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拍攝的這段時間，總喜歡跑別的組遛彎的實習生都好奇地來，然后滿臉恍惚地走了。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

不，這我是真沒見過……

尤其是導演組的，本想著找方友文聊聊天，結果被秦絕這麼一沖擊，回去再看自己組的演員，怎麼都覺得有哪不對勁。

不能手提斯坦尼康給導演分憂的演員算什麼好演員？

演員們：？？？

無形中給其他實習生造強烈心理波的秦絕毫無自覺，跟蹤拍攝得非常舒心。

既能玩點不一樣的東西，又能幫劇組加快效率，多好啊。

一路拍到中午，秦絕卸下斯坦尼康和攝像機，劇組圍在一塊吃起了盒飯。

聶星梁不知用什麼方法說服了他母親，終于不用拍戲以外的時間都貓在保姆車里了，用他的話來說，那“變相監”、“現代版高塔小王子”。

他這張得跟十六七似的臉提到“小王子”倒是真沒什麼違和。

秦絕在一旁低調地拉盒飯，雖然不知道理由，但從《囚籠》開始，就喜歡上了這種氛圍。

拍攝間隙坐在一塊，吃吃飯，嘮嘮嗑，不論是主創團隊還是底層小工，都能融自如，閑談逗趣。

等到下午，林從化妝間出來，穿著一校服襯衫，頭發是馬尾辮的變種，嫌天氣太熱盤在了腦后，青春氣息中摻了一點大方的人味，正是年輕孩與人間過渡的階段，有一種獨到的魅力。

這樣溫又好看的孩，是秦絕的姐姐。

拍攝前，先是靜靜坐在場邊上看向林，眼睛里帶著一些和與狡黠，是每個男孩看向暗對象的眼神。

方友文的“action”傳來，拍攝開始。

這幾條結束得飛快，林抬眼的那一瞬，秦絕偏頭笑的那幾秒，詳細地記錄進鏡頭里。

“哎？所以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家拿到的劇本都是零零碎碎的，林頭上還頂著秦絕惡作劇一樣扔下來的校服外套，好奇地看來看去。

袁蕭和方友文笑而不語。

秦絕也只是笑笑，抬手把校服小心地拿下來，沒讓拉鏈剮到林的頭發。

把這件校服外套在手里團了團，突然一個響指，一小簇火焰騰起來，在林驚訝的聲里，校服消失了，變了一捧大大的玫瑰花。

“噫——！”

羅含章大聲起哄。

“哈哈哈哈哈。”方友文的笑容里有一很淡的悲傷，“秦老師又開始了。”

“來，拍個照片。”

秦絕把花送到又怔愣又欣喜的林懷里，自己站在更高的臺階，抱著膝蓋蹲下來。

林看向鏡頭，看向，畫面定格在花絮照片里。

圍觀人員的起哄聲此起彼伏，只有方友文狠狠拍了下袁蕭的肩膀。

“你真不是個東西啊。”他嘆。

“我真不是個東西啊。”袁蕭也說。

這場洋溢著純氣息的暖甜小片段拍完以后，林、羅含章等人還有一點其余的工作，趕著時間離開了，聶星梁則是中午吃了個飯就被迫去了下一個通告，臨走前苦著一張臉，被秦絕塞了兩盒pocky。

日推移，演員實習生這邊僅剩下秦絕一個人。

換回了今早穿的那件衛，站在布景邊上，聽方友文給和另一位群眾演員講戲。

這里有兩個難點，一是拍攝的機位就在群眾演員的后面，是方友文拍攝《形人》時用到的手法，以“某個人”的視角去講述故事；二是秦絕與這位演員的對手戲后面就是個人的獨演，但這兩場在故事里的時間并不是接續的，現在卻要放在一起拍。

拍戲多半都會按照常場地、演員檔期來調節場次，演員在拍攝時如果沒有完整地讀過劇本，可能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拍的是什麼，這也是很多國產劇呈現效果非常割裂，覺劇迷、氛圍斷層、演員完全沒戲的原因。

秦絕要連續拍完的這兩段，在劇里相差沒多久，總共也就一天。

前一天，從“某個人”里聽說了一些事，經歷了煎熬，今天，去場見了林，然后回到了臥室。

一個是初期的掙扎與絕，一個是認命的無奈和釋然。

對了兩遍臺詞后，秦絕跟群眾演員上陣了。

群演無需出鏡，因此只穿著普通的汗衫短，腳底下還踩著涼拖，跟整個背景格格不，秦絕卻在視線里自替換相應的人形象，臉上沒有一笑意。

是這份定力就要比多數流量演員強了。

在很多影視劇集的花絮里，演員的突兀笑場飽觀眾詬病，是看著就覺得他們態度有問題，不甚認真。

方友文暗自嘆了一句，出聲開拍。

群演的視角里，給秦絕安排的是個完完全全的懟臉鏡頭，距離極近，從額頭到脖頸，偏俯視視角，有一點臉部或演繹上的瑕疵都看得出來。

拍了半晌，方友文徹底放下心，宣布這幾條通過。

秦絕手了眉心，閉著眼，等著跟組的化妝師過來補妝。

昨晚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的經歷相較常人已經富太多，也殘酷太多，赤那和莫森那樣的角很適合，可第三的“秦絕”只是個被收養的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他”雖然沒有在親生父母的護下長大，卻有一個寬厚的父親和一個溫的姐姐，“他”長得并不艱難，長得可且有點小帥，在班上很歡迎，有關系好的朋友，有擅長的運，績還不錯，人生軌跡里跟“悲慘”掛不上鉤。

換而言之，“他”所承擔的絕在秦絕看來只是一件小事，有太多可以挽回、改變甚至報復回去的可能，本算不上什麼。

如何把這種基于個人經歷而誕生的潛在優越消除掉，徹底領會角的心，對秦絕來說確實有難度。

因為，每個人的苦難都不一致，而苦難對每個人造的打擊也完全不同。

斯在《道德論》里就曾經提到過，“我們對他人悲慘的同”源自于“拿自優越的位置和苦難者做換”。*

這點在秦絕本人看來嗤之以鼻的打擊，對劇里的“秦絕”來說卻仿佛天塌地陷，墮沉淵。

緩慢地深深吸氣，又吐出，睜開了眼睛。

“我可以了，開始吧。”

秦絕對方友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