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日,沈輕稚親自把佳公主來坤和宮,陪用了膳,才聽絮絮叨叨說上書房的煩惱。
有些話,不好同母親講,怕母親聽了煩心,只能對大嫂講。
說起這個大嫂,佳無數次慶幸,的大哥眼好,選了這麼有耐心又這麼善解人意的大嫂。
沈輕稚這才知道,佳不喜歡賢太妃家中的那個大表姐,覺得太世故,老是要跟三哥說話,好幾次三哥都躲出去,還不肯罷休。
佳年紀小,但宮里的孩子即便再小,眼睛也亮,一眼就看出是怎麼回事,故而為此覺得很是丟人。
但這話不好跟母妃說。
賢太妃如今只剩下跟弟弟,外便外租家,佳不想讓賢太妃為這點小事跟外祖家生分,忍了幾日,頗為煩惱,課業這才沒寫好。
本來就想來尋大嫂的,大嫂聰慧,總有辦法。
沈輕稚聽了小姑娘的煩惱,點了點的額頭:“你才多大,就想這麼多事,思慮過重是會掉頭發的。”
佳嚇得狠狠捂住自己的頭,使勁搖頭:“我不要掉頭發!”
沈輕稚被逗樂了,手了圓胖的小臉蛋。
佳去歲生病,那會兒也見過,瘦得一把骨頭,現在養回來,胖得跟個小羊羔似的,卻是越發顯得福氣可。
沈輕稚便拉著坐到邊,道:“這都是小事,其實也很好置,甚至不需要經過賢太妃,你自己寫一封信給你大伯母就能辦到。”
垂下眼眸,看著佳亮晶晶的圓眼睛,道:“佳,你是公主,你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你是先帝唯一的兒,你可以無憂無慮,自信幸福地活著。”
佳抿了抿,低下頭,眼底微紅。
年紀小,翻了年至今,虛歲也才七歲,但時喪父,邊雖有母親和兄長,但他們畢竟不是父親。
失去了父親的孩子,總覺得心里沒底。
即便是公主也一樣。
所以總是不愿意把事跟母親說,因為母親若想替辦事,定要求皇兄或者求母后,求人的滋味不好的。
沈輕稚明白佳的想法,也憐的懂事。
輕輕拍著的后背,同賢太妃的做法如出一轍。
“佳,陛下雖非先帝,但長兄如父,如今是他來教導你們長大,陛下如今比時溫和許多,他上不說,但心里卻很關心你們,因為你們是他為數不多的親人。”
“你作為公主,份擺在這里,你想要做什麼事,可以以公主的份直接下懿旨,外人看到你只是佳公主,他們不會在意你的年齡,只會知道你是陛下的妹妹。”
“就比如何氏,你給他們下旨,那是公主垂詢,不是晚輩同長輩請安,你懂嗎?”
這些事,原都是要太后和賢太妃來教導佳的,但太后之前半年不在宮中,而賢太妃也寡居在壽康宮,日子寡淡,除了兒就是一心向佛,故而對兒了些教導。
但現在有了皇后,自然就有沈輕稚來教導佳。
佳似懂非懂點頭,還是小聲說:“可是嫂嫂,我要怎麼寫懿旨呢?”
沈輕稚便笑了。
“
這好寫,你就說只有大表姐一人在宮中陪你,你覺得有些孤單,不如二表姐三表姐都宮來,一起陪伴你。”
“你只是詢問,至于何氏會送幾個兒宮,那就是們的事了,只要他們了宮來,你大表姐想做什麼就不方便了。”
佳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何家大姑娘,但下面的其他姑娘就不一定了。
佳若有所思點點頭,覺得大嫂這法子很好:“嫂嫂,這坐觀虎斗?”
沈輕稚點了下的鼻尖,笑道:“小聰明。”
佳嘿嘿笑了笑,然后便歪倒在懷中。
“嫂嫂,有你真好。”
或許是因兄長的子跟父皇不同,后宮只有皇嫂一人,滿宮上下也只聽皇后一人,故而宮里沒有那麼多風波,口角,也沒有任何勾心斗角。
他們如今才似乎真正像是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生活。
即便宮中空曠,但心卻不遠。
沈輕稚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姑娘,憐地了的小腦袋:“是你兄長好。”
待得佳高高興興走了,戚小秋才進來,道:“娘娘,端慧郡主要離京了,特地宮拜見娘娘。”
沈輕稚眼睛一亮:“要走了?快宣。”
端慧郡主就是章婼汐,自從去雖蕭煜口諭不再臨幸后宮之后,陸續便有人尋到沈輕稚跟前,蕭煜的態度很明確,無論是否臨幸過,只要愿意出宮,一律放出宮去,們日后可自行婚嫁,若不愿意嫁人的,宮中也會給厚俸,算是榮養。
第一個來找沈輕稚的就是章婼汐。
邊關,北齊跟夏國已經開戰,因兩國都毗鄰大楚,故而戰事也波及大楚。
章家有數名男兒即將遠赴沙場,作為章家最有謀略的長,章婼汐也想一起出征。
自然,父親是沒有同意。
賢太妃也不肯讓去邊關,但章婼汐態度堅定,直接就求到了沈輕稚面前。
對沈輕稚道:“輕稚,我從小就是擺弄紅纓長鞭長大的,十八般武藝不說樣樣通,也至會十樣,打我記事起,我就開始學習兵法兵書,似乎所學皆是為了保家衛國。”
章婼汐穿一勁裝,腰背直,英姿颯爽。
沈輕稚在上,只看到了軍容軍魂。
章婼汐道:“我學了這麼多,努力了這麼多年,結果到頭來,父親只說我是娃娃,不能上戰場。”
“可魏嫣為何就可以呢?”
