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至2014年的五月,燕京春意濃，路邊兒的柳樹芽，生生的綠,趙西湄用西蔓筆名出版的第二本書稿，稿那天趙西湄躺在沙發上看著寫推文的葉緋，“我今年休息一下,明年再寫一本……明年寫什麼呀！”

　葉緋盯著屏幕，閑閑說到時候再說，你肯定能有靈的。

　其實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事——那覺都是很遠的事了。

　2014年仍然是青春小說的黃金時期，盡管紙在走下坡路,但永遠有人正青春,只是更新迭代這麼快的時代，以前的營銷手段已經不能為現在所用。

　晝夜文化的青春圖書部門被降級,旗下的雜志停刊，宣布只做長篇圖書，也做一些青年教輔圖書。

　因為雜志停刊的事，在微博上還引起了一段兒議論,眾人提起當年鹿潘達那些作者，也不免懷念。

　趙西湄看到的時候,面無驚,但葉緋還是捕捉到一惋惜——那畢竟曾經是的心,而這個筆名卻不再屬于了。

　葉緋看到的時候問，“你當時為什麼用鹿潘達這個筆名？”

　“韓譯第一次被接到我家的時候,”趙西湄倚靠在沙發上撥弄手機,說,“他那會狼狽,又瘦又高,眼睛好看，像個被.待的熊貓國寶，鹿這個字麼……我當時把他名字和另一個姓陸的名字看錯了，都是緣分，不然韓潘達……怎麼一網紅味呢。”

　趙西湄懶笑，葉緋又問，“你要不要把那個筆名，走一下程序要回來呀？”

　“不要了，”趙西湄斂斂神，笑笑說，“那個筆名下只有第一本書是我的，后面都是黃玲塞的槍稿，拿回來，我也覺得沒什麼意義了。”

　那天不錯，趙西湄跟葉緋講起一些往事，那年趙西湄跟家里鬧得不太愉快，倔勁上來不信自己不能自力更生，想著自己從小就給一些雜志投稿的往事，趙西湄第一次嘗試寫了一本小說，在小說里圓了一個暗真的夢，晝夜文化是第一個對拋出橄欖枝的，黃玲又是當時的明星主編，出于雜志的濾鏡，趙西湄簽了合同。

　“其實那本稿費本沒多，說來不怕你笑，黃玲一直打擊我，騙我簽了二十年的合同，后面兩次加印我都不知道，”趙西湄說，“后來我被別家挖走，才知道這些。”

　“趙西湄，你一定可以的，”葉緋認真說，“你以后肯定會為知名作家的。”

　趙西湄笑笑，說不死我就行了，這行沒安全。

　大三那年也像是分界線，有些同學在準備出國繼續讀研，意味著提前一年就要開始準備，有些同學預備著去找工作，所以現在在實習。

　葉緋仿佛站在分岔路口。

　葉緋問薛如意什麼打算，薛如意神黯淡了幾分，“我可不想繼續讀研了，就老老實實工作唄。”

　葉緋最近在朋友圈里都沒怎麼看到趙西政的態——其實趙西政對薛如意，本也談不上幾分認真，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對小姑娘也是真的拿。

　他想起來，托人來送餐，還記得薛如意的生日，托人送來限量版的包，他不記得呢，消失好幾天。

　氣不氣？惱不惱？可你去問，他可能還要無辜的問，我們不是朋友嗎？

　對啊，朋友以上，人未滿。

　葉緋跟薛如意講，你要不攤牌吧，斷個干凈算了。

　薛如意答非所問，蔫蔫的說，我才二十二呢。

　好像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揮霍。

　五月時春意濃，西郊院子里的繡球花開始條，黎羨南讓人挪了位置，另一面墻鋪著滿滿的繡球花，院子里的海棠木也有了花骨朵，這一年倒春寒了一陣子，氣溫驟降幾天，海棠木的花期比平時略晚了一些。

　暑假將近，葉緋的大三也快結束了，樂生在準備調崗去港城中文大，讓葉緋著手準備申請材料，要開始考語言。

　黎羨南最近確實有些忙，但忙也僅僅是減了一些跟趙西政一群人泡在一起的時間，葉緋常常聽見他在打電話。

　春天的西郊別有一番好，海棠木的花骨朵幾近要開了，黎羨南說就是這兩天的事。

　池子里的錦鯉也游的歡騰，一把魚食丟進去，無數紅白金的錦鯉躍出水面，仿佛鯉魚躍龍門的盛況。

　葉緋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對著電腦看港城中文大的主頁。

　如果沒有遇見黎羨南，肯定會堅定地抓住機會，而因燕京有他，開始多了一些貪，甚至愿這場夢做的久一些。

　分明在從前，葉緋才是那個最衡量理智的人。

　所以這件事，葉緋沒有瞞著黎羨南。

　坐在海棠木下，看著黎羨南從客廳里出來，黎羨南看到電腦上的申請表。

　葉緋往旁邊挪挪，給他留出一些位置讓他坐下，然后坦地問他。

　“黎羨南，明年我就畢業了。”

