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雖然有存糧,但王言卿還是讓人節省全府開支,給百姓發放米面,能幫一點是一點。
“為什麼?”陸渲問,“城外有很多莊子,城里買不到,就去外面買呀。”
王言卿說:“可是外面有蒙古人。”
“我們這麼多人,把他們打跑不就行了?”
王言卿不知道該如何給兒子解釋,著他的頭,嘆息道:“是啊,你都懂的道理,為什麼大人不懂呢?”
皇帝覺得,他遲早有一天得被這群員氣死。堂堂大明帝國都城,卻被幾千騎蒙古騎兵的閉門不出,皇帝問了好幾次,都沒人愿意出戰。
蒙古人也不是傻,俺答可汗沒想過他竟然真的打到明朝部了。他沒有攻城略地的野心,也知道自己打不下來,所以沒去攻打北京,而是在京郊搶糧食。
蒙古人騎著馬在京城外游,公然馳騁,如無人之地。皇帝被氣得頭暈,幸好,大明不全是頭烏,京城閉城危機五天后,各地勤王援兵陸陸續續到了。
最先趕到的是大同守軍,主帥傅霆州。
傅霆州終于明白陸珩當初救駕是什麼驗了,這可真是千里迢迢給他送戰功。幸好他這些年在前線沒有虛度,眾多援軍中,他最先趕到京城。
皇帝看到傅霆州時的心,就和當年壬寅宮變,他一睜眼看到陸珩時一模一樣。皇帝立刻提拔傅霆州為大將軍,節制諸路兵馬。傅霆州的權力急劇擴大,京城外一切資源全由他調度,堪稱兵馬大元帥。
陸珩在場上一直是一枝獨秀,遠遠將同齡人甩在后,但如今,傅霆州飛快提升,軍事地位直陸珩。
宮門口,傅霆州和陸珩迎面相遇,陸珩出宮,傅霆州進宮。傅霆州只覺得此時此景十分悉,似乎某年上朝,他們兩人便是如此相遇。
只不過那時陸珩是平步青云的前紅人,而傅霆州,不過一個剛場的無名小卒。
但現在,一切都翻轉了。
傅霆州停下,而陸珩像是沒看到傅霆州,徑直從他邊走過。傅霆州邊笑了笑,肩而過時,他突然開口:“陸都督,許久不見,你見了我,怎麼竟連個招呼都不打呢?”
“傅將軍想多了,你奉詔,本督怕耽誤了皇上問話的時辰,這才出宮。不過傅將軍倒是悠閑,皇上還在等著,你竟主停下來和人說話。傅將軍,讓皇上久等,不好吧。”
“謝陸都督提醒。”傅霆州道,“不知陸都督有什麼急事,竟連一句問好的話都來不及說?”
陸珩回頭,對著傅霆州笑了笑。傅霆州看到他波含笑的眼睛,意識到中計。然而已經太遲了,他來不及拒絕,就聽到陸珩說:“確實,夫人懷孕,我急著出去陪夫人。”
傅霆州一怔,霎間氣結。陸珩這個狗東西,竟然在這里等著他。
他氣憤之后,心中生出茫然。已經懷第二胎了嗎?
時間竟然這麼快。
傅霆州心里存著莫可名狀的妒意,說:“我原以為陸都督雖不擇手段,行事毒,但男人該有的擔當還有。國都被困,京郊良田任由異族鐵蹄踐踏,陸都督竟也像那些人一樣,閉關不出?”
