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清楚顧明熙在周憬琛心中沒有多份量,更清楚自己在周憬琛心中更沒份量。顧明熙好歹有個婚事在上,跟周憬琛也算是青梅竹馬。而顧明月就是個半途進顧家的外人,估計在他心中連個姓名都無。雖私心認定自己是周憬琛的命定妻子,卻也明白目前來說毫無份量。
但如今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就像七年前還在莊子上為奴為婢,如今卻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上的事都是變化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從來都不是虛話。任何東西想要拿到手,得付出代價。只要擁有足夠重的籌碼,所說的命運就能發生改變。顧明月一直都很清醒,并且牢牢抓著握在手中的東西。清楚自己如今一切的榮來自于周曄,因為他的偏,可以讓顧家跪在腳下。但正是因為來自于周曄,才時刻于惶恐之中。
——只因周曄是一個瘋子,一個不能以常理去判斷的晴不定的瘋子。
顧明月清楚自己容貌絕艷,是難得的利。沒有學識,不懂溫順,但足夠。容貌不能讓父母偏,但足以讓男人偏。顧明月清楚靠容貌得來的偏其實是無的浮萍,雨一打就碎了。所以要在下雨之前,把拿到手的東西牢牢地攥在手心。
偌大的未央宮,影翳匯。為華麗的宮殿添上一抹森的暮氣。
昏黃的落到絕艷的臉上,顯出鬼魅的濃艷來。
顧明月能一人倒三千黛,貌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又并非僅僅只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容貌。周曄此人雖瘋,卻并非一個好之徒。顧明月眼眸下藏著深沉的恐懼,沒有人懂的恐懼。只因心中清楚。早晚有一日,周曄知曉并非他以為的那個人,的下場只會比無數死在周曄手下的人更凄慘。所以,抓住周憬琛是必須的。
周憬琛這個人十分重諾。不管好壞,只要答應之事就絕不會反口。
要怎樣才能讓周憬琛信任?顧明月焦躁地咬著手指甲。周憬琛是個很難打的人,很多年前顧明月就知道。他太敏銳,并且能看人心。就像顧明熙這個蠢貨十幾年都得不到他真心一樣,顧明月擔心自己沒有能力讓他接納。
可細細一想手頭握著的籌碼,貌、地位、還有周曄的寵……顧明月不覺得自己這三樣東西對周憬琛有吸引力。那若換一個角度思考呢?譬如,周曄的腦袋?
思及此,心口砰地一跳。
天底下,沒有比更容易接近周曄且令周曄不會起疑心的人。周憬琛久攻不下燕京,若能讓他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京,是不是就有了待在他邊的資格?或者不僅擁有待在他邊的資格,還能理所應當要求周憬琛為做一些事。
顧明月這麼一想就想通了,焦躁不已的心也頓時平靜了下來。
大燕已經完了,周曄如今是強弩之末,這麼年輕沒必要陪周曄一起死。雖然這樣說十分無,但才十九歲不是嗎?人的一生還很長,節、虛名這些都不是非要不可的,只有拿到手實實在在的好才是最重要的。必要時候,沒有什麼比的命更重要。
顧明月的心思,正是周憬琛正在思考的事。
若是能夠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京,確實沒有必要犧牲將士的命去廝殺。周憬琛上輩子打下大燕,是尸山海堆積出來的功績。持續十幾年的戰,耗掉了大燕四百年的氣。以至于后來休養生息,他年紀輕輕便耗了心。這輩子能減傷亡,什麼法子都行。
自古以來,王敗寇。周憬琛從來不覺得用何種手段更高明,也并不在意用兵如神的虛名。
周憬琛這廂除了等待燕京城的糧草和武消耗殆盡,也是在等顧明月的作。
他太了解這個人,顧明月這個人為了保全自己可以誅天滅地,可以沒有人。上輩子為能活命,親手了解自己所生的長子向敵軍投降。為保住權勢,能以自做籌碼,舍得下臉皮去籠絡男子。看似弱子一個,實則極難對付。不是才智上的難對付,而是沒有底線的難對付。
果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城的糧食還沒到撐不住的時候,顧明月先耐不住再一次找上了周憬琛。
這一次不再搞上兩次的試探,終于醒悟。知曉周憬琛對景王府與顧家的糾葛毫不放心上,干脆開門見山。以周曄的命做籌碼,問周憬琛索要三個承諾。只要周憬琛答應,愿意在半個月之后奉上周曄的項上人頭。
跟上輩子一樣,不管周曄對如何,顧明月都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周曄。
主帳之,雀無聲。
周憬琛垂眸凝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宮人,心中有種難言的惡心。顧明月三番四次地派人來駐地,當真是如無人之境。他不曉得該夸贊顧皇后神通廣大,還是該譏諷顧明月總是如此邪門。宮外的世家大族都無法將信送出城外,宮的顧皇后卻能暢通無阻地突破封城的忌,將人準時地送進地方營帳。
眼瞼微闔,斂起了眼眸中的幽,周憬琛冷聲斥道:“周曄的人頭,不出手本殿照樣能拿到。顧明月憑何依仗認為僅憑周曄一顆人頭,本殿便會允諾三個承諾?未免異想天開。”
話音一落,地上的人冷汗就冒了出來。
周憬琛雖未曾疾言厲,但那周尸山海中歷練出來的殺伐氣勢傾瀉出來,能人瞬間窒息。那宮人不堪重負地癱到底,被反問得一句話也不出來。
可轉念一想顧明月,那宮人渾一個激靈又抬起頭:“景王世子殿下……”
顧明月早就猜到周憬琛不會那麼容易相信,臨行之前,自然是代了宮人一些話。
那宮人腦袋嗡嗡作響,但還是靠著求生的本能將顧明月的代的話一五一十地學出來:“殿下,有句話,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樁事若是,若是了。主子的幫助,戍邊軍能在最快的時日攻下燕京,亦能避□□打仗。殿下民如子,能減喪命之人,殿下何樂而不為?”
