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待兩炷香, 注意著時辰。”
牢獄,韋氏帶著一頂帷帽和面紗,將臉遮蓋的嚴嚴實實, 獄卒強調只有兩炷香的時間,韋氏連聲應下,又悄悄朝獄卒手中塞了幾個銀錠, 那獄卒左右看了看,將銀錠塞到袖中, 出去了。
韋氏走到魯大郎牢房前時, 大郎正有氣無力的靠在角落,蓬頭垢面,面前放著一碗清水一個和啃了一半的饅頭。這牢房里臭氣哄哄的氣味簡直令人作嘔,韋氏忍不住哽咽的喊了聲:“大郎……”
接連喊了兩三聲,魯大郎才慢慢的轉過了頭,看見韋氏, 他嚨里發出干枯嘶啞的嗚咽聲,整個人都從角落里撲了過來。
“華華?華華?”
“是我是我。”韋氏泣不聲。
“我來看看你,你怎麼樣?”
魯大郎嗓音沙啞, 眼睛也是赤紅的:“你跟他們說, 我沒干那些事, 讓他們把我放出去……你跟他們說啊……”
韋氏拉住了魯大郎的手, 心中雖酸楚,卻也記得老娘的叮囑:“大郎,大郎你聽我說。”
“娘讓我告訴你……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府那邊正在查, 三弟那邊也在想辦法, 但是沒這麼快……可能你還要在這兒待一陣子, 但我剛才已經和獄卒打點了,二弟那邊也打點了,晚些會帶你去好一點的牢房,不這些罪了……”
魯大郎一聽說還要在這待一陣,整個人都有些許的崩潰:“我不要……我不要,我想出去……”
“大郎!”韋氏抓住魯大郎的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時間太短,娘讓我問你……那個給你管賬的阿嫣,是不是程袁送過來的……”
魯大郎聽到這話,才逐漸的冷靜下來。
阿嫣……
程袁……
魯大郎搖了搖頭:“不是。我怎麼會用程袁送來的人管賬呢……”
韋氏急道:“但是現在程家也有個賬本,就是阿嫣提供的,在布莊管賬這些年,算是個人證,還有證,你再仔細想想!”
阿嫣提供的?魯大郎咬牙切齒,終于反應了過來,“阿嫣阿嫣……”
“我想起來了!”魯大郎忽然喊道:“我最早是在一間茶樓里帶回阿嫣的,當是和人在比試心算口算,我見把那個茶樓的掌柜都比下去了,又是個孤人欺負,我一時了惻之心……才上前問愿不愿意和我去布莊的!”
韋氏一愣:“哪家茶樓?”
“香十里!”
韋氏想了想:“我知道了,我回去和娘他們說。時間快到了,這是幾道菜和飯,你先吃了墊墊吧……我得走了。”
魯大郎聽說要走了,一時也有些激起來:“等等……娘和二弟真的沒說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嗎……還有三弟……?”
韋氏咬牙:“沒有。三弟那邊現在也出事了,程家不僅狀告了你,還牽連到了三弟,我不敢在娘面前說話。還有二弟,前兩天因為礦山被炸也傷了,這個事現在也在查,總之家里一團。大郎,你只能先在這待著,你放心,你先把飯吃了,晚一點陳三會過來給你送東西的。”
魯大郎的手慢慢落,二弟三弟都出事了……完了……他們魯家……
“時間到了!”獄卒在外面低聲提醒,韋氏不得已的將手了回來,咬牙道:“我走了,大郎,你好好保重……”
魯大郎還想說什麼,囁喏了兩下卻說不出口,韋氏帶好帷帽之后就走了,一刻也不敢耽誤。
“多謝你了,獄卒大哥,還麻煩你能稍稍……關照他一些……”韋氏出去前又給那個獄卒遞了銀錢,那人笑了笑:“好說。”
等走出牢獄,這才覺到天地之間清明了許多,回頭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大門,轉加快了腳步。
-
“香十里?”
