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很快便了冬季, 一覺醒來推開門窗，外邊是白雪皚皚，朔風凜凜, 天寒地凍的，路上行人也驟然銳減。

　寒風刺骨, 舒整個人都瑟在床榻上, 出門游玩的心思也被冷風吹滅了一大半。

　“娘子，殿下在外邊候著了, 老爺讓您出去迎客。”

　“不去。”冷聲回道。

　晏希白風寒未愈, 便三番四次前來拜訪，舒冷下心腸，拒之不見，但戚府上下又哪敢怠慢。

　父親將他迎府中，好生招待, 他卻非要舒心，來到廂房前的院落，獨立在茫茫霜雪之中, 遲遲不走，執著地看著一簾幽窗。

　隔著薄薄的窗紙, 落下無奈的嘆息，“晏希白, 天氣冷，回去吧。”

　他輕輕抖落肩上霜雪, “舒，我想見你, 就現在。”

　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 起前去開門。

　晏希白失落地耷拉著頭，聽到聲響后抬眸向看了過去，莫大的欣喜縈繞側，冰雪剎那間足以消融。

　語氣平和，“殿下，進來說吧。”

　舒的房間里，暖烘烘的，原先凍住的口鼻也舒暢地通了氣，暖流一直流進五臟六腑。

　上前一步，替晏希白下了冰冷冷的狐裘，埋怨道：“你瘋了？風寒未愈，便上趕著前來吹風吹雪？”

　他連忙握住的手，張兮兮地道歉：“舒，我錯了。”

　“殿下天之驕子，位高權重，所有人都得哄著你來，你能做錯什麼啊？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無理取鬧，是我不該晾著殿下。”

　晏希白有些著急，只能重復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舒掃了一眼幾個侍，們識趣地走出門外，順便給兩人關上門窗。

　出手，罵道：“不知悔改，今日找我作甚！”

　“父皇命我籌備冬狩，屆時想邀請娘子一同前往。”

　他纏著舒的臂彎，眼睛像星星一般亮閃閃的，滿眼期待地看著，“舒，求求你，去吧，白日在冰天雪地里堆雪人，打雪球，鑿冰釣魚。”

　“夜晚便在湖畔圍著篝火，看城中點點燈，烤魚、烤、烤羊，一陣陣香味傳來，還有人在一旁歌舞，我最近學了騎馬箭，到時候給你獵兩頭白狐，做漂亮的錦貂裘。”

　舒咽了口口水，是心的。可是，冬狩，怎麼有些不對勁，沉思半晌，才緩緩想起。

　“晏希白，你忘啦，上輩子也是這時候冬狩，那二皇子設計害得你慘遭群狼伏擊，險些命喪深山老林，若不是我廢了老大的勁兒將你一路拖進山，你便是尸骨無存，了那些野的口中，腹中。”

　晏希白從后將攬懷中，言語中卻無半分后怕之意，他笑著說：“是是是，多謝娘子菩薩心腸，救我于水火之中。如今娘子也行行好，多可憐可憐我這個亡命徒吧。”

　舒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上輩子哪怕群狼伏擊，他也只是了些皮傷，可當看著那些傷口，哭得像個淚人，一邊埋怨他拖后，一邊小心翼翼扶著他下山的時候，他才突然醒悟，或許戚娘子，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后來習慣了賣慘，也只是乞求多看自己一眼，多心疼心疼自己。

　舒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些生氣，“晏希白，你倒是把這當回事兒！”

　“嗯嗯，放心吧，這輩子定不會有人傷我們分毫。”

　商量著說道：“你說二皇子這次，會不會故技重施？”

　舒已有十五日不肯見他，晏希白再次聞到上悉的味道，有些迷迷糊糊地說：“會吧，狗急了還會跳墻呢，他現下中了毒藥，弱，每次上朝的時候，我了冷風，便忍不住輕咳幾聲，接著他咳得比我還要厲害，引得滿朝文武注意。”

　“我就側著子，在他耳邊輕聲說，皇兄自小便喜歡學本宮弱之狀，出言不遜，怎麼現在長大了還是這般小家子氣，太醫說，學多了便容易學出一病來，本宮倒是希皇兄長長久久子康健。”

　“他當時啊，氣得臉都紅了。”

　“這些日子，估計都記恨著呢。”

　舒被他逗得發笑，“可惜了，惡人沒有惡人磨。”

　晏希白說：“那便讓他自食惡果吧，上輩子的賬都還沒跟他算呢。”

　舒問他：“那殿下該當如何？對了，你的小青梅杜嬋娟杜娘子，可是在不久前，趁著你遠去治水，嫁給了二皇子，到時候可別狠不下心腸。”

　他說道：“怎麼會，杜太傅對我有教養之恩，但他現在也已經投誠二皇子。至于杜娘子，也只是兒時見過幾回，遑論青梅竹馬。”

