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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之撿漏前任小叔》 第146章 第 146 章

 第146章培訓機會

 他,想說“大明康熙年制”這種低劣仿造品竟然也好意思拿過來看。

 不過他沒敢,躲到一邊,私底下和自己關系好的一位鑒定師說:“大明康熙年制,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那鑒定師低聲說:“好笑的,我也想笑。”

 這位納悶了:“那你干嘛這麼嚴肅?”

 鑒定師看了看依然全神貫注的范老先生:“范老先生在看,你不明白范老先生為什麼在看,哪敢笑?”

 頓時,這位窒息了,他突然覺,自己犯傻了。

 自己覺得好笑,別人也覺得好笑,但是大家都憋著,因為范老先生在看。

 范老先生認真看,而自己在笑,這就有些傻了。

 這邊,范老先生在仔仔細細揣了很久后,終于問:“這件瓷,是哪位老師帶來的?”

 初挽道:“范老師,是我帶來的。”

 范老先生的目,便從瓷上落到了初挽上。

 他乍看到初挽,哪怕見多識廣,也有些意外。

 畢竟敢把這麼一個件帶過來給行家過眼的,必然很有些眼力界,但是眼前這姑娘太年輕了,年輕得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不到的樣子。

 而此時,不人都把目落在初挽上。

 太年輕了,看上去仿佛混進來的,一點不像專家。

 范老先生打量著初挽,過了一會,才道:“小姑娘看著有些眼,我像是在那里見過你,請問你是?”

 初挽也就道:“我是京大考古系的學生,一直對陶瓷鑒定興趣,這次偶爾得了這麼一件,特意拿過來,搏各位老師一笑吧。”

 著范老先生,道:“范老師,我姓初,單名一個挽。”

 范老先生聽了,仿佛意料之中,又仿佛意料之外,怔怔地看著初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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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一下子寂靜了,都好奇地看向初挽。

 范老先生看了半晌,終于點頭:“好,好。”

 說著,他的目再次落在了那件瓷上,著實看了幾眼后,便問起旁邊的牛經理:“鴻輝,你怎麼看?”

 那牛經理顯然有些無奈,他剛才還笑話過這是假貨,現在,他恩師問他意見,他能怎麼說,著頭皮當場編嗎?

 顯然,說這是貽笑大方的假貨,那必然是一個錯誤答案。

 所以現在該說什麼?

 牛經理只能含糊著道:“老師,依我看,這件青花山水盤,發藍中帶紫,深沉徹,這是高溫燒造的釉下青花,釉上紅、綠兩點綴,黑彩烏而不亮,綠彩淺淡,白釉泛青,畫風細膩,這件做得好,雖寥寥幾筆,卻見青山綠水迎面而來,這是明末清初的風格了。”

 他見自己師傅并不言語,他只能繼續道:“要說這件,做工實在是湛,在古代也只有窯能做出來了,畢竟瓷的仿造,不是一個人能干的,這涉及到制胎技,窯口,環境,反正七八糟各種原因。況且這胎骨輕薄亮,可以看到里面如如絮的紋路,這如果不是窯正品實在說不過去。”

 他這話說得倒是不假,要知道便是初家這樣的瓷仿造大家,最拿手的也只是后掛彩這種皮面活,或者對窯瓷修修補補,不敢說可以自己仿造什麼瓷

 他這一番話,中規中矩,不說真假,只說研判,自然是沒什麼錯,打得一手好太極。

 然而范老先生卻道:“那你覺得,這是哪個年代造的?”

 問題如此直接,牛經理只好道:“從骨胎,從釉面,以及這畫風看,倒像是清朝的,應該是康熙年間吧,就是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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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說了。

 范老先生也就不追問了,他抬首看向大家伙:“諸位,有何高見?