這種話刺激刺激愣頭青還行,對陸珩來說是沒什麼殺傷力的。陸珩平靜說:“我是天子親軍,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皇上,保家衛國是你們的事吧。何況,京城被困五日,城秩序井然,無一個應混;我的妻兒安穩度日,沒有到毫驚嚇。衛國不敢說,但保家這一點,我應當做到了。”
傅霆州停下來本就存了不可說的攀比心思,一直以來,陸珩職比他高,仕途比他順,連也跟著陸珩走了。傅霆州心里的氣了許多年,如今,他終于抓住機會,同樣立下救駕之功,有資本勝過陸珩了。他主向陸珩挑釁,無非是為了報復多年前陸珩那句話。
即便沒有失憶,王言卿同時遇到他們,也會選擇陸珩。
哪個男人能接這種辱呢?但最后,卻是傅霆州被氣走了。
他的功來得太晚,若再早十年,他一定不顧一切娶王言卿,再不會為了朝堂助力和其他侯府聯姻。哪怕再早五年,他也有機會將奪回來。
而不是現在。已經育有一個兒子,腹中懷了其他男人第二個骨。
陸珩氣走了傅霆州,他看著游刃有余、氣定神閑,其實心里也很窩火。
這只無不在的蒼蠅,都多年了,還惦記著卿卿。至于傅霆州說他閉關不出那些話,陸珩毫不在意。
在什麼職位做什麼事,他是錦衛,又不是京城守軍,逞這英雄做什麼?說得不好聽些,他的任務是城破國危時,護送著皇帝逃出去。
而不是在明知道京城沒有危險的況下,去外面沖鋒陷陣。就三大營那爛攤子,誰沾誰倒霉,陸珩才不干這種事。
相比之下,保護好自己家里人,才是真正實際的事。
蒙古騎兵只關九天就被趕走了,除了城外農莊被搶,京城沒什麼損失。但皇帝依然視之為奇恥大辱,對閣說:“外域之臣,敢于我前帶信坐觀城池,可歟?不一征誅,何以示懲!”
皇帝下詔,命令兵部、戶部集兵聚糧,準備出征,并封傅霆州為平虜大將軍,命他帶兵征討俺答部落,必要如洪武、永樂皇祖一般,長驅胡虜三千里乃可。
傅霆州帶著浩浩的征討隊伍,出征蒙古,聲勢浩大。出征那天,京城街道被圍的水泄不通,全城百姓爭相去看平虜將軍。傅霆州騎在馬上,目從黑的人群中掃過,心想,會不會也在這些人中呢?
他又想,若此刻是他的妻子,目送他在萬眾矚目中出征,該有多好。
傅霆州看了許久,始終沒有找到他期待的那個人影。他心嘆了口氣,轉吩咐副將:“出發。”
平虜將軍征討蒙古,萬人空巷,然而這種危險的場合,錦衛都督之妻肯定不會出現。王言卿帶著兒子坐在家中,督促陸渲讀書。可是今日,他卻左扭扭右扣扣,始終靜不下心。
陸渲終于忍不住了,湊過來對王言卿說:“娘,今天平虜大將軍率軍出征,好多人都出去看了!我也想出去。”
“行軍打仗和你有什麼關系。”王言卿不為所,冷冷道,“背你的書。”
陸渲噘著坐回座位,里嘟囔:“聽說平虜將軍是一路急行軍從邊關趕到京城的,現在又要率領十萬大軍出征蒙古,多麼威風!不像爹,蒙古人都打到安定門外了,他也讓人關門不出。”
陸渲本是隨口抱怨,這是他從旁人里聽到的,實際上他連安定門在哪兒都不知道。然而他說完后,向來溫和善的母親卻突然寒了臉,重重一拍桌子道:“陸渲。”
陸渲被嚇了一跳,本能地站起來:“娘。”
靈犀靈鸞也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王言卿:“夫人,您勿要怒,小心胎氣。”
王言卿冷著臉,用前所未有的嚴厲目盯著兒子,斥道:“你只看到大同軍千里急襲,那你可知道,俺答軍隊近通州時,是你爹上書急令兵部發兵備戰,戶部撥發糧餉,要不是他,全城人一個月的口糧本來不及運來。俺答軍沖到京城下時,城中不知多地流氓謀作,是他發全城錦衛日夜戒嚴,抓捕為首者,平息禍事。你只看到平虜大將軍率領十萬軍隊風,那你知道蒙古人剛打來時,數以萬計的難民聚集在北京城墻外,是他說服了皇上,放逃難的百姓城,這才免得數萬百姓遭屠戮。平虜大將軍只有一個,可是,你如今能安穩地坐在這里讀書,卻是像你爹這樣千上萬無名之人,在暗中保護。”
