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集市一向都是最熱鬧的, 百姓們紛紛在為新年忙碌,勤勞的農民們也寄希著這一個月能夠將自家的好東西賣個好價格,來報答自己一年的辛苦。
虹橋附近擺攤的人數不勝數, 從卯時開始, 賣聲此起彼伏。原先的菜市更是綿延出了好幾里路,從京郊一路到進城的沿線,都能看見各種各樣的好東西。
韋氏也上街了, 如今大郎家還清了欠款之后一夜被打回了從前。手上僅僅余了幾十貫錢,這個年, 還得打細算著過。
“這咋賣?”
“二百文。”
韋氏琢磨了一下,正準備掏錢, 大丫看見了旁邊的崽。那農戶還賣崽, 用一個箱子裝著擺在一邊,黃的小崽正在里面嘰嘰喳喳的,一只只看著嘟嘟的。
韋氏:“您咋還賣崽了?這崽養著明年再賣多好?”
那農戶笑了:“今年我家這崽太多了, 哪里養的過來喲。老母瘋了似的下蛋, 我家都快窩了。”
韋氏驚了:“您這是咋養的?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我家養了五只母,那一天一直就下一個蛋呢!本沒有多的!您養這麼好, 喂得是啥?”
那農戶還有些猶豫,韋氏立馬道:“這我要了!再給我來十只崽!”
那農戶這才笑道:“也沒什麼技巧,就是夏天的時候,那山上不都有知了嘛,你捉點回來, 碾碎了, 拌在食里。平時啊, 有螞蚱什麼的, 也都抓點喂喂,就能養起來了!”
“謝謝您。”韋氏笑了。爽快的掏了錢,那農戶給用小箱子裝了十只崽,大丫喜歡的不得了,手就抱了過來。
“娘,我抱著它們吧?”
“行,你想養都行。”
大丫興極了,韋氏也到達了自己的目的,母兩又在菜市上逛了逛,買了些新鮮的蔬菜瓜果,然后就回去了。
路過團圓飯館的時候,韋氏朝看了一眼,臘月里正是團圓飯館最忙碌的時候,別說店里了,門外都挨挨的是人。芮娘的臘味做的極好,這排隊的,都要站到虹橋上去。
大丫哇了一聲:“嬸娘飯館的生意總是那麼的好。”
韋氏點頭:“是,回家了,你嬸娘那邊忙的要命,就別過去添了。”
大丫點點頭,抱著崽回家去了。要把這些崽照顧好,給妹妹玩,等弟弟散學之后也給弟弟們看。
團圓飯館的確是忙碌,因為屋里坐不下,秀秀和芮娘便又想了個法子——在飯館外面便支了個攤兒,一個長木桌,上面擺了十來個菜,都是裴師傅大鍋炒的,來往若是沒什麼時間也沒什麼錢的,二十個銅板就能吃上一份有有菜的飯,三個菜一份飯隨便選,一時之間,又給團圓飯館添了不人氣。
“是不是真的?三個菜隨便選?”有人高聲問道。
秀秀嘹亮的嗓音響起:“當然是真的!葷素一個價!咱們團圓飯館啊,就是看大家伙辛苦了一整年,年底給大家謀福利呢!老爺們做生意的,累了了的,都能來啊!”
秀秀話音剛落,便有一窩蜂的人擁了上來。
“我要一份!”
“我要兩份!我們兩個人。”
“給我也來一份!”
“都別急別急,排隊啊,都有!一人一份!銅板扔到這個盒子里,我給大家打飯!”
秀秀在外吆喝,芮娘和裴師傅就在屋炒菜。裴師傅看一眼,忍不住道:“掌柜娘子果然大方,這二十文一份的飯,也就堪堪保本,萬一遇到能吃的,就是本錢也不夠的。”
芮娘笑了:“沒什麼,都辛苦了一年,不打算靠這個賺錢。今天就是二十六了,三十咱們就關門,又能賠幾天?”
