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和驛館的人都看到了沈觀魚偽裝過的面貌。
“讓人去照他們說的, 將兩人的畫像畫出來給守城兵認,一刻也不準耽誤。”趙究要知道,究竟出了城門沒有。
說罷, 他起讓人取馬直接出了宮門,向來不許快行的宮門前略過一騎快馬, 韁繩在趙究手中幾乎要握斷了。
必要親自把那兩個人抓回來,再當著沈觀魚的面將夏昀碎尸萬段。
楚十三看著匆匆來又匆匆走的人,心中嘆氣。
一個“”字毀了多英雄, 趙究不肯放過自己, 也不肯放過那個人,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兩個人只怕這輩子都得糾纏在一起了。
“我也該回紅塵里走一遭咯。”他負手也離開了月馥宮。
收到皇宮戒嚴的消息,城門這邊就不再準人出了,但終究是晚了一刻, 不過叢云已經帶著暗衛已經率先追了尤穹去了。
但這一回獵變得更加謹慎小心,出城之后幾十條路,尤穹無意往南而去, 若無足夠的人手,他進了山中就像泥沙海, 想要找到他難上加難。
可叢云如今跟專咬尤穹的豺狗似的, 不找到他絕不罷休。
這時探子卻傳來了最新的消息:“陛下也在出城的路上, 是皇后娘娘不見了。”
叢云心里一驚, 怎麼偏偏是今日,“什麼時候不見的?”
“今早, 守城兵看過畫像, 說是確實有兩個人出城了, 是夏昀帶走了皇后娘娘, 陛下說尤穹會出現也是因為皇后娘娘,只要找到其中一個就能一起找到。”
比起尤穹當然是皇后更為重要,而且皇后有孕跑不遠,找起來也更容易。
“他們也是從東門走的?”
“是,皇后娘娘和夏昀扮作糧商,坐的板車出城。”
叢云說道:“走,從東邊的路沿著車轍去找。”
他們是最先出城的,務必要在陛下到之前找到皇后娘娘,捉拿尤穹。
有了明晰的方向,憑暗衛的本事找起來自然很快,不一會兒就在道旁找到了被丟棄的板車。
照他們離開城門的時間,到這里丟棄了板車,離開的時間定然不長,沈觀魚還懷著孕,他們走不了多遠。
叢云神一振,讓專門尋人蹤跡的斥候找尋線索,手下銳如一張張開的網,撲向目標。
夏昀當然也知道,憑著這點時間,只要趙究知道了他們走了,派人追出來,兩人本不可能逃走,沈觀魚又懷著,逃跑更難。
也正是如此,沈觀魚才想起要借尤穹之力,或許這個人可以幫他,是以先前才會有故意幫助尤穹逃的舉。
循著尤穹留下的記號,夏昀背著沈觀魚鉆山林,無數的樹杈枝丫在二人上掃過,給追尋他們的斥候留下了更多的足跡。
“你們來了。”尤穹立在樹間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他仍是長不大的年模樣,躲在沈家這些時日讓他面有些蒼白,臉上白的花紋也不再明顯。
夏昀說道:“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沒關系,現在時辰正好,”尤穹扶著樹干,著蠱蟲將附近的靜源源不斷地傳來,“尸我找好了,葬崗里新鮮的,待會兒可別……”
他展開雙臂,樹叢里傳出輕微的響,樹叢被撥開,第一個找到他們蹤跡的斥候迅速發出了信號。
有人證就好辦了,夏昀低聲說:“小姐,抓了。”
“嗯!”沈觀魚抱了他的脖子,打起十二分神,忍著冷風和樹葉一齊在臉頰刮過。
尤穹垂眸看著他們,影宛如鬼魅,移到了夏昀面前,兩人起手來,如在居翮山時一樣。
然而夏昀背著一個人,自然不便,只有躲著的份,那些詭異的蟲子如那夜一樣撲了上來,爬上了夏昀的腳背。
叢云帶著人過來的時候,遠遠就見到那些黑漆漆的蟲子爬到了夏昀的腰部,離宮的皇后娘娘赫然就在他的背上。
他背著沈觀魚,沒有手將那些蟲子撥開,也撥不開,蟲子越爬越高,直至漸漸將二人吞沒。
麻麻的蟲子將兩個人覆蓋住,好似人沒了,影子代替著人站了起來,詭異可怕,無數攢的蟲子更是看得人頭皮發麻。
夏昀手里抓著馭生蠱的母蠱,若是覺到一疼痛,就會果斷地掐死母蠱,和尤穹同歸于盡。
這麼多的蟲子,雖然提前有準備,沈觀魚也還是怕得不行。
“啊——”此刻的一聲尖來得十分的真實,讓人信服。
為防夏昀誤會掐死了馭生蠱,沈觀魚輕輕點了點他的脖子,示意自己沒事。
叢云聽見了沈觀魚這一聲,急忙喊道:“尤穹住手!”
