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日子,他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能有好還好,現在一點好都沒還天吃苦,他們才不當傻子。
而那邊。
也許是見這麼多人幫自己說話,紀長澤一副鼓起勇氣的模樣。
“爹,娘,你們是不是因為我用了你們的一百塊工資生氣?要不這樣吧,這一百塊我算你們,五分,就是說以后我靠計算機賺一塊錢,就分你們五,賺五百塊,就分你們二百五。”
周圍鄰居見到紀長澤這麼提議都覺得他可能是get錯點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父母會因為兒子了自己的一百塊工資就生氣的。
結果他們剛這麼想了,就聽見林老頭冷笑了一聲:
“就你那個破游戲機?”
老太太跟著點頭:“對,你現在就把錢還給我們。”
鄰居們:“???”
他們都懵了。
轉頭看看兩個老人,難以置信他們這兩個口口聲聲說是專門來幫襯兒子的人,居然會張口要那一百塊。
他們不是來幫忙的嗎?
不是進廠打工就是為了幫著養家嗎?
被要錢的紀長澤臉上顯然也是一懵。
“爹,娘,我現在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老太太呵呵:“我管你呢?那錢是我們的汗錢,你趕出來,不然別怪我們報警。”
媽呀。
鄰居們更驚了。
都要報警了,這已經不是家人吵架的范圍了。
他們現在完全搞不懂事的發展了。
不就是兒子花了爹娘一百塊嗎?
這還是專門趕來幫襯兒子的爹娘。
怎麼就鬧得這麼難看了。
紀長澤這個兒子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他臉又慘白了一層,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
“報……警?”
他聲音抖,仿佛是從嗓子眼里出來的一般。
“我是你們兒子啊!你們就為了這一百塊報警??我之前每個月可是都孝敬你們兩百塊啊!!”
他越是傷心,越是一副被打擊到恨不得暈過去的模樣,兩個被榨了半個月的老人越是得意。
這半個月,他們還真以為紀長澤沒以前那麼聽話了。
現在看來,倒是一如既往地不愿意和他們鬧掰。
他們有了底氣,臉上自然得意起來。
甚至還有點發泄這半個月心中怨氣的意思。
“你別提這些,要麼錢,要麼報警你去坐牢,自己選。”
至于鄰居們怎麼看他們,他們也不在乎了。
反正他們是打死不來住了,來這邊哪里是住,本就是當長工。
既然不來住,別人的看法又有什麼要。
至于紀長澤。
這個大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們再清楚不過了,他小時候林老頭為了一件小事差點把他打斷,他還不是照樣十分儒慕父母。
他反正肯定是不愿意和他們離關系的。
結果兩人剛這麼想完,就聽見紀長澤用著仿佛抑了很多痛苦的聲音說:
“爹娘,你們真的為了一百塊,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說著,他抬起頭,眼底似有淚水在打轉。
看的鄰居們紛紛不忍起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遇到父母說出這樣的話,誰能得了?
林老頭皺著眉:“廢話,給錢。”
紀長澤還是一副傷心到搖搖墜的模樣,他張開,又閉上,言又止了半天,才艱難撇過頭。
聲音里,充滿了決絕:
“好,這個錢我可以給。”
“但是我也說清楚,要了這個錢,以后你們就不是我爹娘,我也不是你們兒子了!”
兩人有些驚訝。
這個包子兒子居然還對他們放狠話。
要是以前,這個兒子還有工作的時候,他們自然是會先放下段,把人哄住。
但現在?
