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場戲通過后，何暢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秦絕或者說莫森表不變，拿起外套穿上，仿佛打完了工回家似的向外走去。

湯廷短的眉一撇，有點心慌。

說實話，就秦絕上散發出的氣質，他真擔心第二天看見“《白晝之雨》男主演當街持刀殺人”的新聞報道。

只是賀栩從不說什麼，湯廷腦補再多也只能自己憋著。

沒過多久，劇組收拾好設備各自回去。

酒店里，秦絕放下邊角微卷的劇本，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

明早凌晨五點開工，還來得及。

眼睛一垂，幾下收拾好戲服和日用品，裝進小行李箱里，提著出了門。

從開機到現在已經五天，是時候回束縛帶里呆一陣子了。

拉起兜帽，秦絕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低頭快步前行，附近偶有巡邏的警察路過，但每一次沒等他們的手電亮掃過來，秦絕就已轉過拐角。

現在這副森的模樣要是被人看了，恐怕真以為手邊行李箱里裝著尸碎塊，馬上要去哪里埋掉或扔進河灣。

之前居住的民宿離酒店不算太遠，秦絕掃了輛共單車，半走半騎用了半小時左右。

上樓開門，掃地機人安靜地停在墻角，各個房間幾乎沒什麼灰塵。

秦絕掉服，把作戰服抻長，躺回鋼板床上扣帶子。

“阿染。”

了，“資源庫里有多校園暴力的片段？”

森染的語氣顯而易見地有些慌。

“有很多。”頓了頓，“阿爸……”

“來，切到被欺凌的視角。”

秦絕慢慢地閉上眼睛，“循環播放。”

……

“演一個人，就要變。當你在表演時，你的承載著另一份靈魂，你的大腦中會有的記憶，的緒……”

池璃閉上眼，口中喃喃有詞。

“喂！那個群演，該上場了！”

“好、好的！”

池璃猛地站起來，糟糟的假發順勢散開，滿是污漬的白子隨的奔跑輕輕晃。

“準備了準備了，各部門注意——”

池璃和其他臟得看不清臉的孩一起站一排，導演一聲令下，們張牙舞爪地向前撲去。

噗滋——啪！

一襲青隨風搖曳，氣質格拉滿的男主拔劍出一個不算很穩的半圓，旁邊的執行導演配音。

“呀！！”

“呃啊！”

“嗚……”

“鬼”們在各有特的消亡聲中紛紛向后仰倒，表演出被一擊斃命的模樣。

“啪”的一聲，第二排右數第七個的池璃臉朝下摔倒在水洼中，的猛然抖了幾下，失去了所有氣力。

“好了好了，過！準備下一條，都快點！”

導演拿著大喇叭喊著，迅速就有小工跑過來，不由分說將這些摔到水泥地和水坑里的孩們架起來。

不破破爛爛的長浸了水，時不時就被前后的人踩上一腳，但群演不能在拍攝場地留太久，們不配耽誤劇組的時間，對此深有悟的池璃拽著子踉踉蹌蹌地往外跑，一路沖到不遠的大棚子里。

棚子是給群演換服和化妝的地方，此時哄哄地滿了飾演鬼的龍套。

但與人數相反的是，棚里幾乎沒什麼說話聲，大家都吸著氣用最快的速度換下淋淋的戲服，有條件的就裹著巾被，抱著暖寶進折疊椅，沒有的就用羽絨服裹住自己，原地哆嗦著直跺腳。

池璃是后者之一，用力在手上哈氣，把凍僵的手指熱后才進服里面，從兜里掏出一張干干凈凈的報名表。

報名表是影視基地里常見的款式，填著基本信息，右上角分別著大頭照和全像，中下部分寫的是報名的龍套角，右下角蓋了個表示通過的綠章。

池璃上上下下看了兩遍，臉上洋溢著由衷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報名表按照折痕復原，揣進兜里。

過了一會兒，溫漸漸回暖，群頭過來挨個給每人掃碼發工資，八小時200支付點，其實們都不止等了八小時，但誰也沒有提出來，顯得自己特立獨行、不能吃苦。

池璃確認工資到賬，趕沖出群演棚，焦急地跑出影視基地，剛好要坐的那班公才要起步，連連揮手，功趕上了車。

借著車里的暖風把頭發吹得半干，池璃下了車，小心地打量著四周，發現不遠有一群人扛著攝像機、打板，頓時心下一定，悄悄走過去。

過了馬路，池璃剛想再近一些，就見隊末有個穿著校服的年輕人猛地轉過臉來。

！！

被發現了！

池璃僵在原地，明明沒有這麼膽小，被那道目鎖定后心臟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狂跳。

年輕人眼神一，向走過來。

他頭發有點，幾發支棱著翹起，皮蒼白得可怕，眼皮耷拉著，眼窩青黑，一看就是熬夜打游戲的模樣。除此之外，型嚴重偏瘦，校服襯衫在上空的，更顯得整個人像竹竿。

“你是？”

在池璃下意識觀察他的時候，年輕人已經走近了。

咦，好甜的聲音……

池璃愣了愣，仰頭看他，對上那雙略帶頹喪的眼睛，又迅速回神：“啊啊，我是、我是群演……我想提前來看看。”

越說聲音越小。

其實的戲份在下午四五點鐘，可以不用來這麼早。

“為什麼？”

年又問。

“嗯……”池璃局促地了角，“如果能看到演員的話，說不定、那個，能多腦補一些自己的角生平……”

“你演誰？”

“一個。”

池璃輕聲說，“劇本上說幫助了一個男孩。”

年緩慢地眨了眨眼。

“雖然是龍套，不過，按理來說，既然能夠出賣，那麼在不斷接客的過程中，自尊心和都會變得麻木。可是，卻在那個時候選擇對陌生的男孩釋放善意……”

池璃談起角就停不下來，小聲道，“我覺得這是個值得挖掘的角。”

盡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龍套……

“那為什麼會對男孩好？”年又問。

“這個……”池璃蹙起眉頭，“劇本上沒有寫。所以我自己補了很多容。嗯，這個家里很貧窮，父母都患了病，有一個比小很多的弟弟，姐弟兩個人很深。”

“但是，弟弟在幾歲的時候走丟了。父母因為找不回兒子遭打擊，很快就去世了。孩沒有了經濟來源，只好退學……

“經歷了很多事，各打工，后來被欺騙著做了賣的營生，起初很痛苦，生不如死，后來拿到了錢，發現至這樣能活下去，就慢慢地麻痹著自己……”

池璃語速很快，聲音里帶著細微的難過。

“因為沒能繼續上學，所以看見學生就會產生羨慕和好；因為很想念父母和弟弟，所以看見那個被欺負的男孩，就忍不住了惻之心，想要幫他一下……”

說到這里，池璃突然意識到自己講了太久，臉頰騰地燒起來。

“抱歉抱歉！我、我的話太多了。”

“莫森。”

年輕聲說。

“誒？”

“那個男孩，莫森。”

穿著校服的年用低啞的聲音說道，“他一直記得你。”

池璃怔住。

看見他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麼才能笑得熱切真誠，又好像是太久沒笑了，扯角都很困難。

一瞬間，池璃的心臟猛然痛，幾乎想手摟住他的肩膀，輕輕拍拍他的后背——即使年比高了一個頭不止。

“過來吧。”

年卻要比更平靜，轉向劇組的方向走去。

他影背對著，低頭駝背，趿拉著沒有氣神的步子。

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