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誰也沒捅破這張窗戶紙。
做買賣的,誰不想多掙錢啊。
換一個人說不定況更糟糕,還效率低下。
吃過飯,老白給他們在飯店安排了房間,又塞了300塊錢給余∶"咱兄弟就不說虛的了,拿著,多是我的心意。"
余看著他塞過來的一沓子大團結,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到底還是收下了。
老白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半晌才出聲∶"行了,咱兄弟沒啥好說的,你早點睡吧。票都給你買好了。"
然而他們睡不著啊,這里天黑實在太晚了,覺就怪怪的。
進了屋,周秋萍還和余分析∶"我覺得吧,國營大廠集中尤其是重工業發達的地區,收購國庫券價格低的可能相對大些。因為他們生活的廠區,就是他們的全世界,他們甚至都不需要跟外界通,就能夠滿足日常生活的所有需求。在這種況下,接外界金融快知識以及信息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進行金融投資的意識也非常薄弱。今天我看新華市場,我覺如果可以從羊城地區進大量的服過來,說不定更加有利于收購國庫券。"
余半晌沒吭聲,最后才冒出一句∶"果然是已經退伍的呀。"
這人反弧還長的,搞了半天,到這會兒才為老白沒跟他說實話而傷。
周秋萍可沒耐心哄人∶"行了,他不也不知道你在海城出手國庫券的價格嗎?大家彼此彼此。"
何況你不已經收了人家的300塊錢嗎?難得糊涂,這事就過去了。
余晚飯喝了兩杯葡萄酒,這會兒眼睛發紅∶"可我那是為了部隊。"
"人家退伍了,人家為了自己的家庭不行啊。沒有家哪有國?睡你的覺吧,大哥。"
余抹了把臉,遲疑道∶"那你明天是跟我一塊出去一趟,還是跟國庫券一塊走?"
也不曉得這些人是怎麼安排的,居然有當地的經濟警察負責押送這100多萬的國庫券直接去海城。
難不雙方一手現鈔,一收現券才比較有覺嗎。
算了,管不了許多,還是趕睡覺吧。明天都不曉得有什麼安排呢。
不過說實在的,如果這個時候能夠在烏魯木齊蓋個小商品市場,估計今后10年那都能財源滾滾來。
尤其蘇聯解以后,原先隸屬于蘇聯的中亞各國工業系極為不完備,到時候肯定得進口諸多輕工業產品。靠這個就造就了諸多富翁。
不,那哪里是富翁?那分明就是時代的傳奇。什麼一火車皮的火柴拉過去,就了億萬富翁。什麼大型機設備被當廢鐵切割了拖過來,一轉手利潤翻了三四倍。更別說中亞礦產資源富,一車的礦石拖過來,原地就給你價格飛起。
想著想著,最后忍不住扼腕嘆息。
雖然香,但咬不。
所謂強龍難地頭蛇,在這里毫無基。還想搞小商品市場?就是湊夠了錢,那也是給人送錢。
就看三產公司有沒有這個興趣了,到時候自己能否在其中分一杯羹。
周秋萍迷迷糊糊墜夢鄉,早上睜開眼時才明白什麼做日照時間長。晚上8點才夕西下的烏魯木齊早上7點就大當空照了。
想賴床都沒機會。
兩人干掉了最后的炒面,又品嘗了大名鼎鼎的新疆酸,用胖肚子大圓口的灰小瓷罐裝著的。揭開橡皮筋扣住的油紙,里面的酸又稠又厚,簡直跟酪似的。周秋萍舀了一勺送進里,當真又香又濃,口可比記憶中的酸強多了。
余則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驚異得眉都要飛起來了∶"還有這玩意兒?"
周秋萍奇怪∶"你沒喝過酸?"