全家人聽完韋氏帶回來的消息后愣了愣,芮娘沉思了片刻,道:“香十里應該是程家的,我也是偶然聽食客說起過一次,這個香十里茶樓的掌柜雖然姓董,但也是程家的親戚,這樣一來,所有事都和程家不了關系。”
“看來這局早就開始布了,從幾年前!!!這幾年大郎過的是什麼日子!糊涂日子啊!”魯老太太憤憤喊道,因為緒過于激還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娘慢些,別生氣!”
魯越:“我馬上去一趟府,把這些況再代一下。”
魯越正準備轉出門,誰料剛走到院子里,就又遇到了上門來的差。這下也不必他去衙門了,那差已經認識魯越,開門見山:“走吧。”
這樣的場景在魯家人看來都習慣了,雖然揪心,卻也沒有辦法。
魯越走后,魯家院子里便只剩下幾個人和孩子,福妞心的跑到芮娘跟前和娘了:“娘,爹爹還有叔叔伯伯都會沒事的。”
兒是心的小棉襖,芮娘忍不住將福妞摟進了懷里:“福妞說的對,都會沒事的……”
-
“魯恒!”
這幾日,因為大郎案子的事,魯恒也都沒有歸家,宿在翰林院中,同僚看不下去,也時常關照著他。
“你大哥的案子好像又出轉機了,你要不要去問問翰林?”
魯恒皺起了眉:“是什麼?”
“我只是聽說,聽說你二哥的礦山也出了事,順藤瓜找到了程家背后,你說說這程家是不是瘋了,這節骨眼又去害你二哥!昨天你二哥去報了,今天縣衙決定先就你二哥的事開堂呢!”
這同僚和魯恒關系頗好,對這次魯家出事的緣由多也了解一些。魯恒原本以為是大哥又出了事,卻沒想到會聽說到這個消息,當即問道:“我二哥沒事吧?”
“沒有。也是你二哥福大命大,被炸了山都沒事,倒是那個炸山的人說是在逃跑的過程之中被斷了,跑不了了,你說說看,這不是命是什麼。我今日回來的時候就聽說,你二哥在和人對簿公堂呢,那人若招了是程家指使的,那府必然會懷疑程家的機,對了,還有那個什麼杜家魚塘……好像也要出面作證。”
魯恒眼睛忽然一亮:“這是好事!這幾條線索都對我家利好!我現在就去見翰林,我也要去衙門!”
“誒,等等啊!翰林不是說讓你避嫌嗎!”
……
這幾日,魯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在京郊,幾乎就沒有人不知道的。于是這開堂之日,所有的百姓們都在衙門外頭擁著,想聽個熱鬧。
杜功章和田氏,甜水村的村民自然都來了,也作為證人出席,魯老太太和芮娘自然也趕到了,這日開堂對審。先不論魯氏布莊和程家的糾紛,魯越只抓著這幾件事不放。
一是劉大河給魚塘下毒,二則,是香十里背后的掌柜實則是程家,這樣一來,指認大郎的那賬本真實就有了懷疑,三則便是,冒雨炸山之人也是人指使,這三件下來,是個人也都會起疑心。魯越在堂下振振有詞有理有據,那上頭的縣令老爺也自然是著胡子開始細細琢磨。
百姓之中也有人開始起哄:“對啊,這麼多事,要是巧合也太巧了吧!縣老爺,您可要好好查清楚才行啊!”
“就是!魯大郎不靠譜,可魯二這些年做生意可是地道的!要真是程家想吞了老二的產業,這一樁樁下來,也可真夠歹毒的!”
“我是鐵礦山的!我可以作證!老爺!您可要明察!五日前我在山上砍柴!這個天殺的東西炸了山,我差點兒就沒了命!多虧了魯越!這個人就是我們村上一個普通人,他哪來的火藥,為啥炸山!這些都說不過去!”
“就是就是!”
“人命關天的事,可得弄清了!”
