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永嘉公主的生辰沒幾日便到了。
白日里,定下的戲班子早早來了,班主拿了選戲的折子來找府里管事的人,自然是尋到江晚芙頭上了。剛去膳房看了眼,正要回去,惠娘拿了戲折子來,索帶去園子里,讓丫鬟喊了大嫂裴氏一起,去長輩們面前。
今日雖是永嘉公主生辰,但論輩分,自然還是陸老夫人最高,但倒不倚老賣老,道,“今日是公主生辰,還是公主選吧。”
江晚芙便應下,與裴氏一起起,將戲折子遞到永嘉公主面前,開口道,“母親看看想聽哪一出?好他們早些裝扮起來……”
裴氏也含笑在一旁候著。
莊氏見狀,忍不住慨,同永嘉公主笑著道,“還是公主好命。兩個兒媳婦前前后后伺候著,我瞧今日這生辰也是辦得熱熱鬧鬧的。都說生兒子福,我看的不是兒子的福,是兒媳婦的福才是……”
永嘉公主嫁進國公府多年,和妯娌之間卻一貫不甚親,但此時倒也淡淡笑著,顯是心不錯的樣子。
陸老夫人聞言,卻是打趣莊氏,“瞧老二媳婦這話說的,這是羨慕人家有兒媳婦了?你啊,也別眼紅你嫂子,自己抓些,不就有了?”
莊氏聽得笑起來,半晌才道,“母親教訓得是。”莊氏兒子陸三郎的親事,是早就定下的,定的是沈家,雖還沒正式過定,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現下陸三郎就在他岳父手底下做事呢,還時不時的被去考較功課。
趙氏還是一貫的沉默,不言不語。
說話間,永嘉公主已經選好了,江晚芙接過去,惠娘拿去同班主說,不多時,便有已經做了扮相的角兒上了臺。鑼鼓一聲,正式開唱起來。
因快要冬了,說是園子,其實也不是天的,選的是一較大的花廳。設了戲臺,但屋里卻是很暖和的,裴氏就把兒子平哥兒也帶來了,還有陸書琇的團哥兒和圓哥兒,被母帶著在暖房里玩。
一出戲唱完,要重新布置和扮相,陸老夫人年紀大了,說要去歇一會兒。其他人便先去暖房說話。莊氏實在疼自己兩個外孫子,一見就忍不住母抱過來,自己抱了小的圓哥兒在膝上。圓哥兒一點不怕生,雖然來外祖家的次數不多,不過很絡,在外祖母懷里坐了會兒,就咿咿呀呀地開始“說話”,扭來扭去的。
陸書琇看了眼兒子,頭疼地道,“小的是真頑皮,就沒安生的時候。幾個嬤嬤盯著他一個,都盯不過來。”
莊氏笑瞇瞇地道,“兒子是這樣的。沒姑娘乖,從小就皮。難帶的很。你問問你嫂嫂,肯定也這麼說……”
被點到名的裴氏忙也點頭。莊氏繼續說,“我可記得,你哥哥小時候,也不知聽了誰說,非要撈我那缸里的珍珠魚。我怕下人看不住,索把缸給砸了,魚也送出去了……”說話間,外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正是陸運。
他笑瞇瞇跟在兄長后進來,道,“孩兒都這麼大了,母親可給我留些面子,別再提那老黃歷了……”
說著,陸則、陸致、陸運、陸機兄弟四個,還帶上了住在府里的江容庭,幾人都一并過來給永嘉公主賀壽了。因都是自家人,也沒什麼可避嫌的,只是暖房凳子不夠,江晚芙就下人搬了些錦墩過來。
等兄弟幾個給永嘉公主拜了壽,坐下后,莊氏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你還好意思說這話。我剛剛還眼紅你大伯母呢,人生兒子,我也生了你。你瞧瞧,你大伯母有你大嫂、二嫂孝敬著,我呢?還不知我那好兒媳在哪兒呢……”
陸運被母親說得臉上一紅,忙求饒了幾句,莊氏才不提了。
主子們說著話,婆子帶著幾個丫鬟送糕點進來。江晚芙看見一道黃粑竹葉糕,想起永嘉公主吃,便拿筷子去夾,還沒夾起來,就被一只手輕輕攔住了。
“竹葉涼,你不要吃。”抬眼,就看見剛剛還在和兄弟說話的陸則,回了頭,正看著,溫和說道。就好像是他雖聽著他們說話,卻還時時刻刻都關注著似的。
莊氏和永嘉公主等人也看過來。江晚芙面上微微一熱,便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解釋什麼,收回了手。
倒是陸則,給夾了塊紫薯棗泥糕,才繼續與陸運等人說話。
過了會兒,婆子來請他們過去。聽了幾出戲,陸二爺、陸三爺幾個也到了,一家子聚在一用晚膳,倒也其樂融融。陸老夫人很高興似的,只還些許憾地道,“老大要是在就好了。”
江晚芙放下筷子,悄悄看了眼永嘉公主,見眉眼倒依舊淡淡的,像是并沒有因國公爺的缺席,覺難過。亦或者是沒他們看出來吧。
晚宴結束,江晚芙便和陸則送永嘉公主回明嘉堂。下廚做了份長壽面,等端上來,永嘉公主看了許久,很給面子地吃了。江晚芙親自收拾了碗筷,拿出去給丫鬟。
江晚芙出去后,永嘉公主收回視線,眼神落到一旁坐著的兒子上,知子莫若母,雖在別人眼里,陸則看上去與平日無異,但是他母親,如何察覺不到,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不知是為了什麼心不在焉。
“我聽你媳婦說,這幾日刑部很忙?”永嘉公主想了想,開口問道。
陸則回神,點頭道,“在忙秋審的事,不過也差不多快結束了。”
永嘉公主聽了這話,反倒不著痕跡皺了皺眉。但江晚芙已經回屋了,便也沒說什麼,只道,“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吧。今日忙了一天,早些歇息。”
這話自然是跟江晚芙說的。雖明面上是與裴氏一起持,但實際上裴氏剛出月子,也沒管家的經驗,還不都是江晚芙一人挑著擔子。永嘉公主雖不管事,但心里卻是很清楚的。
江晚芙便起,同陸則一起走了。
永嘉公主坐著,閉目想了會兒事,的嬤嬤卻走了進來,低聲道,“公主,宣同來了人,說是國公爺的意思,帶了不東西,您要不要看看?”