　“真快。”黎羨南在邊坐下，看眼睛亮晶晶的，挑笑俯，葉緋也不拒絕，他上淡淡的煙草味道是香水的后調，有種致命的。

　先前葉緋還以為他煙了，黎羨南攤開手，讓搜的樣子。

　葉緋他口袋，黎羨南笑的頗有幾分道貌岸然的味道，好似正人君子，“緋緋，哪兒呢。”

　明明只是了下口袋而已。

　黎羨南吻，葉緋心里總繃著一若即若離的弦，想聽他講承諾，可也真的沒有，腦子里有些混，卻也心甘愿的沉淪在他邊。

　黎羨南的掌心扣在腰上，松開的時候，葉緋突然問他一句，“黎羨南，要不我留下吧？”

　黎羨南眼底的.半退，卻仍舊溫地好似一潭幽泉。

　“緋緋，去港城讀研吧，”他說，“想這麼多有的沒的，以后有的是時間。機會可不是時時有的，抓住機會。”

　葉緋眼里仿佛蒙著一層淺淡的霧氣，在這片茫茫霧中，不問來路，不問歸途。

　可人生就這麼寥寥幾十年，路也終究有盡頭的。

　也愿時間就此泊在他的溫港。

　黎羨南確實給不了什麼承諾，天長地久這個詞，對他來講不過是虛與委蛇的客套，好似商場上的一句“下次有機會合作”。

　下次有機會合作，說多了怎麼都不合作，這不就是明擺著的婉拒麼？

　黎羨南不給承諾，他只在確定的時刻下定答案。

　葉緋乖巧應聲，說好。

　“你呢？”葉緋靠在他懷里看著海棠木的花骨朵，到底還是沒忍住輕聲問了一句。

　這條路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偏了，干脆順遂心意。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黎羨南擁著躺在搖椅上，院子里水粼粼，春意乍暖，他聲音也輕的像夜后的風。

　“黎羨南。”葉緋在他懷中抬起頭，他一聲。

　黎羨南低頭看。

　葉緋才過完二十二歲生日不久，仍然有的纖瘦，盈盈一截細腰，鎖骨仿佛瑩玉，比初見那時的狼狽，更多了些朝意明。

　黎羨南喜歡看笑和天真的模樣，是真的惹人喜的。

　這世間那樣多的橋，縱然再平泛，也有詩人寄相思。

　葉緋沒說話，將手指上的紅鉆戒指摘下來，遞到他掌心，“你再給我戴一次吧，那天你給我戴上的時候，我都沒睡醒。”

　那點天真心思啊，昭昭然藏不住，他哪舍得點破。

　黎羨南說好，輕笑一聲，擁著，托著的手，將那枚紅鉆戒指推到的右手中指上。

　戒指戴好，葉緋笑著突然來一句，“我愿意。”

