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假期過后，大周朝這座繁華熱鬧的政治中心，又再次陷了忙碌。就像忽而被的陀螺，從前往后轉個不停。

　這日清晨，阿耶與長兄早早便進宮參朝，阿姊也去了演武場練兵。

　府中又重新歸于寂靜。

　舒讓侍將門窗打開，任由微風穿堂而來。

　在窗前塌上坐，沉重苦悶的被褥換做了涼席，素娥在外室了蘭香，一陣陣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舒手中拿著賬本，眉眼間皆是笑意。這幾日京都繁華，各個酒樓商鋪收都漲了一番。

　只是再次抬頭看見窗外那掉了枝椏的桃樹之時，心又陷了不盡的惆悵。思來想去沒能砍掉的桃樹，在慢慢的換季中近乎凋零，一如這稍縱即逝的春日。

　舒撐著頭，苦悶地說：“許久未見，我好像有些想他了。”

　荊桃是個心的，茫然問：“娘子在想誰啊，可需奴婢去替你喚來？”

　素娥卻笑著多道：“才消五日未曾相遇，娘子便說得像恍惚了半個人生。”

　蛾眉輕簇，“好你個素娥，怕是閑的慌才敢打趣我。”

　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對了，先前讓你們調查那個小馬奴，事可有眉目？”

　素娥回道：“江涼空先前見我們忙來忙去，便親自領了這差事，想來如今應當有些眉目。”

　“他現下應當還在府中，可需召他前來問問？”

　江涼空，又是江涼空。舒皺眉頭，這回是真的生了怒意。“我連那江涼空都未曾信得過，你便擅自將事由他理？”

　素娥連忙伏低子，“娘子恕罪。”

　“罷了，你讓他過來吧。”

　過了半晌，江涼空走進來后，便向舒行了跪拜禮。他總是這般，將自己放得輕如塵埃，用卑微如螞蟻、膽小似羊羔的外表來偽裝自己。待極盡的抑過后，再瘋狂報復回去。

　舒坐在塌上，一言不發。江涼空也只是靜靜跪著，低垂著頭顱。

　素娥道：“娘子問你那馬奴之事。”

　他畢恭畢敬的回答道：“我先是查到，事發之前，馬奴頻繁留賭莊，欠下了一筆錢財至今未還。這幾日府里放松了警惕，我便尾隨著他一路來到柜坊，取出了一筆不的錢財。”

　“我當即將他抓捕，仔細掂量了一下，那銀子著實不。于是便盤問他這錢從何來，他慌慌張張，做賊心虛般想要逃。”

　“在我問之下，他供出了謀害娘子的事實。”

　舒問：“那背后主謀是誰，可有查到？”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隨后我便問背后主謀是誰，他說不知，那日他如同尋常一般進了賭莊，卻像是中了魔障，越玩越上頭，最后輸家底又欠下巨額債款。出門之后便有乞丐送了他一封信，說讓他悄悄給娘子的小馬駒喂醉馬草，事后有一百兩酬金。”

　“他見債主追得，鬼迷心竅之下便做了惡事。”

　“他最終是憑借信件作為信換取銀兩，然而當我走進柜坊之時，掌柜已經將那封信銷毀了。”

　“后又仔細盤問了掌柜，想要得知送銀子那人長相。有人說是個高九尺的壯漢，有人說，長得青面獠牙，相貌丑陋。也有人說他戴著面，穿著黑，看不清面容和形。總之就是眾人口徑不一，最后也未能畫出那人模樣來。我后面又查了查馬奴來歷，發現他幾年前賣葬父之事也是蹊蹺，那死尸分明不是他的父親。”

　“只是我還想進一步調查是誰讓他潛府中之時，他已經服毒自盡了。整件事所有線索便斷在了這里。”

　舒倒未曾想會是這般，遂問：“這柜坊是何人產業？”

　江涼空愣了愣，“是裴元慶，二皇子妃的表兄。”

　舒冷哼一聲，“查不下去便不查了，這件事就此作罷。”

　“是，娘子。”

　舒招了招手，讓他先行告退，他卻愣愣的沒有彈。

　舒好奇道：“不是安排你進了大理寺，休沐日早過了，你怎麼還不回去述職？”

　他說：“卿讓我調查一樁命案，牽連甚廣，可能需要…出京幾月。”

　冷冷應了聲，“嗯。”

　他抬起頭直勾勾看向舒，眸中緒晦難懂。有忍克制，有揣揣不安，有依依不舍，也有意翻涌……

　眼前人是天上月，所之人權傾朝野、富有四海。

　而江涼空，命如草芥，上背負著一家老小的冤案未解。

　他不是白卿相，是舒娘子一時興起撿回的奴仆。緣起生，最終卻無法站在對等的位置，向述說滿腔意。

　“聽說娘子將要與太子殿下定親，奴自此一去，想必定然無法見到了。”他忐忑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了上去，“娘子素來待我不薄，惟愿您此生如意。”

