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中另一個房間里, 宋遠山目復雜地注視著面前的投影。

　他看的并非是新人大比，而是虞松澤。

　看著青年落淚，宋遠山說, “所以, 這個孩真的是郁澤的妹妹？”

　“我覺得是。郁澤他的神做不了假, 而且……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真的覺得他們是兄妹。”慕容飛的緒還沒有恢復, 他輕輕道, “宗主可記得當年魏嬈一事, 我忽然深陷幻覺, 看到了一個小姑娘？雖然這件事聽起來有些離譜, 可是……我覺得那就是。”

　慕容飛已經做好了不被相信的準備, 畢竟這件事太玄乎了, 他聽到虞念清的名字，立刻就看到和有關的幻境，如今又證明和虞松澤確實是兄妹, 這……不論從什麼角度而言，都有點讓人難以置信。

　“我相信。”就在這時，他聽到宋遠山沉聲道，“我雖未見幻象，但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便覺得悉, 像是發生過什麼。”

　慕容飛怔怔地抬起頭, 他喃喃道, “宗主……”

　“修仙者的預見不會無中生有，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原因。”宋遠山手拍了拍慕容飛的肩膀, 緩聲道, “你如今也有金丹期了, 除去年歲小，在外別人也要尊稱你一聲道君。遇事要多些自信，相信自己。”

　慕容飛抿起，用力地點了點頭。

　宋遠山的目再一次看向投影中的郁澤，他的眸沉了沉。

　“其實我這兩日已經猜到，那小孩很可能是他的妹妹。”宋遠山道，“虞松澤，虞念清，郁澤郁清。不愧是兄妹，這假名起的都是省去中間字。更何況當初凡間魏嬈之事，謝君辭也出現過。恐怕他就是那時帶走了這個孩子。”

　慕容飛低聲道，“那我們……我們要聯系滄瑯宗嗎？若他們是真心對這孩子好，一定會希與親團聚的。”

　“我想想。”宋遠山沉聲道。

　其實若想讓他們兄妹團聚，并不是難事。如今他和這幾個親傳弟子們正好在與佛子佛修合作，就算謝清韻和謝君辭如同外界猜測的那般關系不好，可這樣的大事，只要拜托佛子，怎麼都能和滄瑯宗連上線。

　問題是郁澤。

　郁澤魂魄的咒到底有多厲害，有什麼本事，會不會傷害他如今都無法清。與魂魄相系的錮太刁鉆了，世上神神兵千千萬，可能看破魂魄的卻之又。

　若讓他們兄妹團聚，也代表郁澤的份被長鴻知曉，他會因為被判定任務失敗而遭到懲罰嗎？如果那咒覺得他背叛，吞噬他的魂魄，或者和魏嬈一樣而亡，又該怎麼辦？

　“先解決他魂魄的事吧。”宋遠山說，“知曉妹妹還活著，對他而言必定已經是極大的鼓舞。讓他們相見很重要，但前提是要安安全全地見面。”

　慕容飛這方面都沒有自己的意見，他自然是聽宗主的。

　“給阿澤送藥那人，最近還是沒有作嗎？”他問。

　宋遠山搖搖頭。

　他們確實因監視郁澤而找到了一個給他送藥的灑掃弟子，這個弟子的易容丹都是在修仙界購買的。

　高級易容丹價格昂貴，數量稀。此人都是在世家商盟下的一個名為易寶閣的商鋪里進行易。

　他們先后派了弟子去附近潛伏和尋找線索，可畢竟是商盟地盤，幾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想讓弟子打易寶閣做小二，可是對面警惕得很，從來不向外招工。

　長鴻劍宗打架第一名，可弄這些彎彎繞繞實在不是對手，也不知道是這個易寶閣沒有問題，還是對方的道行更高，讓他們找不到線索。

　殿一時沉默，慕容飛思來想去也找不到解決辦法，他干脆道，“要不然把那個灑掃弟子綁了，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

　“若那人能給阿澤下制，自然也可以給那弟子下。”宋遠山沉聲道，“此人實在麻煩，若實在不行，只能求助他人幫忙了。”

