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日記并不規整,時不時記著一些片段。
三言兩語的詩,學業上的抱怨,作文里的好詞好句,凌潦草的英文單詞,信手描繪的簡筆畫,還有夾雜在它們之中的微妙思。
1月中旬。
林送了我一個書包,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個黑紅的?
搞不懂,但是開心的。
(你絕對會過來翻我的日記吧!切,是在故意告訴你,滿意了吧?)
2月初。
差點拿錯了,把日記當學校要的周記拿上去,好險好險。
今天林又讓我好好姐姐。
我偏不。
2月下旬。
羅含章在追。
嘖。
3月中旬。
收到的書可真多啊,哪個人節都抱回一大堆。
嫉妒了。
[一行娟秀的手寫字]嘿嘿~我家弟弟以后也會有很多人喜歡的啦
↑你好煩啊,蠢人!!
3月下旬。
好煩,好煩,煩死了。
不就是來了個轉校生嗎?!
4月初。
[“聶星梁”三個字上面用紅筆畫了個叉]
4月中旬。
居然認真地跟我商量要不要跟那個男的告白。
……
唉,你好狡猾。
4月下旬。
林。
林林林。
5月上旬。
隔壁的李子罵我是個沒家的野種。
切。
對啊,我本來就不是林家的人。
……所以,我姓秦,姓林。
明明沒什麼沖突的地方……
5月下旬。
吵架了。
因為我不讓看我的日記本了。
……
寫了這些東西,要怎麼好意思給看啊。
6月中旬。
[滿滿四頁“我喜歡你”]
6月下旬。
死皮賴臉地跟著出去玩了。
羅含章那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吃了似的。
呵——
這種花孔雀哪里配得上哦。
7月中旬。
在家里打游戲。
只是游戲里的節而已……居然哭了。
搞不懂啊搞不懂,這就是孩子嗎?
我說謊了,流眼淚的樣子一點也不丑。
而且……好可憐啊,看著。
不想再看見哭。
8月初。
小區籃球賽,打贏了。
第一個笑著沖過來抱我。
嘿嘿。
9月……
12月……
下一年3月……
秦絕慢慢翻著頁,滿臉都是追憶的神。
的表非常和,淡淡地看過曾經的喜怒哀樂,以一種非常包容和釋然的姿態去面對它們。
唯一的緒波,只是在翻到某一頁,看見那句“和盧秋在一起了”的時候,眼里閃過一黯淡。
不多時,秦絕手里的日記本翻完了,往后都是空白頁面。
突然出個狡黠又得意的笑容,伴著很輕但很喜悅的笑聲,拿起鋼筆一字一劃地寫道:
5月21日,13點12至13點14分。
林是我的新娘。
寫完了,秦絕暢快地笑了起來。
鋼筆咕嚕嚕滾落到一邊,在無聲的大笑里連忙把它接住,笑得扣了好幾次筆帽才扣上。
笑得雙在地面上替著跺來跺去,臉和耳朵都紅了,滿臉都是計謀得逞的歡欣,像是小孩子終于得到了最喜歡的禮,仿佛企鵝崽似的搖來晃去,不自覺哼著糟糟的調子,稚又可。
過了十幾秒,秦絕還在笑。
好像笑得失去了力氣,手肘撐在了桌面上。
兩滴眼淚突然打在日記本的紙頁。
還是笑著,淚水卻一滴一滴地掉下來,肩膀抖著,手臂抖著,抓在額頭兩側的手指也抖著。
一串在嗓子眼里的哭聲斷斷續續地流瀉出來。
非常難聽,怪異至極。
……
“CUT!”
方友文的聲音遲到了很久才在片場響起。
他甚至有點不上氣,一方面是共,另一方面是激。
這……這他媽是什麼神演技啊!
一向斯文的方友文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臟話,趕跟袁蕭一起走上前去。
秦絕仍坐在椅子上,保持著最后一個后背合椅子背,看向前方的姿勢,只不過聽見“CUT”之后閉上了眼睛。
“先別管我。”
聽見復數的腳步聲,聲音略有些嘶啞地開口。
“哦,哦,好。”
方友文下意識答話。
像開拍之前那樣,秦絕長長地吐了口氣,隔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這一睜眼,又有兩行眼淚下來,還有幾滴淚珠掛在睫上,伴著緩慢的眨眼頻率細微反。
“嗯,要再補兩條麼?”
秦絕接過服裝師遞來的紙巾,異常簡單暴地抹了把臉,除了還泛紅的眼眶和低啞的聲音以外,語氣已經回復了平靜。
“嘶。”
方友文又想錘自己了,他忘了檢查。
秦絕顯然猜到了他的失誤,無語中帶著責備地看了一眼。
方友文訕訕笑了一下,趕跑回去了。
反復看了兩遍,他微微皺起眉頭。
“怎麼了?”
秦絕已經走到了監視旁邊。
“嗯……”
方友文有點猶豫,“想補一個其他角度的機位。”
“那就補啊。”秦絕莫名其妙,“你是導演。”
“可……”
方友文話未說完,就對上了秦絕的眼睛。
他立刻頓住了,停了一秒,用力點點頭道:“嗯!再補兩條!”
“日記要重新寫嗎?”秦絕馬上就著新的指令討論起來。
“不用,那里的多機位沒出差錯。”方友文略作思考,否道,“從寫完最后一行字開始。”
“好。”
秦絕微一點頭,“我去補妝。”
迅速跟著化妝師離開了。
攝影棚是按時間計算的,不能浪費。
方友文和袁蕭如前幾日一般著秦絕的背影。
“哎,什麼?”袁蕭問。
“想一刀捅死你。”方友文答。
又問,“你呢?”
“巧了,俺也一樣。”
袁蕭鼻尖還紅著。
他怎麼知道演出來、拍出來能這樣!
他只是一個可憐無辜的編劇!
“秦老師演得真好……”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兒,方友文發出了毫無營養的嘆。
袁蕭突然用力地了他胳膊一把。
“?”方友文。
“老天爺啊,我愿獻祭他五年壽命換下一還跟秦老師一組。”袁蕭雙手合十,虔誠地往前小幅度拜了拜。
“草!”
方友文更加用力地了回來。
“帶我一個!”
……
“是不是戲太深了?怎麼這麼惆悵。”化妝間里,化妝師有意調節氣氛,輕輕笑道。
秦絕重重嘆了口氣,出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沒什麼。”說。
只是從昨晚寫人小傳,到今天飾演的這段時間里,突然想到,有許多微小的細節,在末世里曾有真實發生過的事與之重合。
在那些由無數個瞬間織而的時里,小狐貍是不是……
也有一些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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