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林賀然覺得陳妄這人很奇怪, 一臉納悶：“不是兄弟, 你就再給我看兩張怎麼了？”

　他其實也不是真的有多惦記著多喜歡或者多想看，就是覺得小姑娘還好看, 單純的就隨口多說了那麼一句，但是陳妄這個過激的反應讓他覺得有些迷茫：“這個不能看嗎？”

　陳妄咬了煙, 含糊道：“嫂子的照片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

　這他媽難道不是你主拿出來非得要給我N瑟一下的？

　林賀然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會兒：“真是你對象啊？”

　陳妄：“嗯。”

　林賀然笑了笑, 重新靠回到副駕，往前了：“所以是因為這姑娘？”

　陳妄略抬眼撇過去。

　“上終于有點人氣兒了，”林賀然看著他說，“前幾天剛見著你的時候我以為我在跟個鬼說話呢。”

　陳妄嗤笑了聲：“回頭看一眼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

　林賀然回頭看了一眼公安局門口的鮮艷國旗：“怎麼？”

　“對著背十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陳妄漫不經心說, “天天把鬼掛在邊兒對不對得起你的職業？”

　“……”

　林賀然一噎，嘖了一聲：“你趕分手吧，半死不活的至能讓你閉上不說話, 也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瞎了。”

　林賀然說著, 抬手一指：“開車。”

　陳妄下一揚，很堅持：“坐后邊。”

　“……”

　“我他媽坐個屁！這是我的車！”林賀然深吸口氣，“陳妄我揍你了啊，你別以為你現在是傷號我就不敢手。”

　陳妄笑笑，點火踩離合。

　-

　二十分鐘后，車停在開發區湖口水庫上游河道。

　河堤拉了線, 林賀然下車徑直走過去, 走到一半有個穿警服的迎上去了一聲林副支隊，神凝重低聲說著些什麼, 倆人一起往前走，鉆進人群。

　陳妄坐在車里沒下去，降下車窗點了煙，剛咬著點燃，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

　陳妄出手機打開，孟嬰寧給他發了一張午飯的照片，應該是公司食堂，還盛。

　你的嬰寧：【吃飯！】

　陳妄咬著煙勾，剛要回復，掃見照片角落里坐在孟嬰寧對面那人出來半截削瘦的手。

　是個男人的手。

　陳妄眼一瞇，打字：【和誰吃的？】

　你的嬰寧：【和同事，還有領導。】

　孟嬰寧毫無所察。

　你的嬰寧：【我們這個新換的主編太嚇人了，經常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就無聲無息冒出來了，還要跟我們一起在食堂吃飯，說是為了跟大家拉近距離

　，互相了解了解。】

　你的嬰寧：【他這麼想親民，不如每周晨會上叼幾個人。】

　陳妄很快就把這個親民的主編和之前在溫泉酒店門口，以及寫字樓大堂跟孟嬰寧一起出去那號男人聯系起來。

　他往車座里靠了靠：【晚上接你。】

　孟嬰寧給他發了個開心地轉圈圈的表包過來，又想起來似的提醒他：【按時吃飯，點煙！煙太多你以后會變臭的。】

　“……”

　陳妄叼著煙，抬手摘下來，默默地看了幾秒，掐了。

　他收回手機，剛好看見林賀然朝這邊走過來，走到車前撐著車窗框俯：“你先回吧，車你開著，我一會兒跟著他們回去就行。”

　他神凝重，那副調侃他有朋友時的吊兒郎當樣子不見了，這會兒看起來還有幾分可靠。

　陳妄“嗯”了一聲，隨口問：“什麼況？”

　“死人了，應該有幾天了，”林賀然說，“死亡時間不知道，反正泡得跟個胖大海似的，只能先等法醫過來看看。”

　他說著，前面一堆人走著散出了一點空隙，陳妄掃見了地上那個胖大海在袋子外面的半個肩膀和服，一件很普通的藍polo衫，袖口邊緣有一圈兒白條。

　只一瞬，很快就有人走過去，視線重新被擋住。

　陳妄目越過車窗前的林賀然，還停在那兒，忽然說：“六天。”

　林賀然往前靠了靠：“嗯？”

　陳妄視線從警戒線另一頭收回來：“六天前，地上那個胖大海炸了我的車跑了，穿的就是這套服。”

　林賀然愣了愣：“你是說……”

　“不知道，猜的，也就服一樣，”陳妄抬手，拍了拍林賀然的肩膀，“加油，林隊，我去接我對象下班。”

　林賀然還沉浸在他剛剛說的那個事兒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轎車已經甩了他一臉尾氣了。

　林賀然抬手看了一眼表，中午十二點。

　“……”

　你對象就上半天班兒。

　-

　孟嬰寧今天一整天心都好，昨天晚上陳妄八點多吃了個晚飯走了以后沒多久就睡了，這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神抖擻得甚至想下樓去晨跑。

　頁一共要拍兩天，莫大廚下午人才到，進影棚的時候第一時間發現孟嬰寧這塊豬好像比昨天更新鮮了一些。

　莫大廚微博上的名字莫北，應該不是真名，大概率是一個無論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充滿了漫天黃沙塵土氣的，充滿了大老爺們兒糙漢味的藝名。

