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末考試開始的前一天，李明一去世了。

江楓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宿舍裡突擊背馬原，滿腦子都是唯主義和辯證法，突然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大腦居然卡殼了。

李明一去世了。

這是江楓第一次直面親人去世。

即使陳素華早就告訴過他李明一時日不多的消息，但是死亡在江楓看來是那麼的虛幻和遙遠。彷彿故意要和醫生作對一樣，醫囑說他最多隻有半個月了，李明一就是撐了16天，在早上十點安詳的走的。

殯儀館已經聯繫好了，葬禮定在六天後，江家人幫忙一起理後事的。

李家本就人丁單薄，原本還有幾個親戚，全在特殊時期斷了關係從此再無往來。李教授又沒有孩子，沒什麼親朋，好友也很，在加上家中逢喪，更是顯得孤寂悽清。

考完了馬原江楓就去李教授家幫忙。

老爺子帶著江健康還有江楓的幾個叔伯去殯儀館了，江楓的幾個堂兄堂妹們要麼在外地要麼要上班上學，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去李教授家幫陳素華一起整理李明一的。

也就是一些服和照片。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讓陳素華挑一些李明一生前的照片出來，陳素華看著那些老照片越看越傷心，紅著眼睛翻著翻著就淚流不止，只能去整理服，讓江楓來挑照片。

照片都在一本厚厚的相冊裡，就是李明一生前最翻的那本相冊，裡面大多是他和江慧琴的合照，在江慧琴去世後李明一除了全家福再也沒拍過別的照片。

“爸昨天本來神好的，早上還喝了小半碗粥，後來興致來了，就讓我把相冊拿出來給他看。他就坐在沙發上翻照片，翻著翻著，我以爲他睡著了，中午的時候本來想醒他問他要不要吃飯，沒想到……”陳素華說著說著，又哽咽著哭了起來，過了許久才平復心。

“小楓，你多挑點你太姑爺和太姑的合照，這樣你太姑爺在下面看了也高興。”陳素華道。

江楓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該用何種心來對待這本相冊。

他對死亡太陌生，陌生得沒有真實，就算所有人都告訴他李明一去世了，他也在殯儀館親眼見到了他冰冷的，江楓都不覺得他去世了。

這件屋子裡充滿著他生活過的氣息，他和江慧琴在記憶裡的過去江楓仍歷歷在目。江楓翻開相冊，依陳素華的話，只找李明一和江慧琴的合照。

“伯母，這張怎麼樣？”江楓找到一張符合要求的，端起相冊給陳素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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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相片，年輕時的李明一和陳素華站在一棟西式建築前面，臉上帶笑笑得卻有些僵，兩個人看起來都很疲憊。

“這張不行，你太姑爺不喜歡這張。”陳素華只瞟了一眼就否決了，“這張照片是抗戰時你太姑爺和太姑遷去舊金山在新家前照的照片，你太姑爺不喜歡那地方，你太姑也不喜歡。”

難怪明明是喬遷之喜，兩人卻都顯得不高興。

江楓準備去翻下一頁。

翻頁的時候，手掌蓋在了照片上。

“叮，獲得道：【李明一的一段記憶】。”系統的提示音突然想起來。

江楓愣住了。

他剛剛……做了什麼嗎？

江楓很快就意識到，他剛纔用手到照片了。

鬼使神差的，江楓突然想起來之前完【最後的良藥】的支線任務的時候，遊戲一次給了他兩個記憶，當時他還嘆，遊戲突然一下變大方了。現在看來，真實況似乎不是這樣的。

他那時好像也到了一張照片，好像是李明一和江慧琴的結婚照。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江楓把相冊裡的照片從頭到尾了個遍，終於在一張黑白全家福照片上又獲得了一個【李明一的一段記憶】。

一次收貨了兩段記憶，可謂是大收。江楓又把相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挑出了9張陳素華沒什麼意見的照片，其中就包括李明一和江慧琴的結婚證。