　先前逛廟會的時候，舒在寺廟前便偶遇過一遭杜嬋娟，那時候肚子還未顯懷，便裝模作樣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舒要對手一般。

　當時就像一朵出水白蓮，矯造作，微微欠當作行禮，“許久未見，戚娘子安好？”

　舒裝模作樣想上前扶起，旁的侍衛卻提著刀將擋住，杜嬋娟呵斥道：“怎麼辦事的？這可是未來太子妃，你們膽敢這般無禮！”

　說罷又裝作失言一般，半捂著，“啊不對，現在太子被廢，往后應當是三皇子妃，算起來我該喚一聲弟妹。”

　舒扯了扯角，“無事，你開心就好，想怎麼就怎麼。”

　別再惡心人了就好。

　揪著手帕，笑道：“對不起啊，舒妹妹，我現下懷有孕，皇室脈，是該小心些。”

　舒有些無語，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上扁平的肚子，“哎呦，了不得，聽說自從先皇妃一尸兩命，靈堂失火，二皇子府上像是撞邪一般，經常鬧鬼。沒想到剛娶了杜娘子，便沖喜功，二皇子和貴妃娘娘，一定很寶貝你這孩兒吧，姐姐好福氣啊。”

　小臉煞白，附在耳邊輕聲說：“是啊，二皇子待我很好，可我還是喜歡晏希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讀書寫字，一起下棋觀花，又怎麼能忘。怎麼辦，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他另娶他人麼？”

　這話不像慨，倒像威脅，舒看了眼旁的香火爐，說道：“呦，祈福呢，大家都說，心誠則靈，多行不義必自斃，人在做天在看，我可不想姐姐有一天也步了先皇妃后塵。”

　杜嬋娟冷哼一聲，便離開了。

　倒也不知道那臭丫頭又了什麼歪心思，舒問晏希白：“你到底要如何，說說嘛。”

　“不說不說，你且看著就好。”

　“呵，吊人胃口，行了，冬狩我會去的，殿下該走了吧？哪有你這樣整天無所事事往未婚妻府上走的，嗯，登徒子？”

　他顯然有些不滿，“就這樣麼，不與我敘敘舊麼？”

　“才幾日沒見，有什麼好敘舊的。”

　“十五日，整整十五日呢。”他有些耿耿于懷。

　舒皺眉，“晏希白，你以前可是忙起來，十天半個月都沒個音信，現在怎麼這般黏人。”

　他冷哼道：“看來舒就是喜歡沒有前世記憶那個晏希白，活該我就是個多余的。”

　舒擰了把他的胳膊，“要是多余的，你在外邊淋上一整夜風雪，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還不是仗著我喜歡你，天天賣可憐！”

　“我哪有。”這委屈的語氣，舒轉面向他，果然下一秒便是人泣淚。

　勾著他的脖子，吧唧一聲親在了角，趁著他還一臉茫然，便推著他往外走，“好啦好啦，真的喜歡你，給我留點臉面吧，趕走。”

　終于送走了這尊大佛，難得又過上幾天清閑日子。

　晏希白遣人送來了嫁，為首的使節說：“殿下向圣人請了恩典，一切禮制依舊按太子娶妃來。”

　舒兩眼一黑，他這是沒事找事啊，有些不滿道：“這是要折騰死我。”

　父親當著眾人的面，才沒給下臉，神嚴肅地吼道：“舒，還不快謝過圣人恩典。”

　這才裝模作樣三叩九拜，“謝主隆恩。”

　禮節雖然繁瑣，但一箱又一箱的隨禮倒格外用心。

　聽說嫁送來了，三姑六婆的都一擁而，說是要拜拜。

　麗又華貴的服惹得眾人羨慕，戚容音只敢遠觀不敢上手，嘟噥著說：“阿姊穿上這嫁，一定是整個京城最的娘子。”

　舒最喜歡別人夸自己漂亮，跟開玩笑道：“這話說的，難道我平日里就不好看啊？”

　憋紅了臉，解釋道：“不是不是，阿姊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全京城最的娘子。”

　一個老阿嬤說：“當年圣人貴為太子，我便有幸見過他娶妃時的場面，那一個奢華壯觀，戚娘子這套嫁倒是與先皇后的極為相像。”

　有人嗤笑道：“只求不要落了一個先皇后的下場。”

　“是啊，天家薄，這一宮門深似海，從此以后，焉知非福啊。”

　“去去去，你們一個個嚷嚷著什麼啊，詛咒我妹妹呢？這是天大的喜事，都酸什麼酸。哎呦呦，別了別了，要是斷了個線頭，都是斬頭的大罪。”戚袖了進來，將哄哄的一行人趕了出去。

　見舒面不虞，了后腦勺，笑呵呵地說：“舒，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非得怪氣幾句，你莫要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說：

　嗚嗚覺有點ooc了，但是不會棄坑的！（看我堅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