　因為關系到自己弟子的份問題，這些事只有宋遠山和親傳弟子們知道，宋遠山唯在劍法和教課上天賦一流，實在不擅長做這些計謀的事。

　可是他能找誰幫忙呢？自己這幾個當了長老的師兄師弟們都不如他呢。

　劍修都心無旁騖，只懂得忙著當天下第一，進劍，遇到問題砍了就得了，還真沒有時間研究那些彎彎繞繞。

　宋遠山一時想不到解決辦法，他說，“你先回去看看你師弟吧，他什麼都不能表達，但估計是掛念這孩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旁敲側擊安他一下。”

　長鴻劍宗師兄弟師姐妹的一向深，若是在其他門派，每個長老各代表一脈，拜同個師尊的才算一門，或許還要和其他長老的徒弟競爭。

　而在長鴻之中，便是代代這樣雖不是同個師父，卻仍然形如親師兄弟。宋遠山這代如此，下一代便也是如此。

　慕容飛應了一聲，回去找虞松澤了。

　他回去的時候，小姑娘早就已經比贏下場了，虞松澤仍然呆呆地看著投影，似乎還沒有回過神。

　“看見剛剛那個小姑娘了嗎，長老們都坐不住了。”慕容飛整了整自己的神，然后笑著過去道，“是滄瑯宗的小弟子，看起來被寶貝得，滄瑯宗將護到現在才舍得放出來。”

　虞松澤聽到他說清清的事，這才振起神，低低的應了一聲。

　他剛剛到刺激太大，如今心緒還沒平穩，一時間都沒想起滄瑯宗是什麼門派。

　慕容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說，“對了你還記得滄瑯宗嗎？就是那個以徒弟三人一躍跳到七星閣榜第一，了我們一頭的那個門派。魏嬈的事能暴，還是因為當初孫烏木在凡間看見那大弟子謝君辭與對峙呢。”

　虞松澤這樣聰明，慕容飛引導了一下，他自己便將所有事連在了一起。

　當時，是那個謝君辭的人救了清清嗎？

　虞松澤坐在椅子上，有一種大喜大悲過后的疲憊。可是與疲憊的神相反的，是他有力跳的心臟。

　他心里這七年來一直缺了一塊，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淵，一直吞噬著虞松澤的緒，將他不斷向后拉扯。

　可是如今，在知曉妹妹還活著的這一刻，他心中的深淵消失不見了。

　他蒼茫地抬起頭，膛起伏。

　虞松澤后知后覺地覺到修仙界的靈氣如此充沛香甜，長鴻劍宗的主殿巍峨壯麗。他的神識向著屋檐頂上攀爬，沐浴著，看著湛藍的天空與白云。

　整個世界，似乎都向他重新敞開。

　他緩緩閉上眼睛。

　到虞松澤的氣息不對，慕容飛一驚。

　他知道虞松澤卡瓶頸已經有一兩年了，可沒想到竟然是此時此刻要破境了？！

　比慕容飛反應更快的是宋遠山。宋遠山的影瞬間出現在屋，抬袖便落下結界，將虞松澤的影籠罩其中。

　下一瞬，結界能量飛舞，虞松澤的影被真氣包裹，已然看不見。

　宋遠山的后，幾位長老同時現。

　“恭喜師弟，你的小弟子終于突破瓶頸，未來指日可待。”

　“恭喜恭喜。”

　宋遠山知道，虞松澤破境功，也代表他功突破心魔。

　他眸中出欣。

　對他這個徒弟而言，世上還有比妹妹還活著更好的消息嗎？

　原本與親人死別是個無解的心魔，本可能會更加難對付，可如今虞念清還活著，困擾虞松澤最大的痛楚便迎刃而解。

　他雖還沒有解決自己的臥底份，和與師門未來有可能決裂的痛苦。可有了妹妹活著的這份力量，便足以讓虞松澤有力氣去對抗其他磨難了。

　筑基破金丹，雷云在主殿上空凝結，只是走過場一樣地劈了兩三下，便消散了。

　從金丹期開始，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虞松澤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通舒暢，更加敏銳，對靈氣和世間流的種種力量也都知得更加清晰。

　世界仿佛煥然一新。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就在這時，慕容飛竄了過來，地說，“師弟！恭喜你功破境！”

