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夫人所謂帶去辦事,其實是帶去見此地船工的扛把子——康老大。
此人皮黝黑,材矮小結實,臉上的褶皺深得能夾死蚊子,睜著一對吊梢眼,眼睛裏似乎帶著無盡的兇,見了苗夫人也沒什麼特別的表,苗夫人卻待他頗為客氣,隨後還介紹了傅芷璇:「康老大,這是傅芷璇,你阿璇就是,以後若在外行走,還請康老大行個方便。」
傅芷璇連忙站起來福,那康老大隻是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連禮也沒回。
苗夫人似乎見慣了他這做派,沒有多言,只是放了一個首飾盒子推到康老大面前:「這是燕京城今年最流行的樣式,許久沒見妞兒了,送給玩玩。」
聽提起,康老大繃的臉終於變緩和。他出佈滿老繭的手,按在的首飾盒上,聲音又又沉,像刀子在磨刀石上:「多謝夫人。」
奇異的,傅芷璇竟平靜了下來。想來,他雖面生惡相,但卻有一顆質樸的之心,應不是什麼壞人。
知道他不喜多言,表明目的,送完東西后,苗夫人就領著傅芷璇告辭了。
出來了,兩人去了一家酒樓,要了一個包間,苗夫人才細細跟傅芷璇說康老大這人:「他這人看起來又老又兇,實則不是,他比我還小好幾歲。」
傅芷璇一臉驚愕,眼前的苗夫人,皮白皙,眼角的魚尾紋若若現,淺得幾乎看不出來,一雙目含,真心實意笑的時候,裏面水瀲灧,真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比之許多小姑娘還吸引人。
結果卻說那看起來跟老樹皮一般的康老大竟比還年輕?
看出傅芷璇的難以置信,苗夫人搖頭嘆道:「這康老大也是個苦命人,他出貧寒,完全是靠拚命的方式才坐上了這符江一帶船工的老大。只是還沒過兩天好日子,他老婆就死了,留下一個,擔心兒被後妻待,他不肯再娶,就父兩個相依為命。」
「你別看他一臉兇相,實在是個心腸好,講義氣,重信諾,又實心眼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坐穩這一代扛把子的位置。出門在外,難免會遇上意外,只要在這符江一帶,報上康老大的名號,就有人會幫你。以後你若駛船南下,路過徽州,也要來拜會他,別的不用送,你送些小姑娘喜歡的胭脂水首飾布料抑或是點心小吃什麼的。只要妞兒高興了,他就開心。」
傅芷璇明白苗夫人的意思,帆船在外行駛,難免遇到擱淺、翻船、逆風等意外,這時候就需要當地的船工幫忙了。苗夫人這是在給搭建人脈兼教做人行事。
傅芷璇非常謝苗夫人這番傾囊相授的心:「多謝夫人栽培,阿璇定不負夫人所。」
苗夫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不用如此認真,我教你也是為了讓你幫我做事。若離了苗家,康老大這樣的人你也用不上。」
話是這樣說,但傅芷璇仍然很激苗夫人。只是心裏又覺得奇怪,非親非故的,苗夫人也未免對太好了些。但轉念一想,自己家徒四壁,娘家也是升斗小民,與苗家此前素無往來,無冤無仇,也沒什麼值得苗夫人惦記,索打消了心裏的懷疑。
正巧夥計把菜送了上來,苗夫人遂即開始給介紹徽州的食:「這是胭脂鵝脯,徽州名菜,將鵝治凈,先用鹽腌,然後烹製,鵝呈紅,故曰胭脂鵝,而,香而不膩,你嘗嘗。」
傅芷璇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嘗了一口,果然如苗夫人所言,這鵝確實是不同於以往吃過的,倒是蠻開胃的。
後來傅芷璇又吃了幾樣與京城做法完全不同的菜,鴨油燒餅、鹽、建蓮紅棗湯。
這一頓飯是傅芷璇自從南下后吃得最舒心的。
用過飯,苗夫人見天還早,遂邀傅芷璇去逛逛這邊的銀樓。
「南邊的花樣與咱們北邊的不一樣,你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傅芷璇不忍拂了苗夫人的好意,便點頭同意了。
兩人進了酒樓旁邊一座三層的銀樓,這銀樓南北齋,外表看起來頗為氣派,比附近的建築高出不一截。
沒有人不俏,苗夫人一進銀樓就兩眼放,拉著傅芷璇看最新的式樣。傅芷璇雖也被這些漂亮的首飾吸引,無奈囊中,只得忍住了蠢蠢的爪子。
最後苗夫人買了一支白玉嵌珠翠扁方、鑲祖母綠雙層花蝶鎏金銀簪,還送了傅芷璇一支富貴花開銀步搖。
兩人滿載而歸,出門時,正巧與一對穿著棉布,容貌平平,有些拘謹的男肩而過。
傅芷璇瞳孔驟然放大,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瞥了那男子一眼。
苗夫人已經步下石階,回頭看著傅芷璇對著一個男子的背影發獃,好奇地問了一句:「阿璇,遇到認識的人了?」
傅芷璇回過神,搖頭輕笑:「不是。」
苗夫人一想也是,傅芷璇才第一次來徽州,哪有認識的人。於是笑道:「那趕走吧,天快黑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兩人坐上馬車,飛快地往河邊駛去,沒有看到那男子聞聲忽然回頭,深邃的目專註地盯著傅芷璇的背影,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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