　舒示意，讓素娥收了下來。

　面無表，眸中卻有緒涌，最終落到江涼空上卻沒有毫溫度。

　江涼空知道，縱使心中有萬分意，卻無一分關乎自己。

　待江涼空走后，舒吩咐道：“查一下玉佩是否有蹊蹺，若無便扔箱底吧。”

　素娥愣了愣，玉佩平庸且簡陋，自然是配不上娘子。

　*

　太子東宮。

　清明休沐七日，大大小小公文堆砌了一座小山丘，晏希白昨晚一夜通宵，續了兩壺茶水，才匆匆批完。第二日強撐著困意，直接便去上了早朝，歸來后只覺渾疲倦，洗漱過后沉沉睡去。

　醒來之時已經過了晌午，日頭正高，寢殿一片寂靜，他穿著一素白寢，披散著頭發將要起。外頭守門的宮婢聽到聲響后，便喚了一群人近來侍奉。

　“束發更。”晏希白吩咐道，聲音中還帶著些許嘶啞，就好像席卷雪山的風暴，破壞了他原本的清冷與寧靜。

　高冷不可的太子殿下，他是雪山，高高在上仰視眾生，他亦是風暴，雷霆雨皆是君恩。

　侍將架子上的外取了過來。

　驟然間，一只手搭上了晏希白腰間，傳來異樣的溫度，他轉想要責備這個不懂事的小宮，卻看見舒穿著桃紅宮服，又扎了雙髻，正朝他意味不明的笑著。

　晏希白遣退了眾人，卻留下來后的小宮，眾人看不見的臉龐，只到這糊涂蛋將要遭殃。

　太子殿下最潔凈，不喜他人。

　眾人退后，舒將雙手懶洋洋搭在了他的腰間，抬頭看向他，笑著說：“奴婢替太子殿下更。”

　他紅了臉，微低著頭看向舒側的一抹空氣。從這個角度舒能看見他致的下顎線，修長清秀的脖子，還有曲線人的鎖骨、略微滾的結。

　舒將手放開，兩人離了一步之遙，若即若離。“好吧，不逗你啦。”

　晏希白低聲問道：“我該說是你太有本事，還是宮中防范太低，舒是怎麼混進來不被察覺的啊？”

　笑著說：“。”

　晏希白眼中還殘留著紅，雪白的更襯得眼下一片青紫，有些許狼狽與困倦，全然不似往日里儀容端莊，舉止有禮的太子殿下。

　他連忙背著舒穿了裳，只是長發披肩，尚未有人打理。他挑起了肩上的一抹頭發，略顯茫然與無措。

　舒將他推至鏡臺前，“我來幫你。”

　晏希白笑著說：“謝過娘子。”

　他的頭發干凈、纖細，不是一眼奪目的黑，細碎的零落在額前，才襯得他如琉璃般易碎，卻足夠驚艷。

　舒把玩許久，才在他無奈的目下將頭發挽上，再束了冠。

　晏希白問：“娘子喬裝前來，可有要事相商？”

　舒頗為直白地說：“殿下終日忙碌，與我更是許久未見，相思疾。你無法出宮，我便控制不住，想了壞法子要進宮見你。”

　晏希白小聲駁斥：“休要胡說。”

　隨后便解釋道：“這幾日公文堆積如山，再加上蕃國來朝，父皇命我辦宴會。再者，剛剛擊退大月國，先下還忙著議和，我…我也想見你的，只是分乏。”

　舒笑道：“殿下，我未曾怪你， ”

　看著鏡中的晏希白，“殿下看著頗為疲倦，可需涂些脂，若是淺淺一層都未必有人能夠察覺。”

　晏希白任折騰，“都行。”

　舒一邊蹭著面脂，湊近了在他臉上涂涂抹抹，一邊說道：“嘉公主附庸風雅的也學人家辦了個詩社，結果那日拉我去看，一群小郎君涂了面，又帶了簪花，穿得，這詩是沒做幾首，人卻好看極了。”

　見晏希白面不愉冷聲反問道：“哦，好看嗎？”

　旋即找補：“不及殿下千萬分之一。”

　晏希白輕咳了聲，“那些，可都是正經人家？莫不是嘉拐來的？”

　“殿下放心，公主這些天收斂多了。”

　他有些面凝重地說道：“大月與大周議和的條件之一，便是要迎娶公主。若這樁親事又毀了，惹得父皇生氣，就怕我也保不住……”

　舒皺著眉不解地說：“我們大周不是打了勝戰，怎麼還要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