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買下那套房子后,走了一陣子的流程，中介將房本到手上的時候，葉緋覺得像做夢一樣不真實,多問了中介幾遍——真的嗎？

　中介笑說真的，這房子是您的了。

　那應該是葉緋二十多年里最開心的時候，盡管這開心也好像略有幾分懸空著。

　黎羨南說讓空把槐三胡同的房子退了吧,天天也不怎麼去，還不如留出這些錢準備裝修。

　葉緋心想也是這道理，但退槐三的房子真實猶豫一會，問黎羨南,“萬一我跟你吵架,你把我趕出去呢，我難道還要住酒店？”

　“我可舍不得跟你吵架。”

　黎羨南是這麼說的,葉緋真的回想一下，確實是的。

　黎羨南對工作上的事不上心的，偶爾也有點不耐的時刻，讓柯棋看著辦,這些小事還來問他，公司里沒有別的人麼？

　葉緋暗聽著,籠統聽懂一意思：他的時間最值錢,沒那麼多功夫等。

　結果那陣子葉緋忙著寫論文,征用了黎羨南的書房，桌子上擺著好多文學著作,寫完也就凌晨了,們這專業課時還好,就是作業是真的重。

　葉緋悄悄去洗漱,回了臥室黎羨南還沒睡,仿佛在等著。

　他的時間不是最值錢嗎，怎麼就這樣倚靠在床頭等了半宿呢？

　雙標，葉緋就想到這倆字。

　黎羨南對拍拍床，葉緋躺在他邊，舒舒服服翻了個。

　“你以后別等我了，我最近作業有點多，寫不完的。”葉緋含糊說，“你好像不喜歡等人。”

　“我不喜歡等人，我喜歡等你。”黎羨南笑著頭發，“沒你睡不好。”

　“你是為了睡好才等我？”明知不是的，還要說一句，語調有點懶，有點像撒。

　“是啊，沒你睡不好。”

　黎羨南有一下沒一下的頭發，淡淡的花果香味，什麼時候都習慣了。

　葉緋第二天沒課，要去趙西湄那，跟薛如意約了時間一起去，明天難得能多睡會。

　黎羨南睡前問什麼時候裝修，跟說槐三胡同，葉緋沉沉睡過去。

　大概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葉緋真做夢夢見裝修好了那房子，跑回來告訴黎羨南，結果發現自己怎麼都進不去西郊檀宮，保安攔著，葉緋就在西郊檀宮門口蜷坐著等他，春去冬來，一切都變灰白，也沒有等到黎羨南。

　去問趙西政，趙西政挑眉說，南哥早去港城了？

　哭著問他什麼時候去了港城？

　趙西政給拿出手機，那是婚紗照，看著般配，新娘的臉怎麼都看不清，男的卻是黎羨南的臉。

　趙西政說，南哥早結婚了，你在這兒等什麼呢？這是黎太太，跟他門當戶對的。

　說話間，西郊門開了，葉緋跑進去，院子里的繡球花早就死了，枯萎的一團麻。

　看不清臉的黎太太問，我們誰才是故事里的配角？

　這夢太真實了，葉緋在夢里一直哭，黎羨南，葉緋朦朧睜眼，暖下的黎羨南面上倦容，問怎麼了，是不是力太大了？

　葉緋有種現實與夢境融的魂斷，夢里的心痛醒來還在繼續，哭著埋進他懷里說，“我夢見趙西政說你去港城結婚了，繡球花死了……”

　黎羨南啞然，想哄開心些，話到邊，竟然變的有點黯然，他著脊背說，“繡球死不了的，我昨天才讓人剛換了……院子里的繡球也枝了，六月能開，能開三四個月呢……”

　“我還夢見我進不來西郊了，我在等你，等不到你……”

　葉緋跟他說著，聲音憋屈的不行。

　黎羨南笑笑，那熱淚浸了薄薄的睡，在口的位置，無端有些涼意。

　一定是有些人會讓他開始考慮未來的，是想要列未來里的。

　說不清為什麼，你真要問黎羨南，葉緋哪里好？

　——趙西政就這麼不止一次問過，葉緋哪里好？

　哪里好啊？哪里都好，答案是給不出的，只是回想起來，每一天都心甘愿的，羅書說他最近很過分，那專機只有重要的會議才調用，黎羨南一個月調了好幾回，羅書坐不住去問，結果發現滿飛機客艙都泡著繡球花。

　瘋了。

　但黎羨南是真心甘愿的。

　趙西湄也聽說了，跟哥慨說，心理學有個觀點不就說，人小時候越缺什麼，年后就會越容易對什麼失控，黎羨南可能以前沒被人過也沒過人吧，現在瘋這樣也正常。

　趙西政還暗自思忖，我也沒這樣啊。

　趙西湄說，別了，你爸媽都溺你了。

　那天葉緋做噩夢哭，黎羨南哄，把抱起來，開燈讓往樓下看，哄著說，“緋緋你看，繡球花開著呢，我昨天才讓人換了。”