百姓們的民意越發鼎沸,縣老爺不咳嗽了一聲:“肅靜!”
“堂下所言!本都已經知曉了!來人,傳程袁!”
魯越長舒一口氣,鬧了這麼多天,總算是能見到人了。程袁一直在背后躲著不出面,明顯是不想對簿公堂,這次能讓程袁現公堂,已經算是一大進步了。
捕快們很快帶來程袁,百姓們早就聽說過這位程員外,甚至有不的百姓也吃過程家的虧,一時間恨得牙,看向那程袁的眼神也飽含著恨意。
程袁到公堂之上時,魯恒那邊也剛剛趕到,只是他并不是堂上傳喚之人,只能在外觀審。
程袁上前之后目不斜視,笑著行了個禮:“草民程袁,見過縣太爺。”
“咳。”
那縣令咳嗽一聲:“這是在公堂,程袁。”
程袁笑了笑,改了稱呼:“是,縣令大人。”
“對于魯越方才所述,師爺,你再重復一邊,讓程袁聽聽,看他有什麼話想說。”
那師爺上前:“是。”
于是當著程袁的面,將那幾個證人的的證詞又重復了一遍,程袁一言不發的聽著,臉上沒什麼表。
魯恒在外面一直在尋找自家老娘的影,總算在人群中見到了,趕忙上前:“娘。”
魯老太太看見他之后大吃一驚:“三郎!你怎麼來了!”
“娘,我今天聽說二哥的事開堂就和翰林大人說了,有半天的時間,你最近可還好?”
“好著好著,就是你二哥和二嫂這些天了點兒傷,你那邊呢?”
“別擔心娘,我一切都好,兒子有空再和您說,先聽審。”
那邊,師爺總算是念完了方才證人所述。縣老爺看向程袁:“程袁,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程袁微微一笑:“大人,對以上所說,本人,概不相認。只憑幾個證人的證詞,也不算實際的證,大人,草民冤枉啊。”
“這……”
百姓中忽然開始頭接耳。
“這不算證據嗎?人證不算嗎?”
程袁大聲喊道:“人證是魯越單方面找的人證!這樣的人證難道我程袁就沒有嗎!”
魯越:“錯!劉大河是府抓的,炸山的村民也是府抓的,何來我找的人?!”
程袁冷笑:“劉大河招了是我指認的嗎?就算他招了就能信嗎?他只不過是自己一時干了糊涂事,我正好與他又做了點兒小生意,就想賴在我的頭上。大人!草民也不過是想賺點小錢,傷天害理的事可沒有做,您可千萬要為我做主呀!”
人群中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這人真是巧舌如簧……他還冤枉……啊呸……”
魯越沉著臉看向他:“程袁,若今日只有劉大河一樁事,你我也不至于在此對簿公堂,香十里的事你又如何解釋?董掌柜與你家是親戚這事賴不掉,我大哥卻又那麼巧能在那茶樓上遇到了阿嫣,又那麼巧,阿嫣一個子能和茶樓的掌柜比算賬,對了,這位阿嫣姑娘若當真有這樣好的本事,不如現在就過來,讓大家伙都看一看,這是不是真的啊?”
魯老太太聽完,立馬就在人群中喊了一聲——“對!”
百姓們紛紛起哄,“就是!魯二說的有道理!試試!”
程袁臉微微變了變,卻還是不慌不忙:“魯越,阿嫣姑娘的事好像和你的事沒關系,今天開堂,主要審理的不是你的案子嗎?大人!一碼歸一碼!魯大郎的事還未到開堂日,恕我不能從命。”
“是不是心虛了哦,哈哈。”
“就是……”
“肅靜!”
縣令敲案,眾人逐漸都安靜了下來,程袁此時不聲的道:“大人,程家雖然不是什麼顯赫門第,卻也不會做出這樣事來,不然,程某的家人,怕也是看不下去的。”
程袁在提到‘家人’二字時,明顯加重了語氣,魯越冷冷的向他,程袁也得意的與他回,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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