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圓子睜開眼的第一件是, 就是確認自己在哪里。
雖然不知道哪天就會變那個白頭發大妖怪的口糧,但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比在家里好許多。
他知道這樣不對, 如果被他爹娘知道了,一定會把他打得半死,罵他是個養不的白眼狼。
但他心里卻升起有些卑劣的欣喜......無論如何, 就算待在這個地方, 也比在家里好。
“醒了?”外面的人察覺了床上的靜,輕聲問道。
劉圓子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 鞋都來不及穿上。他認出這個聲音屬于那個上香香、說話又溫的姐姐。
他三兩步跳出來,眼睛眨眨地看著常意。
桌子上的茶已經喝了一半了,很顯然, 常意在外面等了不時間, 只是看他睡著沒有喊他而已。
劉圓子臉上泛起紅暈, 對常意說道:“姐姐,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常意沒理解他好好的道什麼歉,淡淡說道:“我是來告訴你的, 你以后就不用再劉圓子了——之前那家人家,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啊......啊?”
小孩迷迷糊糊地張開, 了眼睛,有些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話:“這是在夢里嗎?”
“不是做夢。”常意語氣下來,溫地了他的頭:“你不是不想回家嗎?他們對你不好, 是吧。”
劉圓子放下手, 有些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現在你不用再擔心他們把你找回家了。”
常意的手放在他有些細發黃的頭發上:“你真正的爹娘, 以后會好好你疼你的。”
“那......那我不劉圓子,要什麼?”
小孩的眼里滿是信任,雖然常意的話突如其來, 但他還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了的話。
他要不要改名,改什麼名,還得皇帝皇后做主,但看小孩的神態,似乎迫切地想跟之前的那個不堪的家庭劃清關系,常意頓了頓,隨口說道:“也許沈圓子吧,反正肯定是要姓沈的。”
聽到常意的回答,劉圓子愣了一會,突然開口道:“那我要你娘嗎?”
“咳......咳咳。”
常意手一抖,手里的蓋碗茶水潑了一半,猝不及防嗆到嚨,斷斷續續咳嗽了起來。
“你怎麼會這麼想?”常意難得失態,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
劉圓子手足無措地踮起腳,幫拍了拍背,小聲說道:“是那個白頭發的人想收養我嗎?如果姐姐當我的娘親,我也可以他爹爹的。”
他早在大人們的對話里知道了那個撿他回來的白發男人名字沈厭,常意姐姐說他以后要姓沈,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沈厭。
雖然、雖然沈厭看上去又兇又冷,但如果沈厭當他的爹爹,那他就有常意這樣溫漂亮的娘親了,會抱著他安他的娘親、會哄他睡覺的娘親——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常意沒想到沈厭的姓會讓這孩子誤會,就算誤會沈厭要收養他,又和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喊娘?
常意不再試圖弄懂小孩天馬行空地思維,無奈地給他解釋道:“我不會是你的娘親,我說的是你的親生父母,當今的皇帝和皇后。你的生母,比我好千百倍,你不用擔心。”
“皇帝......皇后?”劉圓子目驚恐,這兩個名字太大,他被砸的有些暈暈乎乎的。
“你出生那年,出了點事,被別人撿走了。”常意沒對他多解釋皇室祖輩的恩怨,只是說道:“害你了這麼多年苦,是我的錯,如果能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即使劉圓子被接連而來的餡餅砸得有些暈乎了,也能聽出常意話語中濃厚的歉疚。
他用小手輕輕攏住常意的一手指:“為什麼,要怪姐姐?我不覺得苦,只覺得幸運。”
他不怪任何人,是真心覺得自己很開心,開心到好像要飄起來了——他以后不用再挨打,還會有自己的爹娘了,這已經是他夢里能夢到的最好的場景了。
常意也輕輕攏住他的小手,溫和地安他:“那我帶你進宮,好嗎?不用張,他們都是你的父母。”
本來皇帝是想來沈厭府上直接來看這個孩子的,但還沒到將軍府,宮里就傳來消息,說唐靈突然暈過去了。
皇帝立即調轉回宮。
剛解決完沈閔行的常意只好來沈厭府上接人。
劉圓子點了點頭,跟著走過長廊,突然猶猶豫豫地說道:“姐姐,那個白頭發的哥哥呢。”
“你想跟他告別?”常意低下頭問道。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了對手指,細若蚊聲地嗯了一下。雖然他很怕沈厭,但不是不知好歹,他在沈厭家里白吃白住了這麼多天,總不能一聲不響地就這樣走了。