裴師傅笑了笑:“是,宋娘子想的長遠,若是生意不錯,明年大可以這麼賣午食,只是一份三十文,怕是也有不人愿意的。”
芮娘眼中笑意更深:“大師傅經商奇才,我得向您取取經。”
裴師傅但笑不語。
-
芮娘和魯越回家的時候,幾只崽子都在院中玩,大丫現在已經會帶著福妞踢毽子跳皮筋了,至于毽子,就是魯老太太在做。這幾天家里殺了不,這攢起來剛好做毽子,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從哪學的,竟然著了魔,一時間做了十幾二十個,還說要上街去賣去!
魯越一邊洗手洗臉一邊笑:“娘!這毽子一個也就一文錢。”
“我不管它多錢,就賣個高興!”
芮娘也笑著走了過來,給魯越拿了塊皂角,“水早就燒好了,你直接去沖個澡。”
魯越這陣子一直殺豬賣,上的確有些難。他點了點頭,就去了凈室。
芮娘則走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飯。沒想到一進去,鍋里燜著的鍋飯已經好了,直接舀出來就能吃。
魯老太太想起來了:“哦,這是你大嫂過來做的,說你們忙就順手做了。”
芮娘用鍋鏟翻了翻,土豆燜的鍋飯,這會兒吃倒是剛好,但吃鍋飯有點膩,芮娘走到菜圃里掐了幾把小白菜,準備打個湯。
魯越洗完之后,全家人也開飯了。現在三郎不在,魯老太太基本已經和二房住在了一起。飯點時,魯大郎也從外面回來了,路過二房時頓了頓,還是先回到了自家。
“回來了?洗手吃飯。”
韋氏給自家也燜的是鍋飯,只是沒有湯,好在還有芮娘之前送的泡菜,魯大郎在桌前坐下,大丫和順哥兒喊了聲爹。
“今天怎麼樣?”韋氏問。
魯大郎:“到看了看,布莊現在生意都難做,基本都一落千丈,現在朝廷最缺的還是糧食。咱們家里的地應該還有好幾畝,明年開春我統一開始種。”
韋氏點了點頭:“種地也沒什麼不好的,至踏實。”
魯大郎嗯了一聲,目注意到院子里這些嘰嘰喳喳的小崽。
“哪來的崽?”
韋氏見他問,神也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買的時候遇見了,那個大嬸家里的特能產蛋,說是孵化的都養不下了。我就買了十只……”
“哦。”魯大郎:“你之前說過你想養。”
韋氏頓了頓:“本來不好意思說的,沒想到你還記得……”
“好,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咱家的蛋好的。”
韋氏神上出一喜悅:“真的,你真的覺得我行?”
“為啥不行?去試試吧,十只崽,也沒啥本。”
韋氏徹底高興了:“好!那我試試!”
“好。”
……
二房這邊,晚飯過后眾人也早早的歇著了。
魯越落了鎖,芮娘也已經躺下了。
“早些睡?”
芮娘恩了一聲:“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七了,養豬場那邊還要再去嗎?”
魯越:“不去了。基本都結束了,給吳叔和陳三的分紅也發了,豬鋪那邊和你一樣,開到臘月二十九。”
芮娘翻了個,問道:“今年過年,把大哥他們來?”
魯越想了想:“嗯,應該是。大哥今年不順當,全家今年過個好年。”
芮娘:“今天飯是大嫂做的,你知道嗎?”
魯越搖頭:“不知道。”
芮娘猶豫了一下,道:“我也沒想到……大嫂這幾年變化大的,前幾年雖然變得沉默寡言,但我總覺得可能哪天就要發……這次大哥出事之后,倒是慢慢變得和之前一樣了,可說是一樣,又不完全一樣,我說不上來……”
魯越明白想說什麼,將人又摟了摟道:“別想了,順其自然就是,咱們家過好自己就行,嗯?”
