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前面這地方風水倒是不錯。”

　“張先生怎麼說？”沈閔鈺輕瞇雙眼，負手看向前方，不遠就是三四座連綿的山峰, 峰那邊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靈江。

　“殿下請看，這幾座山峰像什麼。”張先生賣了個關子。

　沈閔鈺仔細一看，這幾座山峰層巒疊嶂, 山棱整齊：“倒有幾分像琴案。”

　“是, 殿下英明。”張先生說道：“山腳像琴案一樣規整地向下延，這正是有名的‘卷簾案’, 所謂‘貴千，出將相’，是極好的一種風水。”

　“這地方要麼能出人杰, 要麼葬鬼雄。”張先生笑地說道。

　“還有一天路程就到了, 也不知道意兒那孩子怎麼樣了。”唐靈躬卷簾走出來。

　沈閔鈺和張先生自然而然地止住了剛剛的話題, 張先生說道：“這次十娘子可是立了大功勞了, 靈江一通，我們也不必再限于南方的運河。”

　唐靈有些欣：“再能干, 也還是個孩子，不知道在外邊, 有沒有張害怕。”

　沈閔鈺笑：“既然想做事，些苦累也是應該的。”

　唐靈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有些嗔怪瞪了他一眼。

　前面探路的哨兵卻突然一路趕了回來, 大聲稟報道：“殿下, 前面的路斷了。”

　“怎麼回事？”沈閔鈺皺眉, 他心里有種不妙的預。

　“前面的路上都是泥和沖斷了的樹，可能......得換一條路走。”

　“這是山崩了啊！”張先生大吃一驚。

　沈閔鈺和唐靈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眼神里都浮現出一些擔憂。

　唐靈馬上說道：“那不必休息了, 現在我們就啟程繞路，不知道長堰村有沒有被波及。”

　“看這距離，怕是就在村子附近。”張先生眺了一眼，長嘆一聲道。

　一群人紛紛起收拾，沈閔鈺聽完張先生的推測，便一直鎖著眉頭，聲音低沉：“這幾日既無大風，也無暴雨，怎麼會有山崩。”

　張先生回道：“殿下可還記得卑職剛剛說的‘卷簾案’？若這山里建有大墓，也不是沒有山崩的可能。”

　“天災人禍。”唐靈騎上馬，怒喝一聲，馬蹄飛揚，盡量下自己心中的緒，警告自己關心則：“繞路去長堰村，我要先確認的安全。”

　這兒的山線極長，想繞個路并不容易，他們一行人快馬加鞭，幾乎不停歇地奔波了數個時辰，直到云霞收起了最后一點日，濃黑的夜晚開始吞噬萬，他們才看到了這個村子的廓。

　暗藍的夜幕籠罩了整個村子，沒有鳴，沒有犬吠，萬籟俱寂，沒有一聲息，只有夏秋的郁熱煩悶。

　唐靈騎在前面，打頭就看見了村子里的房子倒了一片，不碎石和樹軀橫在房屋的殘桓上，一看便遭了眾創，心里一。

　但好在還有幾座幸存的屋子，此刻居然還發出點幽幽的，應該還有活人。

　他們此行是為漕運而來，自然帶的兵不，一進村靜不小，那些亮著的屋子里淅淅索索了一番，走出來十幾人，表麻木又警惕地看著他們。

　這村子活下來的只有這麼點人嗎？

　唐靈皺眉，剛想問問常意的下落，一個大漢從那些村民中間了出來。

　唐靈認出這是負責護衛常意的百人長關扶，心里稍松，還沒等開口，關扶噗通一下在和沈閔鈺面前跪了下來，磕了數個響頭。

　他又狠又重，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直到沈閔鈺喝止住他，他才滿臉是地抬起頭，額頭模糊的一片。

　周圍安靜到只有一聲又一聲的蟲鳴打破平靜，唐靈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道：“意兒呢？”

　關扶雙拳，狠狠砸了下自己的：“不見了......殿下，我對不起您的托付，十娘子不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閔鈺難掩怒氣：“從頭到尾說清楚。”

　關扶引著他們進了還能看得過去的一間屋子，他們人多又都是軍漢，沒哪個村民敢有異議，只是表麻木地看著他們一群人，又像魂魄似得各自散開了。

　關扶一句不地把這些天在村子里發生的事稟告給沈閔鈺和唐靈二人，說到他們最后準備上山。

　“你們去山上了？”唐靈地盯著眼前的人。

　“是，十娘子怕他們有異心要害人，又打算去之前那個山查明真相，所以我們當時就沖出村子上了山。”關扶每一個字都帶著抖和哽咽：“幸虧上了山，又打算往他們說的那個山頂走，正好錯過了山崩，不然、不然......”

