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曜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時星再不能回避。
氣氛有片刻的靜默。
時星趴在玻璃上的五指微微屈起,低了低頭,似是躲避池曜視線。
池曜也不急, 就靜靜凝著時星,抱臂靠在窗戶另一側,稍稍斜著將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墻上,在他上是個罕見的隨姿態。
戰艦低速飛行,兩個人隔著一扇窗,窗外的景變了又變,曜星與璨星的輝撒落云層之上, 泛起金的云海濤濤, 僅一臂之隔的距離,在玻璃映出的變幻風景下,又好似被拉得格外渺遠。
“我……”時星張, 不自然又垂了垂眼睫, 小聲道, “不是不高興。”
頓了頓, 補了聲稱呼, “殿下。”
似是想得到池曜的什麼回應。
池曜只給了一個字, “嗯。”
音量并不高,但也不再用反問句咄咄人, 聲和緩了起來。
態度細微的變化被時星捕捉, 玻璃上屈起的指節無意識又舒展開。
時星終于去看池曜,迎上一道溫和的目, 平平灑落他上臉上, 和剛接的時候還不一樣, 相的時間久了, 時星對池曜周自帶的迫適應過后,已經不會再被對方的氣勢干擾而張。
故而,對視中,他也終于能從眼角眉梢,分辨出池曜的真實想法。
是一個耐心等待的神態。
對方在等著他開口。
眼神中沒有任何的催促,似乎只要他想,池曜就能無限度地給他準備時間一樣。
時星的繃在那雙煙灰的瞳孔中消散。
再開口,從容了不,坦誠道,“不是不高興,是怕給大家帶來太多麻煩。”
眼神閃爍,聲音愈低,“怕……自己變大家的負擔。”
“變殿下您的負擔。”
閉了閉眼,時星緒低落道,“抱歉,我不想的。”
他不想,他卻也沒有什麼辦法。
池曜往前傾了傾,上臂到了玻璃上,和時星的距離短到了兩個掌。
湊近了看,小朋友的疚更為顯著,幾乎要從臉部神滿溢而出。
池曜聲音也放得很輕,口吻并不沉重,“有什麼好抱歉的,說得好像是你主觀意愿能決定的一樣。”
“你能嗎?”
池曜翹了翹角,“不管你想不想,都不能吧。”
時星又抬眼。
度在他臉上,海水藍的眼睛里似有碧波漾。
澄澈好看。
池曜臉再往前湊了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再說,你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法規明文規定,寫匹配責任書,再簽字生效那種。”
頓了頓,視線瞥向窗外,池曜頭一次在時星面前剖白道,“你第一次說想選我的時候,我讓你回去想好。”
“其實那句話不僅僅是針對你,同樣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言語放松,氣氛如同一場朋友之間的聊天般融洽。
“樹巢從來沒有出過天賦評估超過a級的藍星人,一個首測就ss+級的藍星人是什麼樣的責任,我想我恐怕比你更清楚。”
“所以……”
“既然我也選擇了你,那肯定是各方面都考慮得非常清楚了的。”
“心理預設過各種況,相對應的上限和下限也放到了一種超然的程度。”
“現在不過需要多一些高品階的晶石罷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如果我連這個都覺得是負擔的話,當初就不會帶你走。”
“你這樣,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不可靠了?”
轉過頭來,那雙煙灰的眼里含笑,眼尾上翹。
時星被問得失語。
呆呆愣愣的。
有那麼一瞬間,池曜想手一那臉,又生生克制住了玩笑的沖。
輕出口氣,池曜正:“我自認我還是個牢靠的人。”
“所以,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你要習慣下依賴我。”
“嗯?”
相顧無言。
時星說不出話來。
覺得心里有什麼很酸,同時又很飽脹。
池曜似乎總是給他帶來這種覺。
這種……不能不容的緒。
時星遵循本心道,“殿下,您對我太好了。”
好到他都不知道用什麼回報的地步。
池曜倒是輕松,又看了眼窗外,突兀道,“既然如此,你也對我好一點怎麼樣?”
時星:“?”
池曜:“前幾天一直在忙,沒時間和你說,剛好現在一起講了。”
“北境地理位置在帝都的背面,自然條件上,其實是塊艱苦之地。”
“上方大氣稀薄,在雙生星系的邊境線建立之前,經常有流竄的星從北境進帝國,幾百年前厲害,到帝國主星的時候,抗擊的戰場幾乎都在北境上空。”
“也因此,可能存在一定的自然選擇,北境人的神力級別是高于帝國平均值的。”
“北境軍團軍的級別,也普遍比其他六個軍團的高。”
這個時星知道,談焱和云霧的伴談溫,都是3s級的軍。
池曜:“第七軍現任元帥是談白山,他夫人是坎貝爾星聯姻帝國的貴族。”
“他們膝下共四個孩子,老大談遲,老二談溫,老三談焱,老四談玫。”
“目前都在第七軍任職。”
話頭一轉,驀然問時星道,“許今和你講過坎貝爾星的況嗎?”
見時星搖頭,池曜:“那我和你講講吧。”
“坎貝爾星是資源行星,科技和武裝在我們星系里都不算發達,它們星球最出名的,是巨大的晶礦儲存量。”
“坎貝爾主星的地下礦藏富不說,它周圍大部分的衛星,雖然不能住人,但幾乎每一顆,都是礦星。”
“我們星系各大星球最主要的晶石進口來源,就是坎貝爾星。”
“我不是說,要買一顆紅礦礦星嗎?”