永嘉公主睜開眼,垂下視線,看了眼嬤嬤手中的禮單,目一頓,又仿佛是什麼都沒看,只是掠過一般。
“收起來吧,不看了……”良久,平淡地道。
嬤嬤應下,將禮單收起來,退了出去。
……
回到立雪堂,陸則的隨從來請他,他便去了書房。天尚早,江晚芙便也沒急著睡下,在屋里整理陸則的書桌。他現下每日都要抄經,夜里沒時間,就會早起抄一會兒,幾日沒收拾,就厚厚一疊了,一個字一個字很規整。問了他,他便說是給和孩子抄的,江晚芙便親自收起來,想著等孩子出生了,就給它看。
過了會兒,惠娘進屋來跟說母的事。江晚芙就出去坐下聽說。
“……現下選了三個。一個是楊柳胡同的李家,現下懷著七八個月了,前頭干過這活兒,也是手了。一個是府里護院曹興的媳婦,這個月剛生,奴婢去看了眼,曹興家的子結實,水也足,孩子也養得好,一膘。還有一個是灶房武婆子的兒媳婦,倒是沒見著人,聽武婆子說,過幾日就從鄉下過來。”
江晚芙也是先聽,選是選,沒見著人也是沒準的。還要查家清白與否,查有沒有病,看屬相生辰有沒有相沖的,沒那麼快定下來。不過對不人家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活計,輕省不說,得的錢也不。有的婦人就指著這個機會來養子,府里做母,吃的喝的都是上好的,喂得好,除了說好的月例,還能得主家一份不菲的賞錢。
“先看著吧,最好是府里的,知知底,也放心些。到時候讓白嬤嬤看看……”江晚芙想了想,說道。惠娘也應下。
這時,菱枝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臉有些不好,走得有些急,淺青的擺在夜下仿佛蓮葉。
“怎麼了?”江晚芙等行過禮,便開口問。
菱枝回道,“是吳大夫家里來人了,是吳大夫的侄兒。說要替吳大夫告幾日假……”吳別山雖然沒住在府里,但住得也不遠,就隔著一條胡同,他也只給陸家看診,畢竟是陸家的診金,就足夠他一家子吃喝不愁了。所以他有什麼事,幾日不能過來,都會提前來告假。
江晚芙點頭,問,“可說了是什麼事?”
菱枝便小心回,“我聽那人說,好像是吳大夫兒難產,人沒了。”
這話一出,屋里都是一靜,江晚芙也是嘆了口氣,想起吳別山嫁的時候,還給過添妝,沒想到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正想開口,卻聽得隔扇外傳來瓷砸碎的聲音,接著就是個帶著哭腔的求饒聲。
惠娘忙出去看,不多時,便看見陸則走了進來。他穿著竹青的圓領常服,下擺卻了一大片,都快洇一片深綠了。夜下都很明顯。
江晚芙見狀,忙起迎上去,丫鬟拿陸則的服來,道,“夫君,你進去換一吧。”
陸則仿佛心不在焉的,走神得厲害,臉也不大好看,江晚芙不由得奇怪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喚了一聲,“夫君?”
陸則才低頭,應了一聲,進屋去換裳。
惠娘也進來跟江晚芙說話,“……是個小丫鬟,走得急了些,沒瞧見世子爺在那兒站著,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江晚芙點點頭,想起菱枝剛剛說的話,就還是吩咐了句,“惠娘,吳大夫的事,你看著吧。消息確定了,就送些葬儀過去。”
惠娘應了一聲,“哎,奴婢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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