沒錢,養不起他們還要他們反過來幫忙。
這就是一個大包袱啊。
這樣一個大包袱,雖然丟了有些可惜,但想想紀長澤有朝著啃老的方向發展,兩人頓時覺得現在扔了好像也好的。
老太太還有點舍不得以前那每個月二百塊的孝敬,猶豫的看向了林老頭。
林老頭琢磨了一下。
他覺得紀長澤現在基本算是廢了。
既然廢了,那好像的確是扔了最好。
他抬起頭,聲音冷嗖嗖的:
“給錢。”
嘩——
周圍一片嘩然。
鄰居們誰都沒想到,這家看上去幸福和諧的家庭,居然會真的為了一百塊鬧掰。
沒道理啊。
按理說紀長澤一個月給他爹娘兩百塊,他現在只是花了爹娘一百而已。
林老頭他們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他們看向紀長澤,卻見他已經神怔怔,臉都灰敗下來的模樣了。
比起林老頭和老太太一臉的冷漠,顯然紀長澤最讓人同。
他好像咬了咬牙。
聲音沙啞無比。
“好……”
“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去借錢。”
說著,這個在鄰居們眼中一直很高大,做事很認真,平時總是微笑著的中年男人跑過人群,低著頭下了樓。
顯然是傷心到極點了。
也是。
父母居然會因為一百塊錢就放棄和自己的關系。
誰遇到這種事能不傷心呢。
紀長澤下樓之后鄭國華家。
他兜里就裝著林老頭他們的工資一百塊。
但他偏要去找人借錢。
不要借。
還要借的明正大,借的所有人都知道。
鄭國華在木材廠上班,他是老工人,房子也是木材廠分配的單位住宅。
這種住宅未必很好,但對于紀長澤來說這絕對是個很好地選擇,因為是單位分配住房,一排排的房子里,周圍住著的全是木材廠工人。
而這個點是吃飯的點,鄭國華是木材廠工人,就算是和同事們不也有個面子。
想想看吧,一個中年男人紅著眼瘋狂敲他家的門,周圍住著的工人們能不出來看熱鬧嗎?
“鄭哥,鄭哥,是我,紀長澤。”
紀長澤一邊敲門,一邊用著抑著哭腔的聲音悶悶喊著。
你還真別說,他雖然聲音悶,音量卻一點都不小。
鄭國華家正一邊吃著飯一邊暢游戲機到手之后要怎麼怎麼花錢呢,就聽見外面的敲門聲了。
“長澤?他怎麼來了?”
鄭國華先是疑,接著神經張起來,可別是游戲機出了問題了吧。
自從游戲機可以試玩之后,他們幾個越來越有自信,全都把它當做是會下金蛋的母一樣,拭灰塵的時候都恨不得用最的布。
眼看就可以推出去賺錢了,這要是出個什麼問題,他不得直接暈過去。
鄭國華這麼想著,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絆倒,幾乎是小跑著過去給紀長澤開了門。
結果一看到,看到渾狼狽眼睛通紅的朋友后,直接愣住。
“長澤,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們的游戲機出問題了?”
“不是。”
紀長澤了眼睛,顯然在抑著眼淚。
他深呼吸一下,一副勉強保持住冷靜的模樣:
“鄭哥,我家里出了一些事,能不能借我一百塊錢?明天游戲機就可以推出去賺錢了,最遲我大后天就能還你。”
“好,好,你先別急,孩他媽,拿一百塊過來。”
聽到是借錢,鄭國華松了口氣。
他對游戲機很有信心,推出去絕對比游戲廳里最賺錢的游戲機更賺錢。
等到拿出去賺錢了,紀長澤肯定能很快還上。
他妻子也沒猶豫,畢竟人家這樣一看就是遇見急事了,雖然一百塊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還是有些多的,但也不到拿不出來的地步。
快速數出一百塊,給了丈夫。
鄭國華把錢遞給紀長澤:“長澤,家里出什麼事了?你先別著急,這錢先拿去用。”
紀長澤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只低聲說了句謝謝,就轉離去。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因為靜大,和看上去就是一副狼狽模樣,周圍住著的工人不都起了興趣。
“那是源流游戲廠的紀長澤吧?”
“他這麼急吼吼的,家里出什麼事了?”
“他跟鄭國華什麼時候這麼了?”
“我剛聽了一耳朵,好像是家里出了點事,問鄭國華借了一百。”
有人聽到這表示咂舌:“一百塊啊,鄭國華還真借了?這錢可不。”
“那有什麼辦法,人家一看就是有急事,不過還好,紀長澤說大后天就還錢。”
“他不是被源流給辭了嗎?還得起嗎?”