　西郊的廊燈是常亮的，院子里麻麻的繡球花開的艷，淺藍深藍，大團大團，簇擁了半面墻。

　葉緋回頭看他，黎羨南看的眼神浸滿了一種的溫，好像飽滿的草絮，一點微風吹來，紛紛揚揚飄滿全世界。

　“繡球不會死的，你也能等到我的。”

　緋緋，我是真想把你列未來里的。

　以前黎羨南活在現在，從不計劃未來的。

　-

　趙西湄找人設計的辦公室很不錯，通的落地窗，不過畢竟是要維護開發件，靠的還是韓譯那群人，會計之類的都是找的外包——趙西政必然不會管，趙西湄讓葉緋去跟黎羨南說，葉緋為難，提了一，結果第二天什麼事兒都解決好了。

　趙西湄愜意跟說，黎羨南對你是真好啊，連帶著我都能撈點油水。

　分工特別簡單，韓譯那幾個男同學各個都是學編程的，開發維護件不在話下，葉緋跟薛如意寫文推廣引流，趙西湄份也在那，平臺方也愿意給這些機會。

　只是件真正快要上市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公司頭一次正兒八經開了個會，想給這個件取個特別的名字。

　之前一直在測，用戶群非常活躍，趙西湄運營了個博，也吸了不。

　件的定位是社友，讓年輕人敞開心扉，通過大數據匹配好友，用戶都是匿名的，韓譯說件的靈源于1992年一部做《雪崩》的科幻小說，里面提出了元宇宙的概念。

　元宇宙意味著虛擬，人們利用科學技在虛擬世界中獲得沉浸式驗。

　韓譯說，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另一個自己，與自己靈魂吻合的另一半，這是這款件出現的初衷，他要做的是元宇宙式社件，諸如你喜歡文學，就會給你匹配有相通喜好的用戶。

　會議室里都是一群年輕人，但也都是一群二十出頭的男孩子，說不然就靈魂伴吧，趙西湄說你這怎麼跟神出.軌異曲同工呢。

　幾人在辦公室里吵吵嚷嚷。

　葉緋坐在窗邊，落地窗上覆著一層百葉窗，層疊的百葉窗將夜切割，在某個碎片里看到了樓下停著的車子。

　黎羨南倚靠在車邊，白的襯衫，頸間的深領帶，西熨帖，大概是也剛忙完，他總記得來接下班。

　他明明說資本家的時間就是金錢，在看著，他大半兒的時間都耗在這了。

　葉緋的視線看著樓下的黎羨南，忽而想到了那好像是很久前了，黎羨南戒了煙，隨帶著戒煙糖。

　戒煙糖推開，在掌心里倒出來一條項鏈，那戒指被他托人改了項鏈，戴在他的頸間。

　黎羨南跟講21克的故事，人死后，靈魂是21克。

　鉆石是自然界最堅的礦質。

　21克拉的鉆石并不是21克。

　黎羨南很喜歡這個寓意，他說21克是人與人之間最純潔的，就算人死了，和回憶也是永遠都在。

　21克的鉆石太夸張，21克拉的黃鉆，仿佛寓意著忠貞不渝的。

　仿佛西郊別墅里一隅向日葵花田，你是唯一，我只屬于你。

　“21克拉吧。”葉緋說。

　21克不是靈魂，是。

　總會有人，懂你沒有說出口的話。

　也總有人，不言承諾、不說，可他滿眼滿心都是你。

　你能懂，你就可以得到他。

　2014年春末初夏，一切有條不紊，韓譯開發的件命名為21克拉，推出了社元宇宙的概念，背后有黎羨南的投資，這條路走的更為順暢，因為新奇和流暢的用戶沉浸驗，這款件在上架后頗年輕人青睞。

　有些社件的定位太輕浮，什麼定位周圍的人，什麼憑照片友，那年有一句話在網上火，說什麼，“你介意我的外表，但我靈魂滾燙”。

　21克拉另辟蹊徑，從靈魂切，加上鋪了大量引人勝的文分——文也是從分生活切的，迅速拉攏了一大批忠實用戶。

　有白領在分魔都繁忙的一天。

　有人隨手拍了倫敦的夜景。

　有人講演員生涯的不易。

　有人說失的故事。

　世界仍然在浮沉，有人投資破產，有人青云直上扶搖萬里。

　這棟小小的商務樓上，隔壁的公司換了又換，老板說生意難做，實店還不如網店，你說網店，掛個淘.寶依然無人問津，為什麼？有人開始培養網紅了，網紅隨便打打廣告，網店也做不過人家。

　你說開始找網紅帶貨？網紅都換過一波了，去年流行的蛇臉都已經退出歷史的舞臺，人家又換了一波純網紅國民初臉，你看，又晚了一步。

　好似大浪起伏，你要學會呼吸，也不止學會呼吸，你要會潛水，會游泳，才能在這大浪下生存，尋找到最璀璨的珍珠。

　在2014年的春夏，21克拉是第一個破浪而出的互聯網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