 眾人聽了,心里頓時一

 要知道在行都是各大博館的專家,文商店的大拿,可到了范老先生跟前,大家還不是恭恭敬敬地聽著,沒辦法,范老先生那眼力,那輩分,就擺在那里呢。

 現在范老先生一考問,大家都開始發憷了。

 老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這牛經理是范老先生的親傳弟子,說了這一通,估計范老先生是不滿意,倒是要考問大家了。

 大家面面相覷,其中一位禿頭文博專家便開始道:“《清史稿》提到,康熙帝曾頒布一道圣旨,鎮戶于瓷上書寫年號及圣賢字跡,以免破殘,說是瓷易碎,摔碎了刻有他年號的瓷,便預示江山碎,有沒有可能和這個有關?”

 他這一說,旁邊一位馬上反駁:“如果不愿意刻上自己的年號,那就干脆不要刻了,好好的寫什麼大明?當時文字獄盛行,總不好說窯自己帶頭喊大明吧?”

 于是那位禿頭文博專家便啞口無言。

 又一位中山裝文博專家道:“依我看,這是明朝的心存不甘,當時天地會勢力龐大,難保不是他們滲窯,于是有那心存反骨的工匠,毅然在這瓷上落了大明康熙年制的款來表達決心。”

 他這麼說完,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禿頭文博專家看著他:“他忠于大明,為什麼要落康熙的款?既是反清復明的,還認康熙的年號?”

 中山裝文博專家一窒,皺眉道:“他為了掩人耳目?”

 但是很快,他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了,當時文字獄盛行,既然都寫上了大明,野心昭然若揭,還拿什麼康熙做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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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經理看著這景,終于道:“我倒是想到一種可能,有沒有可能,是當時窯工匠的筆誤?”

 他是范老先生的弟子,沒人愿意當著范老先生反駁他,所以他說了這話后,全場雀無聲。

 范老先生道:“筆誤?”

 牛經理忙道:“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猜猜而已!”

 初挽見此,也就道:“其實牛經理猜的,不無道理。”

 范老先生再次將視線落在初挽上:“初同志,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初挽笑道:“我年紀小,見識自然淺,當著諸位前輩,只能班門弄斧了。”

 范老先生:“但說無妨。”

 周圍人一聽這話,都覺得詭異,要知道這看著怎麼都是一個普通小姑娘,還是個學生,竟然被范老先生這麼看重?

 唯獨牛經理,聽著,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如果這是一件正品,那,他們文商店算是錯失良機?就這麼看了?

 至于旁邊的鑒定師,那更是呆了。

 當時這青花山水盤可是他在他眼跟前溜走的,他還笑話來著,結果這竟然可能是真的?

 初挽道:“據我所知,明正德年之前,窯瓷出場需要經過兩道篩選,一次是出窯,一次是運送到窯廠時,在這兩次篩選中,一旦出現殘次,便會一律打碎,埋地下。”

 眾人聽著,多有些疑,和明朝什麼關系?

 初挽繼續道:“不過到了嘉靖之后,窯衰落,再無能力繼續承擔窯燒造,只能將一部分朝廷臨時追派的任務放到民窯來燒造,并給予一定的費用。”

 “《江西省大志》所記,提到‘惟欽限瓷,數多,限,一時湊辦不及,則分派散窯……惟召集高手匠作赴廠幫工,與招募人役一記工賞值。這就是所謂的搭民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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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清朝初年,部分瓷甚至開始盡搭民燒,《陶冶圖說》中說到,瓷坯既,裝以匣缽,送至窯戶家。在這種制下,便出現了一些包青窯,一旦燒制失敗,要自行賠付,這麼一來,沒有人舍得打碎殘次品,這些殘次品在被征用的民窯中只能流市場,以挽回一些損失,于是漸漸便形民競市。”

 說到這里,著牛經理:“所以牛經理說得倒是有道理,依我推測,這件瓷,應該是當時被窯征用的民窯,既是被窯征用,那燒造水平自然不次于窯,但是這民窯工匠水平參差不齊,他們不識字,所謂底款不過是照葫蘆畫瓢罷了。”

 旁邊那禿頭文博專家不太服氣:“那怎麼解釋文字獄?”

