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雪夜,盧家主宅的院子里各都是燈火通明。

　靠近西北角蓮花池的一致院落里，還約約傳來哭鬧聲，和丫鬟被被罵,鞭子在皮上令人骨悚然的刑罰聲響。

　王氏坐在屏風后頭，約瞧著外頭院子里被膀大腰圓婆子摁著手腳，被鞭子得只有出氣沒有近氣的小丫鬟。

　有風雪從開的門里吹進來,吹得燈影一晃一晃的,混著一若有似無的腥味。

　王氏嫌棄的用帕子按著口鼻，朝外頭擺了擺手：“算了,拖下去，找了人牙子發買了去。”

　“沒眼的東西,害得姑娘落水。”

　王氏補充道：“記得給上點傷藥吊著命，別死在了府里，好歹我們這是書香門第，講究的是和善,知道了麼？”

　那幾個行刑的婆子估計平日里沒做這種缺德是，等王氏一吩咐,就趕手腳麻利的把人給拖走,一個勁的點頭：“大夫人吩咐的事,我們自然會辦妥帖,大夫人盡管放心這小蹄子一定不會死在府里頭，臟了地界的。”

　王氏點頭，轉而讓丫鬟扶著往室走去,穿過層層紗幔，就看見臉青白靠在床榻上盧青岑。

　“青岑姐兒可還難？娘的心肝喲。”王氏眼角通紅,眼里垂著淚,急忙忙上前握著盧青岑的手問。

　今日丟了面子,又糟了這般大的罪，盧家那面慘白的跟鬼一般，死死的揪著錦被，眼底猩紅：“母親，母親今日之事，母親一定要幫兒做主。”

　“這……”王氏一時為難。

　盧青岑眼里著失：“把我推下湖的登徒子，這般無法無天，母親父親難道都不能為兒做主麼？”

　王氏趕搖頭：“不。青岑姐兒你聽我說，那人并不是尋常登徒子，是之前一直失蹤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他怎麼同太子殿下一同？”盧青岑微愣。

　王氏用繡帕摁著通紅的眼角：“與太子一同來的明州，只不過這一路上從未面罷了。”

　三皇子在堰都名聲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盧青岑抿著，知道這落水之仇是報不了了。

　王氏沉片刻，看著盧青岑試探道：“如今太子殿下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你姐姐嫁給大皇子算是有了一層保障，但你父親依舊覺得不夠穩妥，有意把你送到堰都去宋太后老人家面前盡孝。”

　盧青岑第一反應的拒絕：“我不去。”

　王氏勸道：“傻孩子，依你父親之見，宋太后垂簾聽政的可能極大，日后宋太后沒了，估計做上頭位置的不可能是皇子，而是宋家的人。”

　“所有你父親，想從宋家嫡出里給你找一門妥帖的婚事，日后總有好前程在后頭，你還怕比不過你大姐姐去？”

　盧青岑早就聽聞宋太后子骨健朗，是先帝后面娶的妃子，年歲上估計比當今帝王大不了幾歲。

　冷哼一聲：“父親把我送到堰都，真的要熬死堰都的人，我要熬到幾歲，風險太大了。”

　“就算嫁不了太子殿下，嫁三皇子也比嫁尋常人好。”

　盧青岑扯著冷笑：“我這想法母親先瞞著父親吧，就說我同意了，等到了堰都，兒就要拜托母親暗中幫兒周旋了。”

　王氏心里惴惴不安，但看到幺慘白到失了的，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得先暫時應下。

　“夫人、姑娘，大姑娘來了。”丫鬟在外頭稟報。

　盧青岑冷了臉：“來做什麼？一晚上沒出現，這會子來看我笑話了麼？”

　“好了，再怎麼說也是你嫡親姐姐，不過是關心你，日后你去堰都，比還是需要的份作為靠山麼。”王氏拍著小兒的手，不斷安。

　盧青岑這才不滿的撇撇：“讓進來吧。”

　大皇子妃盧青韻從外間緩步進來，面不好有些蒼白，這會子也要丫鬟扶著才勉強走進來。

　視線落在床榻上全無的妹上，心下一，急急上前問道：“妹妹可是好些了？若哪里不舒適，就再請了郎中來瞧瞧。”

　“桂枝你把我房中從天渡帶來的百年紅參送來給姑娘補子。”

　不想盧青岑卻是冷笑一聲，回了手：“大可不必勞煩姐姐了，家中什麼都不缺，百年紅參庫房里多得是。”

　“大姐姐不如拿去給自己補補子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掉冰窟窿里的是姐姐你呢，這般病殃殃模樣，就不用過來了，免得還把病氣傳染給我。”

　這般刻薄的語調，盧青韻霎時回不過神來，冷冷看著甩臉子給看的妹。

　“姑娘，我們大皇子妃也是好心，您又何必這般說呢。”在盧青韻旁伺候的丫鬟桂枝看不過眼應了一句。

　不想盧青岑被這話一刺激，整個人抖著子指著道：“放肆，主子說話，有你這個賤婢的份。”

