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第二天就退了燒,但還是頭重腳輕，睡醒的時候黎羨南已經不在邊了，看了看時間,也不過才早上八點半。

　葉緋沒想打擾他，就給他微信留了一條言，說要不先打車回西郊吧。

　這條消息發出去五分鐘,葉緋是呆坐在床上發呆，沉重的腦子不知道先從哪一件事開始思考。

　手機開始震，黎羨南打過來電話。

　“喂。”葉緋嗓子還在發痛。

　“我在管局罰款呢，半小時,半小時過去接你。”

　黎羨南拿著手機,跟說著，約有點氣流聲,有人讓他簽個字，黎羨南笑笑說辛苦了。

　那點清淺的聲音，好像順著蹭進了的心口，讓無端心一下。

　昨天晚上也不是全然不清醒,黎羨南把車開的很快，本來就頭暈,強忍著下去,現在清醒點兒想,罰款都得多。

　葉緋躺在病床上等黎羨南，他果然說話算話,半小時還不到,就聽見了外面的靜,醫生叮囑,開了一些藥,葉緋坐在病床上往外看，黎羨南應當是回了西郊一趟，換了服，手肘上還搭著的外套。

　葉緋一看，就眼睛有點酸。

　沒五分鐘黎羨南進來，瞧見就終于笑笑，把的大遞給，“我今天早上六點多就起來，回去給你拿了件兒厚服，今天燕京降溫呢。”

　那厚風上還帶著點兒他上的溫度。

　葉緋慢吞吞穿上，問他，“你扣了幾分？”

　“一分。”

　“我不信。”

　“五分，今年得老實點兒了，不然分給我扣沒了，以后出門還得帶柯棋那個電燈泡。”黎羨南輕笑一聲，幫攏攏服，“還能走麼？要不給你找個椅？”

　葉緋瞪他一眼，“是冒又不是骨折。”

　黎羨南幫拿手機，好心遞過來一只手，“那不也是生病了麼。”

　葉緋無言，默默跟在黎羨南后出去，主任一直跟他客氣寒暄，黎羨南聽的敷衍，出了醫院，回頭一看，是市里知名的私立醫院，興許背后也多沾點黎家的投資。

　黎羨南開車帶回去，新年還差個十五元宵節，就結束了，有道路局的工人在拆燈籠，改在主干道上換花燈，刷朋友圈有看，什麼公園做了大片的花燈。

　葉緋偏頭問他，“我聽說十五有花燈，去不去看？”

　“行啊，陪你去。”黎羨南答得理所應當。

　回了西郊，推開門，半面墻都堆著郁郁蔥蔥的繡球花，準是讓人早上換的，繡球氣，在這零下里一兩天就蔫了，這花特能喝水，之前看有人醒花，一大扎全都泡在水里，非常麻煩。

　茂的半面墻繡球花，已經開了多天。

　黎羨南早給備了早飯，昨天問想吃什麼呢，也不說，黎羨南回頭想想葉緋的口味，好像沒什麼特別喜歡的，黎羨南不喜歡做選擇，細細一想兩人單獨出去吃的館子，讓人把幾家店的招牌菜都送來了。

　麻麻擺了一大桌。

　人一生病，懶了好些，剝那只蟹怎麼都打不開。

　黎羨南從手里過去，輕輕松松給剝開，白的蟹擱在面前的小碟子里。

　葉緋抬起頭，黎羨南坐在對面，讓想到兩人頭次見面的時候，很多細節都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那會他也是如此，素來矜貴的一雙手給剝蟹。

　黎羨南給沾了沾姜末醋，有意跟找話題，“再明年畢業了？”

　“嗯，就畢業了。”

　“我看趙西湄那辦公室弄差不多了，你重心找好，別全撲那兒去了，該上學還是上學，互聯網這東西，風險大的，學位拿手里，起碼是你自己的王牌。”黎羨南又說，“萬一以后跳槽呢，現在燕京這學位越來越不值錢了。”

　葉緋古怪看他一眼，“你給我上課呢？”

　黎羨南笑，又剝一白蝦，“盼你好。”

　-

　正月十五時，葉緋這場冒好的差不多了，手機陸續有學校群里的消息，正月十六開學，大三下半年幾乎也沒什麼課，課時很。

　趙西湄也跟約時間，說辦公室設計差不多了，問什麼時候有空。

　葉緋一一回了。

　黎羨南不催，葉緋慢悠悠下樓。

　黎羨南在院子里站著。

　客廳那一隅被辟向日葵花田，郁郁蔥蔥的向日葵開著，房間里漾著一些清新的味道。

　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繡球花。

　分明這個冬天還沒過去的。

　黎羨南的影也融上了一些溫的。

　那會出門到地方，是燕京紅螺寺燈會。

　這樣的紅磚墻古剎地天生適合做這些東西，枯木古樹上都畫著宮廷燈籠，吊稍都滿是喜慶的。

　那會人說什麼？紅螺寺求姻緣的。

　燈會坐在這，來的還真都是一對一對的夫妻。

　紅螺寺山水環繞，郁蔥古木，氣勢恢宏沉寂，也是燕京馳名中外的古剎佛門。

　葉緋跟他手挽手走過一條回廊，夜幕降臨，星點的紅燈籠亮著。

　葉緋笑起來，說像不像古代什麼王侯親的時候，府邸都這樣。

　黎羨南睨一眼，葉緋好像終于神一點兒，長發順的披在兩肩，不施黛的小臉干凈，一雙眼睛被碎點亮，仿佛波漾點點桃花。

　黎羨南跟往前走，大雄寶殿前兩棵巨大的銀杏木，人們說像珠聯璧合的夫妻，于是又他們夫妻樹。

　眼下，夫妻樹前也墜了好些燈籠。

　這邊人，后面就有古廟大殿，香火裊裊，偶爾有披著僧袍的僧路過。

　葉緋說，“夫妻木是不是到都有的？我記得我們那廟里也有兩棵銀杏夫妻木的……”