這場“紀長澤天黑敲門借錢”給木材廠的工人們添加了一個吃飯談資。
而對于當事人之一的鄭國華來說,糾結點就是:
“他家里到底出什麼事了?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天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你說,我要不要去他家里看看?幫幫忙什麼的。”
人家有錢帶著他一起賺,遇見事了,他也應該去幫忙才對。
他妻子倒是看的清楚:
“你可別去,要是真需要幫忙,錢都借了,他會不找你?今天那樣明擺著就是不能讓外人去幫忙的。”
鄭國華想想也是:“誒,明天我去打聽打聽吧。”
結果不用明天,他們剛準備睡下沒多久,還沒熄燈呢,外面就傳來敲門聲了。
鄭國華問了一句:“誰啊?”
“國華啊,我秀琴。”
夫妻兩人對視了一眼,有點不明白秀琴嫂子這個點過來干嘛。
這個秀琴是廠里工人的妻子,住在底下一層,喜歡聊天,所以跟誰都。
鄭國華下床去開了門,秀琴嫂立刻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手:
“這個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奇了怪了,去年好像沒冷的這麼快啊,我都恨不得把家里的煤爐點上了。”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冷,鄭國華問:“嫂子,這麼晚了你來是有事嗎?”
“哦對。”
秀琴嫂門路坐在床上,把手進被子里暖手:
“今天那個源流游戲廠的紀長澤是不是來找你們借錢了?”
鄭國華神一震。
這秀琴嫂可是全廠消息最靈通的人了,半夜過來問這事,肯定是知道了點什麼。
他趕問:“是啊,嫂子你聽說了?他今天借錢的時候著急的,看著好像還哭了,我都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麼了,你知道他家出什麼事了嗎?”
“哪里是家里出事了啊,是他爹娘。”
秀琴嫂果然過來就是為了專程說這事的,叭叭叭的就把紀長澤家里的事說清楚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就為了一百塊,一百塊啊,連親兒子都不要了,我當時正好在他們那棟樓里學針線活呢,看了個全程。
紀長澤這人平時都是悶著做事,別人求著幫忙了他也幫,雖然不怎麼說話吧,但是人真心不錯,日子過得是苦了點,看他每天也開心的。
結果今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眼淚都飆出來了,沖出去沒一會兒就拿了錢回來,給他爹娘之后,他爹娘直接就走了。”
秀琴嫂一邊說一邊咂舌:“我還說他是從哪里弄來的錢,回來才聽我家那口子說是跟你家借的。”
“所以我就說來打聽打聽,你跟他們家,他們家到底是個什麼況?那可是親生兒子啊,怎麼就為了一百塊錢就不要了,以前看著好像也沒什麼矛盾啊。”
鄭國華聽的目瞪口呆。
“沒什麼矛盾啊,長澤一直都在說他父母多好多好,他之前還有工作的時候,一個月賺三百,兩百都是給他爹娘,你說這關系得多好。”
“兩百塊?!!!”
秀琴嫂一下子神了:“每個月都給嗎?他爹娘也要?”
“要啊,這還是他爹娘主要的,說是怕他花幫他收著,有的時候他忘了給,他們還催呢。”
一起做游戲機的時候大家難免要聊聊天,紀長澤話比起他們來不是很多,就這些信息還是鄭國華陸陸續續知道的。
“誒呀媽呀!那這事可有的說頭了!”
秀琴嫂看過這麼多場熱鬧,聽過這麼多次八卦,一眼過去,誰是妖誰是神仙分的清清楚楚。
“那我知道他爹娘為什麼突然翻臉了,不是因為那一百塊,是因為紀長澤沒工作了。”
眼見鄭國華夫妻滿臉茫然,誒呀一聲:
“打個比方,等你們兒子工作了,結婚生小孩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小孩都是個半大姑娘了,他一個月掙五百塊,你們會跟他要三百塊嗎?”
鄭國華搖頭:“當然不會了,都那麼大了。”
“是啊,但是紀長澤他爹娘就會。”
秀琴嫂冷笑一聲:“要說是幫兒子收著錢,那怎麼紀長澤沒了工作之后花他們一百塊,他們就不樂意了?為了這一百塊,兒子都不要了。”
“怎麼就不提之前兒子每個月都給的兩百塊了?”
鄭國華漸漸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爹娘本就是沖著錢來的?”