　他們一行人，一個都無事，只有常意不在其中。

　“既然你們躲過了山崩。“唐靈倏地一下站了起來：“那常意呢？你們這麼多人，還不知道去哪了？”

　唐靈雖然在營里也管事，但一貫溫和沉靜，比沈閔鈺溫和不，很惱怒發火，此時疾聲厲起來，連沈閔鈺這個做主的也在旁邊不敢說話。

　關扶聞言又要拿他已經潰傷的額頭磕下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一個九尺大漢，此刻眼里居然含著淚：“是小人沒護好十娘子，我們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時山頂上雖然沒有塌，但是山崩的時候，還是天旋地轉的，只一眼......就一眼未見到十娘子，就憑空消失了。”

　不僅是他，那些一起來長堰村的士兵紛紛跪下，面如死灰，他們知道，十娘子若是真沒了，他們也活不了。即使上頭網開一面，他們十幾個人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卻護不住一個，還有什麼臉面活著？

　“好好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唐靈咬牙：“你們找了嗎？”

　“我們每個角落都找了。”關扶惶恐地趴在地上：“每一我們都翻了、除了山崩的地方，我們全找過了，我們找了整整兩天一.夜，都沒有任何線索，只能先下山想聯系上殿下。”

　常意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就這樣消失在了別人眼皮子底下。唐靈郁結，現在怎麼辦，山崩可能還會有余波，地形坍塌，他們再上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只能一點一點地往上找。

　他們還有時間，但常意等不了那麼長。

　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是逃過一劫在山上的某個地方被困住了、還是葬于山崩之下，他們都不知道。即使僥幸活了下來，山上那麼冷，還沒有食，又能撐幾天？

　唐靈越想越覺得這是條死胡同，合攏的雙手得越來越。

　一只骨節寬厚的大手包裹住了唐靈冰冷的手，沈閔鈺攬住，用手里的溫度傳遞無聲的安，對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張先生開口打破了滿室的沉寂，他說道：“既然沒有消息，那也是好消息，殿下不如好好問問這個村子，聽他剛剛口述，這村子里的人也不無辜。十娘子消失得這樣異常，山上若真有什麼東西，最了解的也肯定是這個村的人。”

　“可。”沈閔鈺只考慮了一瞬，便接了這個提議：“派一隊人清障搜救，我們去直接去問這里的人。”

　渺小的人力在上天降下的災難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關扶他們下山時，就看見之前還氣勢跋扈的這一村人，幾乎一大半人都埋骨在了地下，只剩寥寥十幾個活人。

　關扶糾結了半天，很想說這是惡有惡報，但死在山崩下的，何嘗沒有無辜的人呢，他說不出口。

　此時地位掉轉，人多勢眾的變了他們，那些村民只能默不作聲地在一起等他們安排。

　沈閔鈺攜著唐靈，單刀直地問了他們：“山頂那里到底有什麼，你們如實說。”

　那些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開口。

　一個裹著紅綠的老太婆，搖搖晃晃地從人堆里站了起來，里念念有詞，一臉恍惚。

　關扶說道：“這是村里那個神菩薩，我們下山后看見，就已經瘋了。”

　沈閔鈺邊的侍衛聽言，想上去把拉開，沒想到干癟的軀力氣居然還不小，一時不備被甩開，老太婆臉上涂著厚厚的一層鉛，涂得太厚，那一道道的褶子，像是裂開的壑。

　眼睛上還著紅的，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也許是日日夜夜涂抹烙在臉上的印子，嘰里咕嚕說了一番，突然瘋狂地揮手大笑起來：“報應、這都是報應！是他們來報復我們了！”

　唐靈掙開沈閔鈺的手，說道：“你說清楚。”

　可那老太婆定在原地，笑容定格在了臉上，再也沒說一個字。

　唐靈表肅穆地出一手指放到老人鼻子底下，已經沒有任何呼吸的痕跡了。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覺到了神菩薩上的死氣，表更加惶恐了。

　一個從中站起來，滿眼是淚，泣地對唐靈說道：“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這事大家都知道的。”

　旁邊可能是丈夫的男子想捂住的，被反應敏捷的關扶踢倒在地。

　子也不愿看村里人想生吞活剝了的眼神，絕地哭泣道：“那山就是個墳，里面埋了三個人。”

　“三個人？”沈閔鈺皺眉：“你們不是說，是那個厭的父親死在了里面嗎，怎麼又了三個人？”

　“不止陳老八，還有他的父母。”子捂著臉，似乎不忍說出口。

　“誰的父母？”唐靈讓說清楚。

　“那個孩子的。”子輕聲說道：“陳家自始至終，都只有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