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要向東，趕赴大同。

　遼兵策馬揚鞭朝著北面山峰去了，踏起滾滾黃煙，領頭的人卻忽然勒馬停下了步。

　那詐狡猾的汗王與他隔山頭對視，僅憑雙臂神力竟舉起一臺小炮架在馬背上，炮頭示威般朝他亮了一亮。

　兩山頭之間不足一里！這畜生果然要反水！

　廿一目眥裂：“殿下快躲！”

　一群影衛朝殿下站定的地方撲，晏昰自己閃避開了，影衛摔作一團，意想中的劇痛卻沒來，只聽到峽谷下方一片震耳聾的轟炸聲，

　鐵屑砂石過境，峽谷下開一片霧。

　耶律烈炮頭朝下，轟了三顆開｜花｜彈，炸死了自己的全部親信，還剩一口氣不知死活的，全死在箭之下了——即便他兩天前還言之鑿鑿說著“要是老子回不來，我這些部下你給我養著”。

　轟完，耶律烈原地毀了那門炮，朝著北面繼續策馬狂奔。

　晏昰嘖了聲，一時間涌起些惺惺相惜的嘆賞，對上影衛駭然的目，他道。

　“此計三步，其一，請君甕，烏都順勢進薩滿教，做我耳目。”

　“其二，假戲真做——元人多疑，昨天混進去的遼兵盡數被斬，元人不西遼的投誠，也瞧不起一個草寇，所以耶律烈必須死在此地。”

　“山谷下殘尸無數，元兵必定會下去查看，待仔細一瞧，咱們盛朝的炮轟了幾十員遼將，元兵必定以為耶律烈被咱們炸死了——才方便耶律烈改換份，帶人混進薩滿隊伍。”

　“其三，割席斷義，斬草除。”

　廿一正不明白這句作何解，竟見殿下解下腰牌與虎符。

　“傳令給勝州殘部與代王叔，令他們各出兩萬兵馬，一路追殺巫士和蒙古兵，能殺多殺多，無我令不許退。”

　要讓蒙古人知道，他刻薄寡恩，故友死后，還要因為家國大義宰了這靈，千里追殺，免得他了元人的刀，長大后忘干凈家國故土，揮劍直指中原。

　既如此，烏都骨子里那一半漢人的，就能徹底地洗干凈，把他往大薩滿的位子上再推一把。

　廿一心遽跳：“萬一傷著小公子……”

　晏昰隔著袖，掌心上小臂位置。

　里邊系著一條細細的紅穗線，紅得幾乎要褪，纏纏綿綿繞在他每一次脈搏的跳上。

　影衛們唏噓著耶律烈心狠手辣，卻忘了他也是鐵石心腸。

　群馬拉著巫閣上了大渡船，晏昰遙遙著。

　“元人大費周章地找靈，幾萬元兵進了城，不敢屠城，不敢禍民，連民居都不敢占，搭了帳篷睡街上；縱深進勝州的幾萬元兵，與其說是為了攻城，不如說是圍著此鎮，將周邊武備清掃干凈——對烏都畢恭畢敬至此，自然會有千萬人舍命護著他。”

　這群野畜收了爪，大概是因為請靈的這一路上不能見。

　靈年紀太小，心志不堅，得干干凈凈地被關進高塔中，不可心生怨懟、憎惡，不可嗜殺，和世上千千萬萬人事都不可產生牽扯，得被送上祭臺，打小起做一個孤寡的神。

　倘若他猜錯了，倘若當真害死了師兄……

　晏昰想，那就賠一個親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