“這麼說?我若不接你家主子的要求便不是民如子?”周憬琛挑起一邊眉頭。
“奴婢并非此意!奴婢,奴婢只是傳主子娘娘的話。”
那宮人被他一句話嚇得面無人,瞬間趴到在地砰砰地磕起了頭。
周憬琛也沒心思為難一個宮人。顧明月的要求雖然過了分,但提議卻到了周憬琛的心思。若是能直接取下周曄的人頭,那拿下燕京就容易得多。不管顧明月有沒有拿下,對整局勢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思索片刻,倒也不是不能答應。他于是冷聲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想要保住一條命就要收起那貪婪的臉。周曄的一顆人頭不值三個承諾。一條命只能換一條命。”
“……若是你家主子能擱下周曄的人頭,屆時讓拿人頭來換一命便是。”
……
直到最后走出營地,那宮人渾得仿佛從水中撈出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周憬琛瞇著眼睛看著人走遠。
須臾,他敲了敲桌沿。黑暗中走出一個高挑的宮裝子。子安靜地向周憬琛行了一禮,轉頭快速跟上了那個宮人。
兩人走的不快,但也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城墻之上能往下的箭矢越來越。□□也從原先一日十發到如今十日一發。不管城有多能工巧匠,在沒有足夠的鐵礦資源下,武只有越來越的份。
眼看著雙方的局勢越來越繃,周憬琛的耐心卻一日比一日足。
顧明月很快給了回音,哪怕三個承諾被消減一條命。思索再三,還是答應了。
不想死,更不想因周曄而死。
若是將來周憬琛攻破城門,將周氏皇族屠戮殆盡,那也必須是幸存下來的一個。周憬琛對于的選擇毫不意外,唯一覺得以外的,是顧明月邊的宮人出城門的自如。到底周曄這個皇帝當得有多眼盲心瞎,才能讓軍頂著欺君之罪幾次為開城門。
思及此,周憬琛晦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程毅。
程毅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守在一旁。察覺到周憬琛的視線他抬起了頭,有些不解的樣子。周憬琛什麼也沒說,只緩緩閉上眼睛,心中思索除掉此時顧明月的可能。
事實上,上輩子周憬琛就發現了一樁事——顧明月此上有古怪。
此似乎擁有極強的氣運,總能危急關頭逢兇化吉,更是能讓無數男人心甘愿為赴湯蹈火。明明一張臉不及嘉娘半分(此有某人的濾鏡),無才無德亦無就,偏生無數男人見了就仿佛被迷了魂的傀儡,不顧一切為做蠢事。邪門得厲害。
周憬琛上輩子不是沒想過殺,然而暗中下了幾次手都沒能功,反而傷及自。到底顧明月上有什麼古怪,他上輩子一直沒弄明白過。但若是殺不了,囚如何?
顧明月不知周憬琛的想法,得到了周憬琛回應,便琢磨起了對周曄手的計劃。
眨眼一個多月過去,燕京城已經一鍋粥。燕京城外,戍邊軍幾次佯攻,幾次夜襲,外加隔三差五的試探。城墻上的箭矢似乎已經枯竭。見時機差不多,周憬琛便不打算再等,下令準備攻城木。只等夜深人靜之時撞城門,帥軍一舉攻燕京城。
這一舉便只有功,沒有失敗。城的糧食耗盡,城外其實也難以為繼。
不知不覺,周憬琛已經在燕京城耗了三個月。西南邊的局勢仍在僵持,但漸漸令人擔憂的事發生了。一整個夏季滴雨未下,干旱造整個南邊糧食大量減產。秋收時節,本沒有收上來的糧食。朝廷正在打仗,下面的員為求自保,擅自加大稅收。
換言之,旱災如周憬琛預計的發生了。且況不容小覷。
燕京城這邊,務必速戰速決。
周憬琛召集了所有將領,將一份碩大的燕京城布防圖攤開,詳細標注了幾個重要位置。
城保守估計有五萬軍,分布在燕京城的西北大營、東北大營、以及紫城。依照周曄那貪生怕死的特,定然會將最強的兵力留在紫城。城門之最多有一萬將士守城。以燕京調兵的速度,一個時辰足夠戍邊軍拿下城門。
圖上好幾標了紅標識的地方一個一個地畫上了叉,每一個地點都設置了攔截。
周憬琛抬起眼簾:“一切準備的如何?”
已經等待了三個多月,早已按捺不住的將士們喝道:“回殿下,早已準備就緒。”
周憬琛手一揮,所有人四散褪去。
……
夜幕降臨,漸漸手不見五指。當一支帶有流火的箭矢劃破天際,號角吹響,轟隆隆的攻城木撞擊城門的聲音震醒了陷睡的燕京。
顧明月正在為沒能拿下周曄的人頭輾轉反側。一直沒能尋到機會,顧明月擔心易失效。
當沉重的推門聲哐當一聲響起,一個激靈從床榻上爬起。
紗窗之上人影快速劃過,宮廷中燈火通明,廊下凌的腳步聲來回的跑,宮宮外早已一鍋粥。宮人們匆匆推門進來,周曄大步流星地沖未央宮。他的裳凌,腳下沒有穿鞋。他沖過來抓著顧明月的胳膊,拉著人就往門外走。
顧明月要看著遠一片火的天空,驚魂未定地看向周曄。
周曄行匆匆,已經顧不上帝王的面,語速極快地道:“周憬琛帶兵打進來了,城門失守。我們先從地道退出去,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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