常意對他可以算得上是有應必求,但面對他找找沈厭的要求,卻頓住了。
常意思忖:“改日吧,今日怕是不行。”
“他、他出去了嗎?”劉圓子有些可惜,明明早上沈厭還他喝了一碗粥的。
“沒。”
常意簡略地回答,不管沈厭現在怎樣,他在宮中還有活負責,不可能就這樣出京。
小孩不好糊弄,常意想了一會,還是實話實話道:“今天我在,他不會出來的。”
進將軍府,府里像是沒人一般隨他出,但這里主人卻像是消失了一般,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以對沈厭的了解,要是在沈厭府上待著一直不走,他怕是能一晚不回來睡覺。在犯倔這方面,若說沈厭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劉圓子不明所以。
常意點了點他的額頭,讓他乖乖的,不要再問:“......他有點大人的事要做。等你在宮里住下來,能見他的日子還多著,不急。”
劉圓子聽話地點點頭。
——
皇帝雖然是天下之主,但在孩子面前,也只是一個平常的父親。
從出生起,皇帝就沒見過這個孩子。他的出生、他的長,沈閔鈺全部缺席,但一見到這個孩子的臉,皇帝還是突然覺到了一陣悉。
幾乎不必再滴,皇帝看到這個孩子的那一刻,便確定了這是自己的孩子。
皇帝眼里閃爍著亮。
劉圓子本來還有點畏手畏腳地躲在常意后,可漸漸地也大膽看向了皇帝。
家人團聚,常意不在其中礙手礙腳,把孩子送宮,便請辭去皇后寢宮了。
唐靈的昏厥就像的病一樣毫無預兆,好在心跳和脈搏都很平穩,太醫說睡一覺就好了。
常意在床邊坐了一會,也遲遲沒有醒過來。
這孩子剛找回來,唐靈就出現了變化,常意覺得這說不定是母子之間的應,也許是某種轉機。
在唐靈邊說道:“師娘,孩子回來了,你醒來就可以看到了。”
天下太平,外族不敢輕舉妄,百姓逐年富足,每年科舉中的人數都有所增多。
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在變得好起來了,唯獨有一個家,還唐靈一人。
說的,是那個清醒的,有著以前所有記憶的唐靈。
常意輕聲道:“快點好起來吧。”
記起以前的事,看看現在的河山,別再這樣渾渾噩噩的,當個不知事的孩子了。
床上的人似乎對的話有了一點反應,手指輕微地彈了一下。
只是那一幕,恰好被轉的常意錯過。
——
常意出了宮,對車夫吩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車夫難為地說道:“大人,這條路可長著呢,您要想散心,不如讓小的先把你帶到前面,若是累了,也好坐車。”
車夫說得沒錯,從宮門到最近的坊市,過道極長,這是供大臣們上朝出的路,但此時已經過了上朝的點,皇宮森嚴,路上看不到一個人。
這也意味著,常意若是累了,也沒有車能捎一截。
常意擺擺手,堅持道:“沒事。”
車夫不敢不聽的話,只好驅車而去。
青石堆砌的道路上,只有孑然一人獨行的影。
高大的宮墻聳立在兩邊,好似無邊無際。
常意放緩腳步,因著四周安靜,腳上的繡鞋踏在青石上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越走越慢,像是力不支了一樣,慢慢蹲下了子。
常意蹲在原地,低頭埋在雙.之間,一只手墊在額頭上,一只手若有若無的垂下。
好像真的累了。
一只冰涼的手牽住了垂下的手,沈厭冷淡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起來,我背你。”
常意一不地埋著頭,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
沈厭垂下眼,只能看到的發旋,和那挽起來的發包上斜著的一簪子。
上面的流蘇似乎在隨著主人的微微。
沈厭手上施了點力氣,作勢要把拉起來:“斷了?”
“......斷了,起不來。”
常意的聲音悶悶地從胳膊底下傳過來。
一聽那不急不忙的聲音,沈厭就意識到一點事也沒有,蹙著眉就想收回手。
常意就料到他又要走,還沒等沈厭作,就反手扣住了沈厭的手。
的手比沈厭的小的多,指節也纖細,趁虛而地進了沈厭的的指,常年握筆留下的繭子在他指間過,惹得他敏.地輕,想手,又不得。
十指纏,掌心相,沈厭的手被牢牢扣住,分毫彈不得,人自然也走不了。
常意的手心的溫度在他的手心上,似乎也傳了過來,沈厭的手像木柴一般,原本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被傳過來的溫度一點燃,便迅速燃燒起來。
相接的皮滾燙發熱,沈厭聽見了自己鼓噪的聲音。
他幾乎是無知無覺地回握住的手,貪婪地著手上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
常意抬起頭,率然和他對上視線,臉上形容淡淡,哪有一點疲倦,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輕笑一聲,嘲笑似地拉了一下沈厭被扣住的手,溫聲說道。
“——沈大人,好巧啊,你也不坐車,喜歡一個人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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