　是夫妻木，還是這求姻緣的姻緣寺讓他了點兒分寸？

　葉緋生病那晚睡的一點都不踏實，哭了兩回，醒來大概是不記得了。

　黎羨南細聽，只聽見約在說家。

　葉緋從來沒跟他要過什麼，其實黎羨南能看那些心思，和質，總得圖一個吧？不圖質，圖的是什麼？

　眼里那些明晃晃的喜歡，跟他說黎羨南我喜歡你的時候，虔誠的好像把一顆心捧給他了。

　葉緋拉著他繼續走，其實不太認路，后面是被黎羨南帶著走，反正兩人也沒什麼事做，結果黎羨南帶走的地方人漸漸更，花燈都不見了。

　“黎羨南，你帶我去哪兒呢？”葉緋被他拉著手往前走。

　前面的牌坊提著字：觀音路。

　紅螺山以求子求姻緣聞名，觀音路上有三十三座觀音像，七百多級臺階。

　晚上的觀音路空無一人。

　黎羨南是瘋了，拉著走完這七百多級臺階，路過三十三座觀音像，站在觀音寺的頂端，俯瞰著下面約的花燈。

　他三十二年從未拜過一次佛，連許愿都懶得許一個，他要什麼有什麼，這隆冬天撿回的一朵兒溫室里的洋牡丹，讓他盼著時間永遠駐足在冥冥冬夜里。

　披著一襲白，站在他原本枯寂的院子里，撿了樹枝在下面寫他名字。

　冬夜的大雪是白茫茫的紙，就是那張白紙上最斐然的詩。

　黎羨南把抵在觀音寺的廊柱前，紅塵間花燈盞盞，是人間最驚鴻，半點都不平庸，他就這麼一朵的洋牡丹，不是玫瑰，不是牡丹，是繾綣溫存的洋牡丹。

　他也期盼著洋牡丹開在西郊，從春又到冬。

　黎羨南吻，好似纏綿人間風月，攜著春雨，風心也，這一生山高水遠，想起葉緋，就讓他覺得后半生都，仿佛萬古長夜終有明燈一盞是為他而亮。

　“緋緋，我也不知道哪個觀音是求姻緣的，我就跟你全走一遍，三十三個觀音像，總有一個能聽見我許的愿，”黎羨南的氣息融在一呼一吸間，他說，“緋緋，你給我時間，讓我試試吧。”

　一字一字，像房檐滴水，滴答滴答敲在心口，薄薄的一層心坎兒，就被敲得意，一些東西，一定是昭昭然的。

　“可能要久一些，我只想你還在這，”黎羨南的手指著的瓣，“我沒什麼誓言和承諾好給你，你要不在這兒，我就在西郊等你，西郊的燈也是只為你亮的，你半點兒不平庸，你有我。”

　心無聲嗎？

　李白的月，蘇軾的松崗，張惠言的梅花雪。

　寂寂無聲，卻又流傳朗朗。

　三十三座觀音像，總有一座能聽見吧？

　葉緋這花燈跟他看到了十一點半，葉緋明天得去一趟學校，黎羨南寵著，路上跟一頓念，“你下學期還有課是不是？”

　“有，但是很的，一周的課時都不張。”葉緋警告他，“我學校離西郊不遠，幾步路，你別來接送我。”

　黎羨南就笑，佯裝問，怎麼著，我什麼時候能給你當正宮？

　葉緋被他問的臉熱，干脆忽略他這個問題，跟他聊別的，黎羨南偏不愿意，糾纏著這個問題足足一路。

　直至回去，趁葉緋洗澡的時候，他正大明進來，拎了睡的細帶子勾在指尖兒。

　葉緋紅著一張臉坐在滿是泡泡的浴缸里，威脅他也毫無氣勢。

　黎羨南有點兒壞意上來的時候，讓毫無招架之力。

　于是他就這麼把堵在浴缸間，吻的難舍難分。

　其實也分不清，是不是他看著這幾天心不好，想盡了法子哄高興。

　他勾著下，含眼里的脈脈比浴室里攀附的水汽還要人。

　他說，“怎麼辦呢，我就緋緋這一個正宮娘娘，那可是拜了三十三個觀音見證過的。”

　“黎羨南！”葉緋終于清醒點兒了，正宮娘娘這個詞，曖昧的過分正經。

　黎羨南笑意更深，“你可終于高興點兒了。”

　葉緋著他的眼睛，玻璃窗上的水霧凝攏細細水珠墜下來，搖搖墜地滴落下來。

　——你給我時間試試吧。

　試什麼，清如他，他怎麼會不知道？

　心里其實有一個答案了。

　試過之后，真的會有天長地久的機會嗎？

　他這樣清貴，一皚皚白雪，又為添上濃墨重彩，為了這一粒塵，真會翻千山越萬嶺嗎？

　看著他的一雙眼睛，含脈脈，好似大風起，在大風的正中心，被他庇佑一方安寧。

　葉緋是愿意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