚訝，而是——果然如此……他們看了我一眼之後，眼又都不約而同地移向了我懷中的孩子，臉上原本平靜的表或多或的都波了起來……胤祥本來皺著眉頭，見是我們，眼一閃，臉上的表卻溫和起來，今兒皇上要見我，四爺和他都是知道的，他低聲和三爺他們說了一句什麼，就大步地走了過來。

我調轉了目，只看著一朝服朝冠穿戴周正的胤祥，停下腳步，又半轉了子護住了薔兒，將那些或火熱或冰冷的視線隔在了後。

轉眼胤祥已走到近前，先笑著手了薔兒的臉蛋兒，又探頭輕輕親了一下，薔兒咯咯地笑了一聲，我卻只覺得後如芒刺在背，那幾道目仿佛想在我背上盯出個來。

薔兒的笑聲卻如火上澆油一樣，原本如炬的目，瞬間卻仿佛化為燎原的熊熊火焰，我不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地聳了聳肩膀，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這種灼熱從自己背後抖掉。

“寧兒？”胤祥輕喚我了一聲，手輕了我的肩。

“啊。”

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還沒等我再說話，李德全已靠了過來，恭敬地說：“十三爺，您先去忙吧，這兒有奴才伺候著呢。”

李德全話雖說得婉轉，確是再明確不過的逐客令。

胤祥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頓了頓，就收了回去，他面不變，只朗朗一笑，“那就麻煩公公您了。”

李德全躬了躬，“這奴才可不敢當。”

胤祥借著給薔兒整理被子，輕輕又堅定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他的手溫暖幹燥，那暖意一時間仿佛順著我的手指，蔓延到了心底，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胤祥咧一笑，轉往四爺他們那裡走去。

“福晉，請。”

李德全一手，門口的簾子早已打了開來，一龍涎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康熙的威儀仿佛也融進了那香氣，心猛地一，我忙做了個深呼吸，這才邁步向屋裡走去，進門的一剎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又忙轉回頭來。

秋香的簾子飄落在我後，將屋裡與外面隔了溫暖和寒冷兩個世界。

可那一眼所看到的一切卻都地跟隨我進了來，胤祥的憂，三爺的若有所思，八爺的怔忡不明，十四阿哥的銳利沉，還有四爺那猝不及防下沒有來得及收回、看起來仿佛有些茫然的眼……“嗯哼。”

李德全輕咳了一聲。

我子一抖，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過去，幾步之外的康熙皇帝正歪靠在大靠枕上閉目養神。

李德全對我擺了擺手，轉退下了。

一個小太監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在我面前擺了一個墊，又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看著那墊子，我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卻還是得跪。

等我規矩地跪好，屋裡又靜了下來，皇帝不開口，也不到我說什麼。

我只是低了頭看著這會兒困倦起來的薔兒，一個小小的哈欠，水的小兒，的牙床……一抹微笑不可抑制地從心底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