芮娘笑了,這也是的想法,朝魯越懷里窩了窩,冬日里,魯越的懷抱就像一個暖洋洋的火爐,本不需要燒炕也十分的溫暖,魯越順勢將冰涼的小腳丫暖在懷里。
……
轉眼,又是除夕。今年的除夕與往年并不相同,朝廷在邊境打仗,魯家的鐵鋪因為被征,魯越今年額外的清閑。昨晚上下了場大雪,院子里堆滿了厚厚的積雪,幾只小蘿卜頭一大早就開始嘰嘰喳喳了:“堆雪人!爹,我們要堆雪人!”
福寶是個閑不下來的,一早就喊著要堆雪人,福妞在他的攛掇下也吵著要。
至于順哥兒那球娃,早早的就開始在外面打雪仗,弄得一新棉襖都漉漉的。
韋氏舉著掃把打:“魯順!你給我回來把棉襖了!不然你信不信我打扁你!”
魯順跑的比誰都快,一頭就扎到了二房院子里,躲在了他二叔背后。
魯越在孩子們心中是大山一般的存在,韋氏氣吁吁的:“二弟你讓,這熊孩子我今天非要把他屁打開花!”
魯越笑了笑,一手就把順哥兒抓了過來:“裳要了,不然一會著涼冒。”
順哥兒還是不想:“說了!過年要穿新裳,我了就沒了!”
魯越:“胡說,你二嬸給你做了新的,明天給你,還有。”
“真的?”順哥兒一聽這話,樂了。他還有新裳?!那他不穿這個了,他二話不說就開始解紐扣,韋氏一看更急了:“兔崽子!回去再!一會兒又要冒!”
院子里因為有了這些熊孩子多了不的歡聲笑語,魯老太太正在給芮娘幫忙準備團年飯,臉上也是笑呵呵的。
“三郎快回來了吧?”
芮娘正在廚房,看了眼外頭:“快了應該,去年是午時回來的。”
“好,今年大雪,沒法祭拜老頭子,索不去,也清凈!在家里陪陪孫子孫,好!哎,就是你和大媳婦現在都是兒雙全,唯獨……哎……”
芮娘知道老娘想說什麼,道:“娘,凡事講究因緣,這不是您常說的嗎?芽芽還小,不著急。”
“我是不著急哦,但是三郎現在升了,又搬去了大宅子,家里顯得空曠的很……”
魯老太太說的是今年八月的事,程家那件事過去之后,皇上也注意到了這件事,從太子口中再次想起了魯恒,竟召見魯恒進宮長談一番。也不知道是談論了些什麼,總是,魯恒升一級本就是年中定好的事,此番之后,竟一躍而上,升了兩級,了翰林院修編。
雖說小小的修編也無甚了不起,但天子又在第二日親自賞了一棟宅院,這下,天子戴便是人人都看在眼中,一時之間,魯恒的宅院門庭落市,人人都想上門拜訪,也看看這天子親賜的宅院。京都城甚至還傳出了不消息,道當年魯恒考取進士之時,文章便被天子一眼看中,只是他過于年輕,這幾年正是天子考驗和磨練他。
這些話中的真真假假,竟讓魯老太太都一時分辨不清了,只等著今日三郎回來,還想問個究竟。
而魯恒那邊,早上的時候還有不同僚上門拜訪,這會兒,才終于得了空,匆匆備了馬車,準備回家。
柳芽早早就在等他了,魯恒見到妻子,滿臉抱歉:“今年也不知是怎的了,來府上的人特別的多,等著急了吧,娘肯定也著急了。”
柳芽笑道:“我沒等急,你今年和往年不一樣了,自然來拜訪的人多一些。咱們快走吧,我給家里的禮都備好了。”
“真是麻煩芽芽了。”
馬車從魯宅一路朝京郊出發,一路上,都有小孩子們在馬路上打雪仗的,放炮竹的,歡聲笑語從馬車簾飛了柳芽的耳朵里,不掀開側簾朝外看去,兩三個孩在一起玩耍的場景十分熱鬧。
要是回到了家中,家里一共五只崽兒,肯定更是熱鬧極了。
魯恒見瞧外面瞧的神,便也探頭去看了看,發現柳芽的視線一直在那些小孩子上,魯恒何嘗不知道心中的癥結,手過去握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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