 初挽道:“倒是也正常,因為清朝康熙年間,也多有仿明的瓷,既然是仿造明瓷,這工匠自然慣常會寫大明,比如他往日寫習慣了大明化年制,大清康熙年制,寫多了,給寫串了,張冠李戴了。”

 牛經理聽著,忙點頭:“有道理,這一定是寫串了,寫串了后,也不舍得,又因為他們往常經常寫大明,并不覺得寫串了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就連窯查驗的員,也只當是不小心寫串了,這麼一件殘次品進不了宮,只能在民市上買賣!而民市上,大家或者不識字,或者識字只以為寫錯了,誰也沒當回事,就這麼流傳下來了。”

 話說到這里,大家再看初挽,不免暗暗吃驚。

 要知道,初挽能頭頭是道說出這些,哪怕事先做了功課,那也是對明清窯制度以及清康熙文化政治了如指掌,這哪是普通小姑娘能隨口說出來的。

 別管人家說得對不對,至能自圓其說,不至于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

 范老先生聽著,笑地看著初挽:“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不過有一點,到底牽強,這清朝文字獄盛行,人盡皆知,為什麼這麼一件大明康熙年制的款,能僥幸存活?”

 初挽道:“歷史的發展是必然的,但同時又充滿偶然,在這件事上,我個人認為,是當時歷史環境的必然和偶然的組合。”

 范老先生:“怎麼講?”

 初挽:“清順治元年,也就是1644年,吳三桂放開山海關引清軍關,康熙自1662在位,也就是說,康熙初年時,清軍關不過十八年,那個時候,窯里多老工匠,那都是寫慣了大明的,寫了多年的。那些人關于文字獄關于改朝換代的意識,并沒有那麼強烈。”

 說這話,眾人自然有些懷疑,便繼續道:“清朝初年,三藩手握重兵,在南方形割據勢力,所以那個時候,其實清朝皇帝對于南方的控制力薄弱,三藩縱然效忠于康熙,但是還不至于為了康熙大興文字獄,為一個大明康熙年制的錯款大干戈。”

 繼續道:“鞭子不上不疼,三藩勢力庇護之下,那些景德鎮窯廠的商戶,哪里知道什麼大明大清,他們只知道,這是一件上等好瓷,雖然錯了款,但是不能為了這個打碎瓷賠錢。”

 這一番解釋,說得大家啞口無言,細想之下,也是心服口服。

 這就像是新中國立三十多年了,改革開放了,但是一些老太太依然裹著小腳梳著發髻穿著對襟褂子,在三藩勢力之下,工匠寫錯了一個字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們不懂政治,不懂什麼大明大清,只是憐惜一件花了大功夫做出的瓷,不想賠錢,想好歹換三瓜兩棗補家用,這就是磅礴的歷史大背景下,最真實的小老百姓心態。

 范老先生聽著,微點頭:“說得很好,史書寥寥幾筆,寫的是廟堂之高,但是這小小一款瓷上,記載的卻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鹽,管你皇帝是誰姓,他們辛苦熬眼燒造出來的瓷,不舍得打碎,就此流市場。”

 旁邊那中山裝文博專家恍然:“這種紕怕不是只有一件兩件,或許是那麼一批,或者一段時間的錯,可能大部分在漫長歷史中被發現被銷毀,但是也有極量,流了尋常不識字百姓家,做為普通,這種尋常老百姓,日常使用的杯盤,誰也不會特意去看底下的款,甚至他們自己都不識字,至于那文字獄,更是落不到他們頭上。”

 范老先生:“可能是僥幸吧,清朝幾十起文字獄,并沒有涉及陶瓷的,所以這藏在盤底的錯版底款,就這麼為滄海一粟,僥幸存活了二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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