章婼汐的眼睛很紅,似乎又無數的委屈,可最后,也沒有落淚。
從小到大,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會哭。
軍人是不輕易落淚的。
章婼汐道:“輕稚,我不怕死,軍人死在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我們保家衛國,為了百姓和家國的未來,死不足懼,生不可怕。”
“輕稚,我也想跟我的哥哥們一樣,我也想跟魏嫣一樣,騎著戰馬疾馳在沙場上,我不想被困在京中,為折翼的鳥兒。”
沈輕稚看著眉眼里的堅定,最終問:“你母親同意嗎?”
章婼汐微微一頓,沒有回答。
沈輕稚道:“婼汐,父親養了你,母親生了你,你是你母親懷胎十月,
從鬼門關里走一遭,才生下來的至親骨,你父親不想讓你上戰場,是因為你哥哥們全部都離開了家,你若是也走了,你母親怎麼辦?”
沈輕稚握住的手,章婼汐的手永遠溫暖,有力,一如的人。
“若是你能保證你可以好好回來,若是你能讓你母親不心驚膽戰,那我就去同陛下說,讓你去邊疆。”
章婼汐的眼睛亮了。
的眼睛就如同大漠里的綠沼,著希和向往。
過了幾日,章婼汐來告訴,母親同意了。
沈輕稚有些意外。
章婼汐眼睛紅紅的,卻依舊沒有哭,道:“父親總是著我的幺弟,我幺弟并不想當將軍,他甚至害怕,于是我便同母親說,我換了幺弟去。”
“我勇敢、堅毅,我不會死,但幺弟就不一定了。”
“若是必要有人留在母親邊,就給一個最心的孩子,而我,等戰爭結束,我也會回到邊。”
章婼汐看著沈輕稚,眼睛里只有自信。
“我不會死,我會打勝仗,我會回來的。”
沈輕稚看著眼眸里的篤定,終于點了頭:“好。”
同月,蕭煜封章婼汐為端慧郡主,亦封為九門大營先鋒營千戶,為手邊關做演習。
同月,蕭煜又封張妙歆為端芳郡主,挪承仁宮榮養病。碧云宮中,王夏音被封為妙音居士,遷白云觀修行。
而趙媛兒則被封為侍書,進南書館任職,算是留在宮中,幫沈輕稚理南書館每年新更書錄。
除此之外,剛宮的姚金玉、王卿和謝景與馮盈暫未有未來的計劃,故而暫時留在宮中,位份不變。
沈輕稚得了空閑,也會同們一起說話,舊的朋友離開,卻又有新的朋友而來,大家過得都很安逸。
就在這一片安逸生活里,章婼汐要遠赴邊關。
沈輕稚聽到章婼汐進了宮,自是很驚喜,忙道:“到哪里了?直接讓來坤和宮便是。”
戚小秋見高興,便道:“郡主這就到,娘娘莫急。”
沈輕稚也不知怎的,剛剛還很高興,但想到要走了,卻又有種莫名的悲傷。
等到章婼汐剛一進宮,就瞧見坐在雅室里,正在張看著門口。
“這是怎麼了?”章婼汐笑著上前同見禮,便被沈輕稚拉著手坐在了邊的椅子上。
“想你要走,覺得有些舍不得。”沈輕稚嘆了口氣。
章婼汐忍不住笑了。
得償所愿,新中暢快,這幾個月的軍營生涯,讓上和皆被打散,只剩威武與肅殺。
但同沈輕稚說話的時候,確實眉眼含
笑,顯得開心至極。
“輕稚,我要去完自己的夢想,你要替我開心才是,”章婼汐笑著去了的臉,沈輕稚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落了淚,“莫要哭了,說不得我很快就回來了呢。”
沈輕稚很是驚訝:“我竟是落了淚,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怎麼這般多愁善。”
章婼汐笑道:“你怎麼跟我大嫂似的?之前大嫂有孕就是這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大哥都被打了好幾頓,直到侄兒生了,才好一些。”
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話頭。
接著,章婼汐上下打量起沈輕稚來,突然道:“輕稚,莫不是……?”
沈輕稚剛干眼淚,迷茫看了一眼,然后便順著的目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莫不是什麼?”
章婼汐眨了眨眼睛:“莫不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