話一說出口,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也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喝酸。寧安縣的居民可以訂牛,每天早上公安局家屬區都有人專門送上門,但沒有酸。
為什麼呢?疑,明明酸非常國人歡迎,冰鎮過后覺更爽。加了蜂拌上果干,絕對的人間味。
哦,明白了,沒冰柜。
酸需要冷藏,從生產線下來后零售環境必須得有冷柜。可放眼全國,能滿足這條件的零售場所有多?不說其他地方,就是寧安縣最繁華的大街,從頭走到尾,也沒瞧見一家店里有冰箱。
周秋萍再一次深深地到了什麼一張白紙就等著你揮毫潑墨繪制藍圖。
余則再次刷新了自己對這位周同志的認知,秋萍同志也太見多識廣了吧。按照調查材料,除了今年六月份到寧安縣開始做生意外,之前二十六年都基本沒離開過老家啊。
看來有些人天生備接收新事的能力,難怪人家能發財。
兩人吃過早飯先去坐公車,然后轉大,車票是老白昨天幫他們買好的,不過他忙著做生意,也就沒特地再跑過來送這一趟了。
大車在公路上開了一上午,穿過寬敞干凈的大街又走過綿延的群山,然后在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變化中,徜徉在胡楊林下。周秋萍沒來得及辨認原的金黃到底是不是向日葵花海時,大終于停下了。
跟余在街邊問一對維族小姐弟買了馕,就著從旅館帶的酸吃。接下來的路就艱難了,沒公車,只有一種被稱之為"六"的馬車。
周秋萍上車時還沒意識到旅途艱難,反而覺得十分新奇。尤其馬上掛著銅鈴,車子一跑起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十分悅耳。
雖然是農村人,但因為林場縣不養馬,從小到大還真沒坐過馬車。
可跑到后面,周秋萍就曉得厲害了。人坐在馬車上,兩條懸空,隨著道路愈發崎嶇,那顛簸的一個酸爽。好幾次都害怕自己被甩下車。
原先讓覺新鮮的邊疆風也變了味,大片石子土路一眼不到頭,放眼看過去,除了平房還是平房,零零散散的,顯出了邊疆的荒涼。
也不是說破,現在全國縣級以下地區的建設況都談不上多優秀;就是荒蕪,覺看不到什麼人煙。即便沒有狂沙卷地,也跟周秋萍所悉的南方平原地區農村大不相同。
馬車在土石子路的拐彎停下,趕車的老頭用生的漢語喊∶ "前面前面。"
周秋萍下了車照樣茫然,沒看出前面有任何標志建筑。不由得心中直打鼓∶"前面哪兒啊。"
余悶頭往前走∶"我來過。"
周秋萍趕跟上∶ "那你好歹告訴我到這兒來干嘛。"
"這是我戰友家。"
周秋萍松弛下來∶"哦,你們發展退伍軍人參與國庫券收購的思路不錯,他退伍幾年了,現在干什麼啊?"
"他死了。"
"啊?"
"演習時出了意外,他推開了我。"
周秋萍沉默一瞬才開口∶ "節哀。"
"留下個十三歲的兒子,今年應該剛上初中。"余悶著頭,"那個,我不曉得怎麼跟同志打道,一會兒麻煩你幫忙跟人說話。上次過來,他人哭暈過去了。"
周秋萍頓時頭皮發麻,也不擅長應對這種事。因為生死別離面前,所有的話都是廢話。
"那,他是什麼時候犧牲的?"
"三個月前。"
周秋萍想罵人了,這個時間點跑來簡直是看到人家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疤,你又跳上去狠狠揭開,生怕人家不再流一回是吧。
余遲疑∶"那我們回去?就是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了。"
周秋萍頭痛∶"來都來了,起碼是個意思。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追憶你戰友的音容笑貌,重點關心他們現在的生活就好。多談孩子,不知道說啥的時候跟當媽的談孩子準沒錯。"
余慫了,小心翼翼道∶"那到時候你跟嫂子多說兩句啊。我負責跟叔叔阿姨談話。"
周秋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算了,就當是雇傭保鏢的花銷。
看余兩手空空,又是一陣頭痛∶"你登人家的門,就空著手?"
以前也沒瞧出來這人這麼不通人口□故啊。之前他上自家門的時候,還曉得拎個蛋糕給慶祝生日呢。這好歹是他戰友孀。
余六神無主,支支吾吾道∶ "我,我也不知道該買啥呀。"
周秋萍掰手指頭數∶"買服買吃的,你買點啥都是意思,就這麼禿禿的去嗎?"
瞧這周圍荒涼的,想找個商店拎兩箱牛都沒戲。
余悶著頭∶"我打算給嫂子和小兵留500塊錢,還有老白托我轉的300塊。"
周秋萍嘆了口氣,拿出包里的馕。之前在那對維吾爾族小姐弟的攤子上吃馕時,覺得特別好吃,所以多買了些,本準備帶著要麼路上吃,要麼當土特產送人都便宜,現在干脆當禮吧,好歹是個意思。
埋怨了一句余∶"你也不早點說,不然我在老白的攤子上給嫂子和嬸子買幾條巾頭巾,給小兵買件皮夾克也好啊。"
余不好意思地了下頭,小聲道∶"我沒想起來。"
現在說這些于事無補。周秋萍將包里的馕另外用袋子裝好,只可惜沒拎一兜水果,否則也算勉強湊活了。
兩人往前走了條黃土路,余開始不確定到底是往左轉還是往右轉了。
周秋萍瞅見前面湖邊站這位同志,趕上前問路,上前問路∶"同志,請問田大軍家怎麼走?"
誰知那人居然一聲不吭,"撲通"掉進湖里去了。
老天爺哎,這是鬧的哪門子戲?
余趕了夾克衫,跟著跳下湖去救人。
周秋萍扯著嗓子喊∶"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水了!"
然而這里的確荒涼。
周秋萍大喊大了半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余將那跳水的人拖上岸,周秋萍又是外按又是人工呼吸,連那個海姆立克急救法都使出來了,好不容易讓那人吐出了口水,算是活過來了。
趕問∶"大姐,你干嘛呢?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
結果這人嗚嗚哭了,掙扎著又要去投水∶"你們別管我,我活不下去。"
大秋天的,這里的湖水簡直跟冰窖似的,余凍得上下牙齒咯咯直響,見狀趕攔住∶"大姐你別開玩笑,你再跳水我可真沒力氣救了。"
見義勇為,冒得也是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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