這本相冊裡的照片，有一大半都是民國時期拍攝的黑白老照片，甚至有不還留著底片，能完好的保存到現在實屬不易。

李明一曾經用過的舊，穿過的舊陳素華都鄭重地整理好收好，江楓就在一旁幫忙，忙了一整天，才把舊都收拾好。

江楓第二天還有考試，和陳素華告辭後，就回學校了。

追悼會辦得很簡單。

一個小小的追悼會，參加的人也不多，來的都是李教授的舊友，李明一在北平時的舊友基本上都去世了或者聯繫不上了，還在世的因爲原因也來不了，派家中的小輩前來。

江楓發現，李教授一夜之間老了。

他在這世上的至親只剩下陳素華了。

老爺子本想邀請李教授和他們一起去Z市過年，但被李教授以家中有喪爲由拒絕了，老爺子也只能作罷。

江楓期末一考完，江健康就把健康炒菜館關了，生意也不做了，定了最近的車票，那一個歸心似箭，跟十幾年沒回鄉的華僑一樣。

也是因此，江楓定了去蜀地的車票的事被發現了。

迎接他的是三堂會審。

晚上，健康炒菜鍋打烊歇業了，江健康，王秀蓮，江衛國，三尊大佛坐在江楓面前一臉審視地盯著他，三道黑影籠罩著江楓，無形和有形的威鋪天蓋地地襲向他。

“說吧，兒子，我們也就好奇問問關心你而已，你放假不回家揹著我們訂票去蜀地幹什麼？”江健康先唱紅臉。

“我就是……就是覺得蜀地好玩沒去過想趁放假玩玩。”江楓開始編胡話。

自李明一去世後江衛國就一直心低落，他還指著這次去蜀地找到人給老爺子一個驚喜讓他開開心心的過年，怎麼可能現在就招了。

必須要找到了，纔有驚喜。

“要玩暑假不能玩？快過年了跑去玩？還故意瞞著我們不說，給我說實話，你去蜀地幹什麼！”王秀蓮同志不威自怒。

“暑假太熱了，這不寒假涼快嘛！王秀蓮同志你想什麼呢，這段時間事太多了，我就是忘了說什麼故意瞞著，這離過年還有十幾天，我就想著趁年前去玩兩天。”江楓道。

“對吼，暑假去蜀地確實太熱了，寒假去玩比較好。”江健康當場就被江楓繞進去了。

“他說的那鬼話你也信？你兒子什麼樣你不瞭解？”王秀蓮同志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健康，表示非常嫌棄這種立場不堅定的隊友，“兒子，爸媽也不是不讓你去，但你得說實話，就算你二十了，在我們這你也是個小孩。你這不聲不響的瞞著我們跑到蜀地去還不告訴我們原因，不是讓我們擔心嗎？”

江楓一驚，沒想到王秀蓮同志居然以退爲進，讓他進退維谷。

“我真就是去玩玩，媽，你們真的是想多了。”江楓咬死立場不鬆口。

王秀蓮怎麼可能姓江楓的鬼話，他不說就自己猜：“兒子，你是不是談了？”

江楓：？？？

王秀蓮同志是怎麼從他瞞著大家要去蜀地聯想到他的問題上來的。

他這一天天的就和菜刀和鍋接了，談，和菜刀談還是和廚房那三口鍋談？

“媽，你想什麼呢？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呆在後廚我和誰談？”江楓目瞪口呆。

“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就不能談，人家高中生天天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還不是早。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要和朋友去蜀地玩？”

“不對，你是一個人，你朋友是不是蜀地的？”

“是不是倩倩？就是蜀地的！是不是！”王秀蓮斬釘截鐵，表示破案了。

江楓：？？？

王秀蓮同志神仙邏輯啊！

江楓一時間竟不知該從哪兒開始反駁。

“倩倩？倩倩雖然能吃但不長啊，兒子，找朋友還是要找壯實的好。”江健康神奇的跟上了王秀蓮的邏輯。

江楓：……

“我沒有！我沒有談！我就是去玩玩，我真的是去玩玩，劉倩直接回老家是去蜀地的b縣，我去的是省城，本就不是一個地。”江楓大聲道，“爸媽，我求求你們別想那麼多。我又不是高中生，我談又不算早我瞞著你們幹嘛？”

“不是倩倩的話我記得吳敏琪好像就是蜀地省城的吧？”江健康完全沒聽進去江楓的話。

江楓：……

“不可能，人家姑娘家裡有錢長得漂亮廚藝又好不可能看得上咱們兒子。”王秀蓮直接否決。

江健康贊同地點頭。

江楓：？？？

我哪裡……

好吧，這麼說來好像是配不上。

兩口子完全不理江楓，自顧自的一通分析之後發現江楓揹著他們談的可能真的很小，才放棄這個話題。

“好吧，姑且算是爸媽冤枉你了，你去蜀地幹嘛？”王秀蓮道。

江楓：……

繞了一圈又繞回這個問題了。

“我真的只是單純的去玩玩。”

“你……”

“好了，小楓都這麼大了沒必要心這麼多，他要去哪兒就去哪兒，小孩子高興你們就別管那麼多。”看了半天戲的老爺子出來打斷王秀蓮同志的話，一錘定音，“你去幾天？”

“五天。”江楓覺得，如果五天都找不到任何線索，再花時間也是浪費。

“回來記得把拉下的練習補回來。”老爺子起，時間不早了，他該去江楓五叔家休息了。

老爺子走了，江健康還是不死心，拉著江楓問道：“兒子，你告訴爸你到底有沒有和倩倩談，爸就是說說沒有反對的意思。”

“爸，我真沒有！”

江楓哭無淚。

他只是個二十歲的孩子，爲什麼要遭和大堂哥同等的過年被催婚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