尤穹見人來了,轉又躍到了樹上去,說道:“叢大人來得太晚了,只能幫他們收尸了。”
叢云已經到了眼前,他來不及理會尤穹,只焦急地看著那兩個被蟲子團團包圍的人。
想一把火燒了這些蟲子,但又怕傷了皇后娘娘,尤穹趁他們手足無措之時,消失在了樹隙之中。
叢云看也不看,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最后他只能解下披風,將那些蟲子全都拍開,其他手下依樣畫葫蘆,也拍打起來。
可這麼多的蟲子將兩人圍得沒有一隙,他們掙扎著,扭曲著,接著形轟然倒下,蟲子勉強拍完了,出底下模糊的尸,連都是黑的,本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叢云看著眼前的兩尸,和空的樹頂,心徹底墜了深淵。
寒風卷著道上的枯枝敗葉,又被一隊鐵騎踏得碎。
天空是冷的灰,一株株老樹伶仃黑瘦,張牙舞爪地將寒風刮出尖銳的聲響。
趙究一意著前方,握僵的手麻木僵,駿馬一騎絕塵,悠悠飄的一片雪花落在了他高的鼻尖,停留不住。
今年第一場雪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落下了,他毫不覺,眼睫撲上雪粒也沒有閉眼。
天空炸響了煙花,趙究抬頭看著,駿馬離開道往林中疾馳而去,沒有幾息就見到了叢云,暗衛們見趙究來了,全跪在了地上。
扯了韁繩翻下馬,叢云不待問便說道:“陛下,皇后娘娘……在此。”
趙究腳步頓了一下,才見到地上兩塊鋪著的白布,凸顯出人形。
“陛下,那白布蓋著的便是。”叢云嚨跟被人掐住似的,說得十分艱難。
趙究而過,徑直往那兩尸首而去,馬鞭沒有半點猶豫地挑開兩塊白布。
“這不是。”聲線比凌厲的風還讓割人。
趙究低頭看著那子的尸,已經爛了一團,本辨不清模樣。
他不信尤穹當初逃離刑獄沒有幫忙,更不信尤穹蟄伏多時不回南疆,知道他們今日離京特意來追殺。
沈觀魚絕不會死,更不會變這樣一副潰爛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陛下,我等親眼所見尤穹的蟲子將他們二人……”
趙究面無表,一腳將叢云踹翻在地,重復道:“朕說了,這不是!你睜大眼睛看那尸的肚子!”