陸渲被說的低下頭去,不斷鼻子,帶著哭腔道:“娘,我錯了。”
“是我教子無方,竟讓你生出這種想法。”王言卿沉聲道,“靈犀,拿戒尺來。”
靈犀掃了眼陸渲,低聲勸:“夫人……”
們倒不是替小公子求,小孩子雖然細皮,但該打就得打,現在不打,以后就得被別人打。們怕的是王言卿生氣,傷到了腹中胎兒。
王言卿依然臉若寒霜,冷冷道:“去取戒尺。”
靈犀靈鸞不再說了,默默去取戒尺。王言卿握著戒尺,一手扶著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另一只手握著戒尺,重重打在陸渲手心。
陸渲從小被家里保護得好,長這麼大,手心連皮都沒蹭破過。但現在一戒尺下去,陸渲手心腫起老高,王言卿卻看也不看,繼續狠狠打下去。
“家里教你讀書認字,練功習武,不是為了讓你逞英雄,而是讓你為一個無愧于天地百姓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心懷仁善,腳踏實地。”
陸渲已經哭得渾搐,想躲又不敢躲,泣著道:“娘,我錯了。”
王言卿直打了他三板子,才在侍們的勸說下,勉強放下戒尺。王言卿皺著眉扶住肚子,丫鬟們見狀,趕扶王言卿坐下,之后又是找郎中又是人,忙得一團。混中,靈鸞過來牽住陸渲的手,說:“爺,夫人今日無法教字了,您先回去吧。”
“可是我娘……”
“夫人沒事。”靈鸞道,“爺您不要害怕,先回去上藥,夫人這里有我們。”
陸渲被娘帶下去,涂好藥,一整天都悶悶不樂。娘親從來沒有兇過他,陸渲今日惹娘親生氣,還差點傷到娘肚子里的妹妹,他心里很難,卻不敢去找王言卿。
娘現在肯定不想見到他。
娘看著陸渲手上的紅腫心疼不已,陸渲卻聽著煩,說自己要睡覺,把他們都趕出去了。等屋里沒人后,他蒙在被子里,悶悶地哭。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覺有人拉他的被子。陸渲嚇了一跳,他不想被娘或者下人看到這副樣子,用力扯住被子不放:“我睡覺呢,你們都出去!”
然而他的反抗毫無用,對方力道很大,輕輕松松就奪走了他手中的被子。陸渲氣鼓鼓轉,卻意外看到了他的父親。
陸珩坐在床邊,似笑非笑看著他:“好歹懂得丟人,還知道蒙在被子里哭。”
陸渲原以為是下人,沒想到是陸珩。他瑟地低下頭,父親對他素來嚴厲,他今天說父親的壞話,又惹的娘親肚子疼,父親肯定會重重罰他的。
然而,預料中的責罵卻沒有到來。陸珩將被子放到一邊,說:“你的手呢,出來我看看。”
陸渲磨磨蹭蹭,不不愿地把手出去。陸珩低頭看了看,忽然握住他紅腫的地方,用力按了下去。陸渲疼得大,陸珩卻不為所,依然把他整只手都檢查完了,才不不慢說:“今日惹你娘生氣了?”
陸渲低下頭,不說話。陸珩輕輕笑了聲,說:“活該。沒傷到骨頭,只是些皮傷,養兩天就好了。”
陸渲以為父親會提到白日那些渾話,然而陸珩像是不知道一般,檢查完他的傷口就站起來,拍了拍他的頭道:“明日去和你娘道歉,別讓擔心。”
說完,陸珩轉走。陸渲突然在后面住他,咬著道:“爹,白天我……”
“不用解釋,我還不至于和你較真。”陸珩說,“但我希,有朝一日,你能靠自己的思想做出結論,而不是聽信別人。但愿這一天不會遠。”
陸珩說完就走了,只留陸渲一個人坐在床上,呆了好半晌。
陸珩回到正房,王言卿已經散了頭發,躺在床上養胎。聽到陸珩回來,問:“他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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