　非常不符合他MLB配亮片西裝懸浮人設。

　“心還好，遇見開心事兒了？”莫北站在三腳架前，瞥了一眼。

　“沒有啊，”孟嬰寧笑瞇

　瞇地說，“看見老師您今天依然這麼英俊瀟灑帥到找不著北我就覺得心特別好。”

　男人顯然還吃這種一聽就是拍馬屁的馬屁的，哼哼唧唧地笑了兩聲，孟嬰寧跟他接了一天多的時間，明白他這牙疼一般的笑聲是表示愉悅。

　果然，愉悅完，他說：“對了，昨天就想問你，結果忙忘了，你有沒有興趣拍古風寫真？”

　孟嬰寧想了一下：“漢服嗎？”

　“差不多，”莫北一邊調著設備一邊說，“你這張臉其實拍什麼主題都不違和，但剛好我朋友最近搞了個什麼古風人的比賽，我給他鎮個場子，模特還沒找。”

　莫說著抬起頭來，用他那張致到看起來甚至有點兒浪的臉一本正經并且嚴肅地說：“你考慮考慮，價錢不會虧待你，我對我看上的人向來大方。”

　“……”

　老師您就非得這麼說話嗎？

　孟嬰寧這段時間本來不打算接約拍了，想用周末休息的時間和陳妄待在一塊兒，約約會什麼的。本來平時工作日就忙，休息日再被填滿，那這個談得有什麼意思。

　而且也好久沒回家了，前幾天孟母還打來了電話。

　本來有點兒猶豫的，轉念又想到陳妄現在沒工作。

　是啊，男朋友是個無業游民來著。

　孟嬰寧想起這茬來，小的時候還真沒怎麼關注過陳妄家里條件怎麼樣什麼的，只見過陳妄他爸爸，是個不茍言笑看著很冷漠的叔叔，也基本上很在家。

　不過這跟陳妄家境怎麼樣也沒什麼關系，關鍵是陳妄他自己現在好像沒什麼錢。

　住的那個房子小區老到樓道里應燈壞了都沒人修，上樓得開手機手電筒，據蔣格說樓上大媽天天找本不存在的業反應天花板又水了。

　也不知道退伍給不給錢……

　孟嬰寧猛然意識到，這個家，好像短時間都得來維持生活。

　頓時覺得肩膀上的擔子還重，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莫北，一臉敬業地嚴肅問道：“什麼時候干活？”

　“……”

　-

　陳妄人到雜志社寫字樓門口的時候，離孟嬰寧下班還有半個小時。

　寫字樓門口路上不讓長時間停車，他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庫，座椅靠背放下閉著眼等了一會兒，微信響了一聲。

　陳妄打開看了一眼，孟嬰寧說今天要晚個十分鐘。

　頭像還是那個穿著浴在煙火大會的照片，五拍得并沒很清晰，燈昏黃，給的側臉上了一層朦朧的影。

　陳妄想起林賀然今天白天跟他說的“你再給我看兩張”，心里還不爽。

　還再看兩張，他倒是也得有啊。

　陳妄點開了孟嬰寧那張微信頭像。

　陳妄覺

　得這覺其實神奇的，腦子里那筋沒轉過來的時候怎麼都不行，但是聽到孟嬰寧直截了當地說“我不答應”的時候，他覺得里某沉了很久的地方被什麼東西輕拉了一把。

　然后重新鮮活地跳了起來。

　還好是孟嬰寧。

　太堅定了，明明語氣稍微兇一點兒眼淚就一串串往下掉，人氣得不行，認定了的事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還好，也只能是。

　陳妄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沒忍住垂頭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了手指，也給保存了。

　正好林賀然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

　“死亡時間對上了，你猜得還準，這胖大海城人，我現在準備過一趟，你去不去？畢竟這也算是牽扯上了你的事兒。”

　“不，”陳妄說，“我得接我對象下班。”

　“……差不多得了啊陳妄，你對象這班下了一下午了還沒下完？合著別人下班都是個時間點，就你對象是時間段，得下好幾個小時？萬一湯城就在城呢？你命重要還是接你對象下班重要？”

　“接我對象下班。”陳妄平靜地說。

　“……”

　沉默幾秒。

　林賀然甘拜下風：“行，單了快三十年的老狗，好不容易騙著個小姑娘可得捧好了。”

　林賀然無話可說，把電話掛了。

　陳妄掛了電話，點開林賀然的微信，隨手把剛剛保存的那張孟嬰寧的微信頭像給他發過去了。

　林賀然：【？】

　陳妄：【你嫂子。】

　林賀然：【……滾！】

　陳妄：【？】

　陳妄：【不是你強烈要求要看的？】

　林賀然不回了。

　孟嬰寧還要好一會兒才下班，陳妄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回，退出和他的聊天對話框，因為無聊，他破天荒地時隔三百年看了一眼朋友圈。

　林賀然一分鐘前發了一條朋友圈，一張圖片，是和他的聊天記錄截圖。

　上面配字很真誠地發問――【請問三十歲老男第一次談是不是會從狗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