叢云不知皇后懷孕的事,聞言不免瞪大了眼睛。
他揪起叢云的領,單臂將人提了起來,“給朕去找,蘇州、邊地、南疆、越國……整個天下都翻過來,把給朕找到。”
叢云正對上趙究的眼睛,里邊翻涌著詭譎多變的墨云,深紅猶如蛛網。
陛下此刻有些不正常,叢云咬了后槽牙,領了這個任務。
下一秒,他就被丟在了地上。
趙究看也不看那兩尸,轉騎馬離去,此時雪花已經有些紛紛揚揚,噴出的白霧讓他冷厲的廓模糊。
叢云勉強從地上站起來,目送皇帝沉重的玄背影。
和來時的雷厲風行不同,回程的馬好像有些疲憊,有氣無力地舉著蹄子。
“走吧,給臨近幾條道所向的城鎮都傳消息,嚴查過路之人。”叢云說道。
夏昀背著沈觀魚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他運起輕功行了半日,到了另一條道上,就見有路過的商隊。
兩人此刻不拘去哪里,給了商隊老板一些銀子,就搭上了馬車。
沈觀魚想出這一招龍轉,不知能不能讓京城的人相信他們死了,若是信了,和夏昀從此就自由了。
但萬一趙究還是不信,一定要找呢,但苦心孤詣到這個地步,能拖延就一些,讓趙究晚一點察覺也好,這樣他們才有機會跑得更遠。
但無論如何,沈觀魚再也不能回蘇州,更不能聯系任何認識的人。
這一段時日為了不功虧一簣,他們只怕要四海為家了。
因為給的銀子可觀,他們分到了勉強能避風的馬車,里面裝著些皮貨,坐在狹窄的馬車上,搖搖晃晃的,下鋪著的是干凈厚實的稻草,躺起來倒也算舒服。
沈觀魚若不是神太過張,只怕都要睡著了,夏昀默默將斗篷蓋在上。
“夏昀,咱們逃出來了。”
沈觀魚眼睛里煥發出奇異的彩,覺得有些奇妙,忽然就從月馥宮到了這個仄的小馬車里,往后的人生天高海闊,完全不一樣了。
不過他們手里有銀子,躲過了這一陣,日子想來是不難過的。
夏昀問道:“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嗎?”
沈觀魚靠著他的肩膀,將斗篷分他一半,說道:“我只是有點累,孩子還好,一點沒鬧。”
“那就好。”
“夏昀,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小姐了,以后我們做一對姐弟好不好?”沈觀魚拉著他的手說道。
是拉了夏昀下水,其實沈觀魚是有些愧疚的,可若沒有夏昀幫,自己只怕一輩子也逃不出來那座皇城。
“好……”夏昀并不知道心中所想,自然也不能告訴自己是愿陪離開的。
他說道:“咱們還得有兩個化名。”
“你覺得什麼好?”
他的名字當初是取的,沈觀魚現在想讓夏昀給取一個。
夏昀看了看外邊下起的雪,無數的樹在往后退,便說道:“你就董雪,我董樹,好不好?”
他沒有文化,看到什麼就取什麼。
沈觀魚笑著點頭,“好!我們姐弟二人姓董,住在董家村,家中父母雙亡,夫君……也死了,只留下一個腹子,投奔親戚路經此地……”
夏昀認真聽編造起兩人的籍貫來歷,說著說著商隊就停靠在了路邊的一個茶棚邊。
夏昀下去買了些素菜包子,還有一壺熱茶上來,他們一起填了肚子。
前路迢迢,沈觀魚嘆了口氣,了自己的肚子,這兒好像了力量的來源,一,再和孩子說兩句話,就不會為了將來而忐忑不安。
午后的雪繼續下著,沈觀魚吃飽就有些困了,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夏昀著的睡,試著出手指輕了的臉,被凍得一片冰涼。
他小心挪到另一邊,將能進風的隙擋住,又把斗篷的隙塞好,沈觀魚嘟囔一聲,睡得安穩。
到了第二日他們又換了一個商隊,是聽聞要開互市,往越國做生意去的,他們也沒決定要直接跟去邊地還是會換條路走,就跟了車隊漂泊一陣,總之如一開始想的,不能停下來。
到了晚上,商隊架起了篝火做晚飯,沈觀魚和夏昀分到了兩碗粥,坐得遠些吃了起來。
沈觀魚聞到味有點不舒服,但也沒有說什麼,現在能有一口熱的吃是難得的事。
忍耐著喝了幾口,結果那安靜了兩日的胃就鬧騰了,沈觀魚忍不住將碗推給夏昀,轉朝一邊干嘔不止。
一只手輕輕幫順著氣,等平復了下來,沈觀魚肚子里的小冤孽,無奈說道:“別鬧別鬧,讓娘親吃點東西吧。”
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策劃.只是在計劃的路上卻產生了一場意外的感情,可是到頭來誰又曾想到自己反而被別人算計在內.命運的軌跡在行駛的過程中漸漸偏離了軌道,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才知道不是愛的時間和場合不對,而是愛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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