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答應下來, 低頭看陸則的袍子,滴滴答答的雨水,滴在地面上, 已經積幾灘極小的水洼了,忙催纖云跑一趟立雪堂, 取陸則的袍過來。
雖是初春, 但這樣的天, 上一, 也還是要凍著的。
吩咐罷, 江晚芙回到陸則邊,替他擰著袖口的雨水,小聲道, “下著雨, 再有什麼急事, 怎麼也該打傘的。”
陸則垂下眼, 聽低聲說著話, 語氣的, 雖是埋怨的話,從口里說出來, 卻更像是撒一樣,大約是口音的緣故,來京城也快半年了,說話的時候, 仍是蘇州那子的腔調。
“今日有些著急,一時忘了。”陸則溫聲解釋,同方才一路從立雪堂趕來時候的冷酷,簡直判若兩人。
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 常寧很快敲了敲門,江晚芙見他仿佛是有事要和陸則說,便給二人騰了位置,去了外間,略坐了片刻,纖云就撐著傘、抱著袍回來了。
江晚芙從手中接過,正好常寧也出來了,便二人守著門口,抱了袍進屋,進了里側的小茶室,替陸則更。
剛嫁給陸則的時候,尚有些手生,到現在,卻算得上輕車路了。
很快替他弄好,江晚芙略退開一步,便聽陸則忽的開了口,“遞信的丫鬟,找到了,你猜得不錯,是。”
江晚芙微微怔了怔,點點頭,“我猜也是,會不會……”做點什麼。
要是別人,江晚芙真不擔心,但換了林若柳,便覺得,什麼都做得出的。是個很鉆牛角尖的人,偏執,且固執,為了陸致,連老仆的命、自己的清白,都不顧了,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都不覺得奇怪。
陸則語氣淡淡,“想做什麼,都不會如愿的。”頓了頓,語氣和下來,“你今日做得很好,往后再遇到這樣的事,第一時間來找我。”
江晚芙被他這般夸小孩兒的話,弄得有些好笑。
說起來也奇怪,嫁給陸則之前,不是一個習慣于依靠別人的人,往往是邊人來依靠,但自從和他在一起了,遇著什麼事,心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他。
這樣自然是不好的,人活在這世上,最應該去依靠的人,就是自己,男子子,都不例外。這個道理,江晚芙從小就懂的。但克制不了,也不大愿意去克制這種不自,索學著去適應,并從中找到了合適的方法。
把他當最堅固、最牢不可破的后背,自己能解決的,便去做了,實在解決不了的,就像今日這樣的,也不會死要面子活罪,便去尋他。
翹了翹瓣,點頭輕聲答應下來,“好,我聽夫君的。”
兩人攏共也沒說幾句話,因怕林若柳鬧什麼幺蛾子,離巳時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陸則便走了,按照他的吩咐,常寧被留了下來。
送走陸則,江晚芙回到側廳,繼續理庶務。
……
出了正堂月門,陸則朝明思堂的方向去,至明思堂,仆婦見他,不敢怠慢,忙請他至正廳,送上茶水。
待仆婦出來,采紅進屋,屈膝道,“請世子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請大爺。”
陸則頷首,沒說什麼。
離巳時還有一刻鐘,采紅出了正廳,直奔書房尋人,卻跑了個空,想問伺候書房茶水的仆婦,不料連茶水室也是空的,皺著眉,喊了幾聲,方見那仆婦匆匆跑了過來。
采紅是大爺邊的一等大丫鬟,在明思堂里,除開管事的嬤嬤,就屬和采蓮二人最有面。仆婦自不敢得罪,忙道,“采紅姑娘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吩咐,人傳個話便是,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采紅一貫子好,也說不出什麼難聽話,況且,也曉得,因自家主子寬容待人,從不責罰,明思堂中仆婦下人,規矩上難免差了幾分,雖覺得這樣不好,但到底不到越俎代庖,教訓下人。
也并不覺得是陸致的錯,反而在心里為自家主子開,自家主子是男子,哪有這樣的時間來管束務,等夫人進了門,這些下人自然不敢如此了。
這般想著,采紅也未訓斥仆婦,只問,“你可見著大爺朝何去了?”
早上的時候,明明見大爺來了書房的。
仆婦被問得說不上來,支支吾吾道,“這……我也并未見著大爺朝何去了……”
采紅一看這仆婦支支吾吾模樣,便知道,定是躲懶去了,沒在茶水房守著,遂不再問,二話不說出了茶水房,正要再去別找,忽地聽見一陣哄哄的嘈雜聲音,那聲音由遠而近,伴著驚慌失措。
“走水了——”
采紅猛地抬頭,就見明思堂西邊,有火,火勢漸漸兇猛。
……
陸則趕到之時,火勢已經有朝四周蔓延之勢,仆婦小廝哄哄的,四奔走,搬來水桶,試圖滅火,他掃了眼閉的屋門,隨手抓住一人問話,“這是誰的住?”
“林……林姨娘的。”那人巍巍回話。
陸則看了一眼被大火籠在其中的房舍,只一眼,沒有多余的遲疑,奔到門前,以撞門,幾下過后,門傳來門閂斷開落地的聲音,門隨之被他撞開。
他飛快沖進屋里,四下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窗邊、柱旁、槅門……全是素的輕紗,被燒得面目全非,炙熱的火焰、刺鼻的濃煙,撲面而來。
陸則繼續朝里走,一腳踹開室的門,室的火,遠比外面的更大。他幾乎看不清屋里的形,四都是素的帳子、蠟燭,過濃煙和火,他約瞥見,被燒得所剩無幾的床帳后的床榻上,躺著兩個人。
一男一,擁在一,猶如殉的人一般。
陸則心中一凜,疾步沖了進去,到了床榻邊,果見二人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人,顧不及說什麼,他一把拽住林若柳的手臂,將丟到一邊,俯去扶兄長。
陸致睜著眼,卻直躺著,他盯著他,神不似素日溫和儒雅,陸則心中生出一古怪,卻來不及多思考,有被燒斷的房梁砸下來,他險險避開,靠著蠻力,將陸致扶起,背在背上,正要出去。
角落里的林若柳,驀地沖了上來,眼睛里只有陸致,旁若無人一般,拉著他的手,“大表哥,你要去哪?你要丟下我嗎?我哪里不好啊,我那樣喜歡你,我只有你了……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你了……”
“我們永遠在一起,你、我、爹爹、阿娘、張媽媽……”林若柳呢喃著,聲音漸漸高了,變得尖銳刺耳。
“你為什麼要走?!”
出手,用力掰著陸則的手,試圖留下被他背在背上的陸致。
大抵人瘋魔的時候,會發出無窮的力量,往日里弱弱的林若柳,死死扯著陸則的手臂,竟一時絆住了他。
但也只是一瞬,陸則很快制住,將丟給進屋來救人的小廝,幾人合力將按住,朝屋外帶。
陸則也朝外走,火燒得很大很大,濃煙滾滾,屋的桌椅、花架倒了一地,短短一段路,走得卻很艱難,尤其是背上還背著一個年男子。
行至門口,離門檻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陸則聽到眾人驚惶驚的聲音,沒有時間回頭,他用力扭轉子,借力將背上之人,甩出門外。
下一瞬,房梁直直砸了下來,陸則看不清,只覺一熱浪朝門面襲來,他抬手,猛地發力,將那朝他砸來的房梁推得偏至一側。
哐當一聲巨響,陸則側過頭,緩了一瞬。
下一刻,他從濃煙和火中,疾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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