　虞松澤抬起頭，看向慕容飛。

　過去筑基期的時候，他看到的慕容飛似乎是無懈可擊的。可如今站在與他一樣的金丹期時，雖然還有小境界之分，可是過去的那種完的距離不見了。

　原本在他眼里從容不迫的慕容飛，忽然讓虞松澤覺有什麼不對。

　慕容飛被他看得背后發，磕磕地說，“怎、怎麼了？”

　阿澤不會一金丹期就看穿他了吧？那、那他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阿澤。”就在這時，宋遠山走了過來。

　虞松澤收回自己對慕容飛的探究，他行禮道，“師尊。”

　“恭喜你踏進金丹期。”宋遠山眉眼都著舒心和喜悅的神，“你真氣未穩，正是修煉穩定的最好時間。時不我待，現在就隨為師閉關。”

　虞松澤猶豫了一瞬，他側頭看向其他修士在切磋的新人大比，似乎下定了決心，又轉回頭。

　“是。”

　-

　師徒二人一起回到宗主山峰的府。宋遠山在一旁護法，教導虞松澤如何吸收自己的力量，將其化為己用。

　虞松澤不愧道心通明，幾句話的點撥已經足夠。

　他練功的時候，一旁的宋遠山卻有些走神。

　自從看到虞松澤的妹妹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寧。每每想起這個虞念清的小姑娘，憶起的面容時，宋遠山便心如刀割，煩悶不已。

　如他這樣的渡劫期修士不可能無緣無故到異常，必定有什麼原因。

　可到底因為什麼呢？

　宋遠山沉沉地想，或許他應該去找摘星塔的離清尊者一敘。如他們那樣卜卦預言的修士，或許會知曉這份異常的原因。

　然而，他并沒有空出時間來。

　師徒二人出關后的第二天，虞松澤前來告假。

　“你明天要出門派？”宋遠山訝異道。

　“……是。”虞松澤低聲說，“來修仙界這幾年了，都沒有怎麼出去過。所以弟子想趁著突破至金丹的喜氣，出門逛逛……可以嗎？”

　說到話尾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宋遠山。

　其實作為一個晚輩和徒弟，虞松澤這些年做得很好，又吃苦耐勞，還懂禮守時，從沒有讓宋遠山心過。

　他的大徒弟沈云疏雖然也不讓人心，但是太獨立封閉了。雖然沈云疏天賦異稟，是整個門派的門面，走到哪里都讓宋遠山臉上有，可其實并沒有讓他到當師尊的快樂。

　還是教導虞松澤，讓宋遠山終于有了點為師的滿足。

　看到這孩子這麼乖巧，連想出門逛逛都如此忐忑小心翼翼，若是平常，宋遠山定會心疼不已，恨不能把天上繁星都給他捧來。

　可是明天出門，便有些怪異了。

　明天是新人大比的決賽，虞松澤剛知曉妹妹活著，怎麼可能會錯過的決戰而出門逛街呢？

　宋遠山面上不顯。

　“當然可以。”他溫聲道，“你是親傳弟子，本來就不被門束縛，想去就去吧。”

　虞松澤長睫，他低下頭，低聲沙啞道，“多謝師尊。”

　而后低頭后退下了。

　看著他離開宮殿，宋遠山這才嘆息一聲。

　這傻孩子，一點都不會撒謊，清清楚楚都寫在臉上。

　也不知到底是哪個聰明絕頂的人，才做得出讓至純至善的無垢道心前來臥底的高明決策。

　他抬起頭道，“出來吧。”

　屏風后，沈云疏走了出來。

　他墨發玉冠，形拔，猶如雪中松柏，氣息寒冽。

　沈云疏冷，但冷的是他的劍意，而非他本人。他只是格斂言，可久而久之，似乎也被淬了一層寒霜。

　“師尊。”他行禮。不等宋遠山開口，沈云疏便說，“我去跟他。”

　宋遠山沉片刻。

　沈云疏的修為已到分神，在面對大部分況都已經夠用。可是此事或許牽扯到巨大謀，還不知他們要面對什麼。

　營救小徒弟很重要，可大徒弟的安危他也放心不下。

　想到這里，宋遠山說，“你我師徒二人一起，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