“可不是,之前倒是親熱得很,紀長澤一沒錢了,說翻臉就翻臉,而且啊,你們還不知道吧,我今兒才打聽到,原來紀長澤他被過繼出去了,本不跟著他爹姓。”
“我就說怎麼親爹娘會為了一百塊跟兒子撕破臉,敢是本沒把這個兒子當兒子,嘖嘖嘖,真是多狠心的爹娘都有。”
“我還聽說,他們說是專門來幫忙,其實到的第一天就滿屋子找賠償款,當時大家也沒多想,只以為是婆媳鬧矛盾,現在看來,他們一開始就是沖著錢來的,一聽到賠償款花完了,說走就走。”
嘖嘖嘆氣:“紀長澤也是可憐,之前還一直那麼孝順,聽說今天他一直站在走廊邊上看著他爹娘走的,后來就回了屋。”
鄭國華聽得又是氣憤又是為紀長澤打抱不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長澤對他們還不夠好嗎?!!天底下居然還會有這樣的爹娘。”
“誰知道呢,反正紀長澤肯定不好,今天晚上說不定都誰不著了,我也是長了見識了,那倆老貨走的時候簡直恨不得把紀長澤家的東西全都搬走。
要不是小草在,鄰居們也一直幫著攔著,他們說不定還真能得逞,吃相實在難看,看來以后是真的不打算來往了。”
鄭國華聽得恨不得現在就沖去紀長澤家好好安他一頓。
相了這麼多天,他早就把對方當好兄弟了。
對于紀長澤的格,也的的。
做事認真,細致,好說話,很在乎家庭。
被最親的人這麼狠的傷害了,他現在一定很難。
說不定現在正悶聲流淚。
誒!
鄭國華嘆了口氣。
長澤,實在是太可憐了。
另一條街上的筒子樓里,因為紀長澤說想要一個人冷靜一晚,夫妻倆今晚是分房睡的。
周小草收拾完了房間,路過紀雪房間時,過大開的房門看著躺在床上用被子悶住頭的丈夫。
有些心疼。
雖然公婆和他們斷絕關系對于來說是個絕對的好消息,也堅信沒了公婆的死命要錢,這個家會越來越好。
但也清楚知道,與父母鬧這樣,對于一向孝順的丈夫來說是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他一定很難。
看著被子里一聳一聳的肩膀,周小草又是一聲嘆氣。
都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啊。
含著對丈夫的憐惜,輕輕關上了門。
屋,被窩里,紀長澤捂著,正在憋笑。
他一想到那倆人走的時候發現他們帶來的服被“老鼠”咬碎片時臉上難看的臉,就想狂笑。
這倆人,紀長澤真的忍了很久了。
倚老賣老,無時無刻不想著占便宜。
他本來有一萬個辦法輕松趕走兩人,但他偏不。
哪怕耗費了這麼多時間,也要用最解氣的法子。
紀長澤出了被窩,拿起紙筆,快速在上面寫起了游戲機計劃。
他今天可是故意提起了游戲機分。
作為一個孝順的兒子,眼看著有賺大錢的機會當然是第一時間想和父母分了。
結果他們不領。
那能怪誰呢。
這麼晚了,林老頭兩人也趕不回去村了,他們索去到自己最心的小兒子家,打算住上一晚再走。
大晚上的,林長遠被敲門聲驚醒,臭著臉站在門口看著父母大包小包進來,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嫌棄。
聽完了他們說的今天發生了什麼,不屑一笑:
“靠自制游戲機賺錢?還讓你們花一百塊錢出本金,到時候賺的錢跟你們五五分?”
“他想什麼事呢,就他那小學沒畢業的樣子,做出來的游戲機一分錢都掙不到。”
聽到小兒子這麼說,兩人心底徹底放心下來。
“可不是,我們也這麼覺得。”
他們在小兒子家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要走了,林長遠不耐煩地給他們找了個司機送他們回村,剛上車,司機就眼睛一亮。
“誒呀,是你們呀,上次你們大兒子接你們來縣里也是我去接的。”
“對了,你們大兒子好出息啊,我路過街邊的時候,看見他推著游戲機在那,賺了好多錢呢,還有個大老板,要花五千買他的游戲機。”
“有這麼能賺錢的兒子,你們好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