　黎羨南啞然失笑，葉緋撲過來，攬著他脖頸吻他。

　“行啊，學聰明了，算計我。”黎羨南是這樣說，卻也樂意陪做這些稚游戲。

　薛如意說沒有葉緋的理智，葉緋捫心自問，現在哪里還有百分百的理智？

　也想起黎羨南說過的話，別算這麼明白，這個世界上哪兒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呢？

　黎羨南不信緣淺，他說緣分深淺，全在人為。

　葉緋也就不信這些——比起緣分，或許更愿意相信黎羨南。

　挑挑揀揀，他從沒有對承諾過什麼，但真的沒有承諾嗎？

　葉緋在腦子里回想著。

　關乎承諾嗎……只想到在紅螺寺的觀音路上，黎羨南吻，跟說，緋緋，你讓我試試吧。

　是試試，有沒有以后嗎？

　薛如意說才二十二歲，葉緋也是。仍然年輕，仍有一些時間可以用來停泊。

　2014年六月，宗鈺大婚，登了娛樂新聞的頭條，都在講京圈公子跟某富商千金聯姻的盛況，宗家有意把婚禮辦的熱鬧，好似在對公眾宣布什麼。

　宣布什麼呢？明正娶？

　那回該有的客套是有的，婚禮在滬上辦的，跟拍的團隊和記者只拍了前半程。

　后半程是在黃浦江的游艇上的私場所，沒有任何攝像。

　黎羨南也帶葉緋去了，宗鈺那群人素來玩的大，趙西政和閆濯齊明遠他們，雖然不太喜歡宗鈺，但畢竟一個圈子里，父輩的生意也都有往來，所以那天面上仍然玩的盡興。

　在游艇的大廳，一天的忙碌結束，晚上都喝了不酒，醉意朦朧的，加之游艇開在浦江上，大廳里擺著香檳酒塔架，汩汩淌下來的澄金泛著紙醉金迷。

　對岸就是最繁華的陸家金融區，對面的高檔星級酒店，里面又是怎樣的浮華事？

　幾個人喝的都不太清醒了，說要玩游戲，咬著一朵玫瑰花，那玫瑰花是捧花上的一朵，花瓣搖搖墜了，用接吻的方式給下一個人，還不許花瓣落下。

　那天黎羨南仍然保持理智，只在客套時喝了半杯酒。

　有人非要把玫瑰花給黎羨南，黎羨南大概是那天場子里唯一一個清醒的人。

　葉緋酒量極差，一杯低度數的果酒就上頭了，趙西湄已經趴在游艇的沙發上困得直點頭。

　葉緋傻乎乎的坐在一排天沙發上看著黎羨南。

　黎羨南今天并不是伴郎，穿的清矜又貴氣，白襯衫的領口松散，西熨帖，包裹著修長的，他的西裝外套搭在一旁，明滅的，男人一張俊括英俊，分外立的五，看向的眼神，如寒潭玉一般清，不似冷漠，更像一種克制。

　他眼神落在葉緋上。

　“嫂子，親一個，親一個——”

　趙西政喝大了，帶著周圍的齊明遠和閆濯起哄。

　葉緋臉頰發紅，輕飄飄的抬起腳步走過去。

　那點酒意讓墜進一潭溫熱的水中，好似很久前的溫泉，裊裊熱氣，黎羨南坐在岸上，攀水撐起一截子，黎羨南傾過來吻。

　那天的熱氣拂耳，天然的溫水像人纏綿的吻，連中草藥的味道都淪為.的背襯。

　黎羨南抬眸看著葉緋，葉緋傻乎乎地看著他笑，理智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長發挽起來，子是他選的，杏的吊帶，瑩白的有的溫，擺不規則，好似將他的心都在拉扯。

　那雙干干凈凈的眼里，滿是他，彎笑笑，比今天那風萬霽的新娘還要矚目，黎羨南的心也好似沉進溫泉里，一分醉意為黑夜淪陷。

　攀著溫泉池的人魚有一雙一眼奪命的眼睛，是喚醒人暗涌，讓人泛濫的。

　“兩杯果酒就這樣了？”黎羨南著的臉，微涼的風，他的掌心干燥微涼，融在一起，有種忌的刺激。

　葉緋點點頭，看著他說，“黎羨南，你今天真好看。”

　黎羨南無聲一笑，想問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葉緋搖搖頭。

　黎羨南攥著的手腕把拉進懷里，葉緋湊過來吻他。

　趙西政晃晃手里那捧花，折騰了一天的捧花脆弱不堪，玫瑰花瓣落下，落在葉緋的頭發上。

　“百年好合——”趙西政醉醺醺地起哄，指使了人把大廳里的樂手喊進來，讓他拉婚禮進行曲。

　樂手駕著小提琴拉婚禮進行曲，外面響起午夜的煙花，破天的火點亮夜幕，黎羨南扣著葉緋的腰，上的花果香味比醇酒更引人勝，冬天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初夏仍熱烈。

　一吻便淪陷，一吻便深不渝。

　好像結婚的不是宗鈺。

　好像那新人是和黎羨南。

　葉緋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左手上的戒指鉻著的手指。

　好像想起那天黎羨南為套上戒指，笑著說一句我愿意。

　明明他都沒問的。

　黎羨南是清醒的，看著懷里的葉緋，淡淡的花果香仿佛浸了酒味，是真切走進了他心里，他也明明沒醉，居然在這樣的時刻覺得，葉緋要是穿婚紗，比誰都好看。

　黎羨南知曉某些決定做出，就像變更一條既定的軌道，可兩相悅，本就是劫也是緣，他是年人，擔責是他的選擇。

　“緋緋，給我點時間，”他著的臉，聲音仿佛繚繞著裊裊熱意，“別為我留下，是我等你的。”

　葉緋酒意朦朧，被他這溫存繾綣的吻勾惹的神志不清，看著他就直點頭，說，“你說什麼我都信。”

　黎羨南啞然失笑，把抱起來，“醉貓，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