　“仗著在大皇子府當即日差就無法無天了是吧？”

　“來人，這賤婢給我拖出去打死。”

　盧青韻再好的脾氣，這會子也不沉了臉：“你敢！”

　“母親，你看看，大姐姐是如何欺負我的？如今連個低賤的丫鬟都能騎到我頭上了。”盧青岑一副氣得不過氣來的模樣，鬧著要王氏給做主。

　王氏本想和稀泥，奈何盧青岑才傷了子，這會子是不得氣的。

　只得咬牙吩咐：“來人，把桂枝帶下去，也不用打死，打二十鞭子長個教訓。”

　大皇子妃死死的捂著小腹，臉慘白：“你們敢！”

　“你們今日若是誰敢桂枝一下，等我回了天渡后，誰出的手，我就讓大皇子剁了誰的手！”

　這一下，下人們戰戰兢兢，沒有人敢先手的。

　盧青岑看不過眼，恰好嫡姐就站在離不遠的位置，便手狠狠推了盧青韻一下，不曾想就這麼一下，盧青韻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肚子剛好磕到腳蹬的位置。

　只聽得哀一聲，捂著小腹：“桂枝，去……去把郎中找來，我腹痛。”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大片大片的從的下頭涌了出來，還伴著丫鬟的驚聲，盧青韻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涼夜，西風站在細細的風雪下，著聲音對里頭稟告：“殿下，大皇子妃剛剛在盧家幺的房中流產了，據暗探匯報是盧家幺推了。”

　屋里有茶盞摔碎的聲音，接著是慕時漪的聲音傳出：“可是嚴重，止住了嗎？”

　西風越發恭敬道：“回夫人，大皇子妃命無憂，只是還是是沒了的，盧家家主下了死令，這期間在里頭的仆婦都已經全部被理干凈，這事只要大皇子妃不說，估計不會有人傳出去。”

　慕時漪沉思片刻：“西風你去馬車里尋了上好的靈芝和千年老山參，悄悄送到大皇子妃那里，告訴，好好養病，日后堰都有機會再見的話，只要愿意，我便給做主。”

　“是。”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時，花鶴玉用大氅裹著還在睡中的慕時漪上了馬車。

　盧家家主盧崇書跟在后頭：“殿下，太子殿下，怎麼歇息一日就走了？”

　花鶴玉沉著眼眸，深深看了眼盧崇書：“孤不過是聽聞明州的白雪不錯，如今看來傳言誤人，不過是乏善可陳的東西。”

　“盧家主還是好好理好家中家務事吧，孤的事，探多了，是要命的。”

　盧崇書整張臉白得像被風刮了層皮子一般，他死死的盯著花鶴玉遠去的馬車，朝后的小廝吩咐：“去，讓人盯著太子的車架，直到他出了明州為止。”

　小廝打扮的男人趕忙應下，然后想了想問：“太子來過明州的消息，可要送到堰都。”

　盧崇書否決：“無需，我們已經和大皇子結親，日后還要和宋家合作，再讓外頭知道大皇子來明州，那只是百害無一利。”

　風雪盛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十幾步開外就見不得人影去。

　這時，馬車隊伍中悄悄分出了一部分人。

　為首的中年男人，他恭恭敬敬朝馬車行禮：“姑娘，可還有要吩咐的。”

　馬車，慕時漪玉手掀開車簾一角，視線落在鐮伯上，風雪吹白了他頭發，凌厲的臉部廓線條帶著沉冷的肅殺。

　以往枯寂的眼底，此刻帶著。

　慕時漪彎彎角：“我沒什麼要吩咐的，鐮伯路上小心，也替我向連家姐姐問一聲好，我在堰都等你們，也等。”

　“是！”

　“屬下一定辦到，平安把家妹接回堰都。”

　鐮伯帶著一百騎兵，悄然離去。

　他帶人去的位置，正是明州瀘郡城東書院的位置。

　哪里是盧家被逐出家族的庶子教書的書院，而經過多方打探他的妻子正是鐮伯失蹤多年的妹，連家最小的兒。

　鐮伯此次的任務很重，明州不能，卻不代表不能換掌權人，如今的盧家不行，大不了換一個聽話的掌權人就好了。

　所以鐮伯此行的目的，除了尋找妹之外，還有就是扶持他人上位，取代現在烏煙瘴氣的盧家。

　*

　剎黑的夜空，雪深的地方已過人膝蓋的位置。

　玄黑馬車在雪地里艱難行駛，高頭駿馬上每個人上都著厚厚積雪，好在所有人都穿得厚實，并不會真的凍傷。

　馬車里，慕時漪抱著滾燙的湯婆子，依舊覺得有些冷。

　淡淡的，有些不安的往花鶴玉懷中蜷著。

　“怎麼了？”花鶴玉吻了吻輕蹙的眉心，輕聲問。

　慕時漪不安道：“殿下，我有些怕。”

　“不知嬸娘是否會怪我，家中是否會怪我，畢竟當時堰都慘烈一戰，我決絕離去。”

　花鶴玉不由抱：“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