時星點頭。
池曜:“理論上,其實是不能夠的。”
“坎貝爾星的紅礦專供貴族使用,每年出口的那部分,也不是買賣產生,是走星球間外的路子友出口。”
“坎貝爾星明文規定,他們的紅礦礦星是非賣品。”
時星眼睛瞪大了,那池曜怎麼說……
疑剛起,池曜跟著解答道,“但那只是理論。”
“特殊況下,沒什麼是不可以的。”
之前和談焱接過一段時間,話到此,時星醍醐灌頂,“您是想讓我醫治談遲?”
通過醫治談遲,和坎貝爾夫人達某種換,進而獲取購買礦星的資格。
剛問完便被否定了,“不是。”
池曜:“這個還沒確定。”
時星:“?”
池曜有一說一,“談遲當年神力級別為3s,在軍校績也格外優異,本來談元帥是屬意他以后接任第七軍的,不過,他運氣不太好。”
一兩句總結道,“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了從另一側邊境線繞行而來的3s級星,也是變異星……他盡全力重創了星,神海也被毀了,這麼些年,從前線退居第七軍后勤,負責第七軍的軍需和軍備等工作。”
“談家當年匹配云霧,就是想看云霧能不能治好談遲。”
結果大家都知道,云霧級別限制,不能。
“談焱競爭你,也是于這個原因。”
“談家團結,他們一家這些年,為了談遲的病想過無數的辦法,我也是知道的。”
“我能理解談家的心,也肯定談遲為帝國做出的貢獻,于于理,在有可能的況下,帝國是該主出面醫治好談遲的。”
“但不是現在。”
池曜看向時星,輕嘆了口氣,“原本是沒有帶你去北境的打算,眼下……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吧……”
“你現在的評估等級為3s,談遲當年也是3s級別,符青說你治療項飛的時候并不吃力,按理你該是有能力能治療談遲的……但只是理論上!”
“實際況,只有我們去了,才會清楚。”
“我確實需要用你的醫療資源去談紅礦的購買資格,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要讓你這次治好談遲。”
池曜:“我是這樣想的,去了,如果在你能力范圍,我們就試試。”
“如果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圍,就拒絕。”
時星有些沒懂,“如果拒絕了,后續您怎麼談紅礦的購買資格呢?”
總是……要給談家一些好的吧?
池曜笑了起來,“那就只有靠不要臉,開空頭支票了。”
當然,如果能不開,自然最好。
想到可能還需要談白山出力的一些事,池曜心下微沉,卻并不打算現在對時星說……
時星瞪大眼睛,萬萬沒想到池曜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的反應取悅了池曜,笑容擴大道,“如果在你能力范圍外,我會許諾談家,你度過期后,談遲將為你醫療師生涯的第一個病人。”
“全星系目前就你一個sss級的藍星人,可能提出時,他們會比較難接一點,但談家都是聰明人,會怎麼選,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我失。”
“再說了……”
“現在普通的晶石對你已經沒有效果,你必須要超高品階的晶石供養能力長,如果拒絕我的提議,坎貝爾夫人也是自斷后路,樹巢百余年才出了你一個高等級的藍星人,下一個在什麼時候,會不會再有下一個神力等級這麼高的,都是未知數。”
“如果真的想治好談遲,這件事上,其實并沒有第二個選擇。”
換言之,能接得接,上不能接,為了談遲的治療,坎貝爾夫人也得接。
不然死了時星,誰還能給兒子看病?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也是無賴的邏輯。
大抵是完全沒想過,這麼一番霸王條款會從池曜的里說出來,時星眼睛睜得圓圓的,久久不回去。
池曜逗時星,“沒想過我會說這麼一番話?”
時星重重點頭。
池曜笑,“是不是很無賴?”
時星想點頭,又不敢。
半天,憋出一句,“您都是為了我考慮。”
換來池曜手在他額頭猛的敲了一下,作快,時星反應先行于思維,手第一時間把被敲的地方捂住了。
有點痛。
池曜唬道:“知道是為了你考慮就好!”
“回到我們最開始說的,我對你好,你也對我好一點,聽話一點。”
“這次去北境,聽我的意思行。”
“談家全家為人都不錯,可能還會好到讓你不好意思的程度,但是,這并不代表你要回報他們治好談遲。”
“最終醫治談遲與否,得聽我的,好嗎?!”
池曜沒好氣,“別再像這次一樣氣我了,我真的很生氣。”
時星捂著額頭,可憐點了點頭。
看他這個樣子,池曜把小朋友的手拉下來,瞧著也沒敲紅,手幫人了,又要求道,“你保證。”
時星著掌心的干燥,和悉的神力,乖順道,“我保證,殿下,都聽您的。”
長出口氣,聽到時星這樣說,池曜覺最近的氣都順了不。
靜了會兒,時星又忐忑問道,“之前的事,您還……氣嗎?”
池曜:“想著就來氣。”
時星:“……”
池曜知道時星想說什麼,搶言道,“這事就不罰你了,如果去北境這一路你聽話,我的氣也就慢慢消了。”
“如果你要再自作主張,下一次我會對你發火的。”
“連著這一次的,一起。”
“聽到了?”
時星忙不迭點頭。
模樣看得池曜又有點心。
了小朋友的頭,無奈道,“乖點。”
*
戰艦低速飛行,兩天后抵達北境。
落地時,談家全家以及第七軍高層軍,紛紛前來迎接。
踏出戰艦那刻,飛雪漫天,幾乎要迷了時星的眼。
著晶瑩的冰天雪地,背上被人推了下,耳語道,“過幾天帶你去看極,我們先見談元帥。”
是池曜。
俯在時星耳際說的,呼吸在這種環境下都變得溫熱,過耳。
時星順著池曜視線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片整齊劃一的軍人同時,也看到了悉的臉孔。
“好的,殿下。”
意識到自己看雪走神了,時星趕肅容,穿著和池曜相似的正裝,端著剛學會的出行儀態,跟著池曜側,向第七軍規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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