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放了話要來察民, 育競賽的場地就得趕做起來，縣衙不敢耽擱，連夜趕制需要的品。

　護肘護膝、毽子、蹴鞠球……甭管巧手笨手都得跟著做, 仆婦們點了滿院的燈籠, 坐在廊下趕工。

　“姐, 這個有什麼用啊？”

　珠珠看姐姐往膝頭上綁了兩片護膝, 是從沒見過的東西, 圓墊中間墊了棉花，上下兩頭的綁帶也結實, 能牢牢實實固定在雙膝上。

　誰料話剛落, 唐荼荼啪一下跪在地上了，沒等大伙反應過來, 又抬將膝蓋對準廊柱重重地撞了幾下，把嬤嬤丫鬟嚇得不輕。

　唐荼荼笑說：“沒事兒, 不疼的，這是固定膝蓋骨的, 蹴鞠比賽中常有撞, 摔倒了很容易傷著膝蓋骨, 髕骨的傷很難養。這回參加蹴鞠比賽的幾乎都是武館的漢子，每個大老爺們將近二百來斤，磕一下不得了，咱們要為他們做好防護。”

　唐夫人聽有模有樣地跟珠珠解釋, 忍俊不：“荼荼真是什麼都懂，你哪里知道蹴鞠是什麼樣？”

　唐荼荼彎一笑, 檢查著一沓護膝的厚度, 沒吭聲。

　常見的球類運, 籃球足球網球乒乓球排球, 可是什麼都會一點呢。雖說干了好幾年文職，可那是隸屬于軍部的規劃院，晨練與下午一樣不，能太差了人笑話。

　可惜報名蹴鞠的幾乎沒有姑娘，滿打滿算湊不起一個足球隊，去跟武館力士同場比試吧，那是自討苦吃，唐荼荼憾地退了報名表。

　比賽場地現，是趙大人被擼前留下的，那老卸任前一門心思盼著來一場強健大比，熱熱鬧鬧的，給自己的任期畫個圓滿的句號，遂早早把場地準備好了。

　差役架起獨木橋，在看臺上裹了些紅綢黃彩，喜慶的氣氛便躍然而出了。

　一場赤眼疫讓整個靜海縣停了擺，集市廟會全了，坊間連紅白事都沒敢大大辦。好不容易解了，家給出了這樣大的熱鬧，縣上的百姓全來看熱鬧了，把一片空曠的曬谷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欽差與刑部、大理寺幾位大人是半上午到的，一行人不驚擾百姓，都著常服，褪去那袍，乍看各個都是尋常面孔，瞧不出三四品大員的威。

　唐荼荼與一群縣吏家眷站在東邊，聽葉先生連蒙帶猜，也跟著認了認人。

　“素聞刑部員不外任，都是從督捕司、提牢廳小吏做起，一年年升上去的，煞氣重，面相里難免要帶出兇勁，就是那位了……中間那位不必說，乃是尤既明尤大人。”

　唐荼荼探著頭看：“漕司沒來？”

　葉先生咧：“姑娘抬舉咱老爺了，區區一場民間小比武，哪值當漕司親臨？”

　大理寺卿——尤既明尤大人年紀最輕，卻坐到了居中的位置，把唐老爺這個縣令請到了旁座。

　第一天的比賽必然是蹴鞠，一來這項運能熱場，二來這是所有項目里唯一有專業的比賽。后頭的跳皮筋、踢花毽、障礙賽等等，參與人員混雜，賽場紀律一定很，家與民同樂的時候不能苛求紀律，所以要把多人團隊項目放在前邊，早早比完了，后頭就是百姓齊歡樂了。

　曬谷場四面都搭了看臺，人頭攢，黑一片。芳草看得眼暈：“姑娘真有辦法，能聚起這麼多人來。”

　唐荼荼端著報名表，應了聲：“好玩的事兒，誰舍得缺席啊？”

　核實了蹴鞠賽的報名表后，隨意一瞄，看到了人——公孫和站在看臺下，手在額頭前搭了個棚，寧捱著太曬也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上。

　唐荼荼蹲下，拍拍頭頂：“你看什麼呢？”

　把和嚇一跳，一扭頭，雙頰如飛霞。瞧茶花兒也不是外人，著聲鬼鬼祟祟說。

　“我娘說我十七了，也差不多該挑人家了，讓我今兒睜大眼好好看——我娘說看男人別看臉，從這球品能看出來人品，再要挑腰健壯的，親以后不罪。等挑好了，回頭找人家爹娘說和去。”

　唐荼荼噗嗤一聲，笑得前仰后合：“你娘真是……”

　年紀一把，和又是男娃娃堆里玩大的，倆人都懂“腰好”是什麼意思，和沖鬼祟一笑，盯回場上不挪眼了。

　這年頭的蹴鞠規則不多，花樣卻不，正規的蹴鞠比賽又要場地又要隊友，非王侯家辦不起。市井坊間沒那條件，常常是“白打”，形如后世街頭的花樣足球，腳踢、膝頂、上，從頭到腳沒一不能用，正是“腳頭十萬踢，解數百千般”。

　許多于此道的蹴鞠好手都在場上，難得有這麼多觀眾賞臉，個個忍不住賣弄技藝，愣是把小小的彩球玩了花樣表演，場下觀眾一片沸騰。

　玩鬧一番后，才開始正兒八經的蹴鞠比賽。

　唐荼荼定睛一看，上場的許多都是富家公子哥，搶在武館武夫前先占了臺。

　一群十七八的年郎，穿著干的勁裝，束出窄的腰腹、結實的臂膀。這群未婚的小郎君沒一個長得磕磣的，活像專門過來暖場的。

　公孫景逸率先領了球，喊了兩聲“和，上來”，他一糙老爺們，不知道妹妹今日是帶著選婿的心思來的。

　和一捂臉，權當沒聽見。

　公孫景逸看捂著臉在看臺下，不知犯的哪門子矯，大笑一聲，直接一腳踢了球過來。

　“和，接著——！”

　他不說自己多大的勁，飛起一腳，腳下圓滾滾的蹴鞠就朝著看臺飛而來。角度略高了些，和縱一躍竟沒能接住，腦子一咯噔，心道壞菜，慌忙回頭看。

　周圍一群眷花容失，嚇得直躲，反應慢的姑娘甚至沒顧上抱頭，眼看就要被砸個正著。

　唐荼荼扔了報名表，揮手把蹴鞠擊落在地，自己跟著跳下去，一路輕快的小顛球運球到了場邊。

　場上的公子哥大多認得這張臉，轟然炸開一片笑聲：“茶花兒，踢過來！你能踢三丈遠就算你能耐！”

　嗐，小瞧誰呢。

　唐荼荼陡然抬腳，這一腳毫無花樣，只有力道和巧勁。彈極好的蹴鞠“砰”一聲鈍響，驀地變向，竟朝著天空去了，直直飛過了場中心三丈高的風流眼，從那個直徑一尺的球中穿孔而出。

　“……”

　滿場寂了三秒，一片嘩然喝彩：“進球了！”

　“姑娘好利落的手！”

　剛才糗了的公子哥也不害臊，抱大笑：“茶花兒，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本事，裝什麼弱質嫻淑，快換裳下場來玩！”

　又沖著看臺揚聲高喝：“今兒不拘男，軍屯里長大的姑娘全下來玩，咱們分組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