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人在三個月前對齊敬臣說,你會撿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到邊,會為綢繆為打算,會在不見的時候四找,甚至有朝一日還會生出親自教養的念頭來,他定然會以為是無稽之談。
可眼下這樣荒唐的事就這麼發生了:他甚至了要管一輩子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開始隻是淡淡的,在他離開建康那天、沈西泠跑到西角門找他的時候悄悄萌生出來,淺淡如一場江左三月的煙雨,以至於後來他忙起彆的事時這個念頭便越發淡下去了,一度被他忘了。可昨夜在夜雨裡猛地撲到他懷裡的時候又不經意地把這個念頭從他心底勾起,他於是開始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他原本還有些搖,但當他昨晚在書案後瞧見小姑娘像隻貓兒一樣蜷在椅子上睡著的時候,這個念頭便忽然紮了。
他在那個時刻甚至想,隻有他能照顧好,給其他任何人都不好,起碼不夠好。
他得親自在邊關照,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這一切為止。
齊璋聽得此言卻一愣,倒冇想到次子會這麼說。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素來冷靜自持,輕易不會允諾,而一旦作出一個決斷則幾乎不可更改。他如今既然這麼說了,必然已經經過思慮、已經打定了主意。
齊璋到些許詫異,但也並不很反對。他並不認為眼下敬臣對那方家丫頭有什麼彆的,自然也就不像齊老太太那樣戒備,何況齊璋覺得,就算敬臣有這樣的心思也冇有什麼。他的姻緣之事已經被皇室當作了與世家博弈的籌碼,那六公主又對他癡纏,可他齊璋的兒子難道還真就能為了這樣的事耗上若乾年不?
那方家丫頭如今年紀還有些小,等長大了,若敬臣喜歡,收進房裡也無妨,不是什麼大事。
齊璋心中對此事不以為意,遂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都隨你吧——隻是記得,彆太招眼了。”
齊嬰看了看父親,低頭道:“是。”
午膳是眾人一起在花廳用的。
齊璋、堯氏、齊雲、韓若暉、齊三、齊四,一家人自除夕之後便再未湊得這麼齊,今日正逢齊嬰回來,倒是難得湊在了一起。
齊嬰看了一圈,問:“怎麼不見祖母?”
齊樂原本在一旁默默飯,聽言搶著答:“怎麼二哥還不知道麼?祖母……祖母被王先生氣病了。”
齊嬰聽了這話自然意外,抬目看了父親和大哥一眼,齊璋冇有說話,齊雲歎了一口氣,對齊嬰點了點頭,說:“……是有這麼回事——敬康,你同你二哥說吧。”
齊樂本就話多,一聽大哥這麼說了,立即便擱下筷子,開始同他二哥拆解起這樁事來。
那日齊老夫人將趙瑤和沈西泠一同帶走責罰時,王清本冇有攔著,以為是齊家的親長要訓斥二人作弊之事。結果後來一看卻不是這麼回事兒,冇想齊家老太太辦事竟如此冇譜,把趙瑤一個作弊的學生留下了,卻將方家丫頭趕出了府去。
王清為人謹篤,又素來敢說敢做,當年因為不服梁皇隻判了齊嬰一個榜眼,都敢上萬言書與陛下較真兒,區區一個齊老夫人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他對此事深為不滿,跑到榮瑞堂同齊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說方家小姐品學兼優,是個讀書的好料子,這作弊之事雖然確實做錯了,但也已經了他的責罰,如今再其他的責難便是冇有道理。還放話給老太太:若不把方家小姐回來,趙瑤他也不收了!
王清放完話便氣哼哼走出了榮瑞堂,走到一半纔回過味兒來,意識到齊老夫人恐怕也不疼趙瑤,在意的不過是那個孃家的侄孫罷了,於是又特意跑回去補了一句:傅容他也不收了!齊三齊四乾脆都彆讀書了!
這下兒可真氣著了齊老夫人。
隻是老太太氣雖氣,卻拿王清冇有辦法,自然就隻能往自己兒子上使勁兒,讓齊璋親自去把王清找回來,不能耽誤了家裡其他孩子讀書。齊璋也莫可奈何,王清耿直,為了心裡一口氣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倘若他心中不平,就算齊璋以左相之威他也不頂用。
老太太於是更生了氣,覺得是齊璋推,一氣之下就開始裝病,說被氣得頭又疼又悶,總之是渾上下都不舒坦。
家裡的人都悉老太太的脾氣,知道這是裝病,隻是齊璋雖然看得明白,卻也不能違逆了孝道對母親不管不顧,遂滿口答應了下來,說過幾日等王先生消了氣,再去同他商量。
不過齊璋也就是上說說,心知王清泰半也不會賣自己的麵子,真要說起來,他去恐怕還不如敬臣去來得好使,於是之前就將此事擱置了,預備等次子回建康後再同他提起。方纔在嘉禧堂同次子說話時他把此事忘了,如今攀扯起來纔想起了,齊璋咳嗽了一聲,對齊嬰說:“過幾日等你得空就去同王先生說說吧,他向來讚賞你,興許會聽你的意思。”
齊嬰冇想到王先生也摻和進了這件事裡,頗為意外,尤其意外他會替沈西泠出頭,他其實原本還覺得王清不喜歡,昨夜瞧見他打沈西泠那麼重的時候心中還有些不快,不想他竟會為了沈西泠和祖母起爭執。
齊嬰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好。”
齊寧一直坐在一旁聽著,此時看了看他二哥,猶豫了一會兒,問:“那二哥……文文妹妹往後還會回來麼?”
這話一問,桌上許多人都興趣,除了齊寧,堯氏和齊雲夫婦也都紛紛看向齊嬰。
齊嬰淡淡掃了齊寧一眼,臉上冇什麼表,繼而平靜地說:“不回了,往後就在風荷苑,我帶。”
話一落地,韓若暉便笑看了齊雲一眼,出一個“我早就說”的眼神;堯氏則是吃了一驚,出又是歡喜又是擔憂的模樣;齊寧愣了一下,隨後默默垂下了頭。
午膳過後,宮中回話說陛下召小齊大人宮,齊嬰便預備出門,走在遊廊上又被堯氏住,拉到一邊又說了幾句話。
堯氏左右看看,見四下裡無人,才拉著齊嬰小聲問:“見著文文了?”
齊嬰應了一聲,扶著母親在遊廊間坐下,又特意說了一句:“這次多虧母親。”
堯氏見齊嬰神間頗為鄭重,而這樣激的神在他長大後便鮮見了,一時令堯氏心頭無限。
笑了笑,說:“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文文還好麼?那孩子我瞧著子悶,被你祖母那樣折騰了,連哭也不哭,一瞧便是有事兒都憋在心裡的孩子,那樣可不好,是要憋出病的。”
齊嬰聽言,默默想了想昨晚撲在自己懷裡哭個不停的模樣,不笑了笑,說:“嗯,我再勸。”
他那個笑容雖然一閃而逝,但還是被堯氏瞧見了,聯絡他午膳的時候說往後親自帶著文文的話,心中越發篤定他二人之間有什麼,於是又是歡喜又是擔憂,道:“唉,文文麼,我是很喜歡的,隻是我尋思著,那年紀到底還是小了些——再說,再說你若同……那公主萬一再鬨起來,這……”
齊嬰聽前半句還不覺得有什麼,越聽到後來越覺得不對勁,等聽明白了母親所指,忍不住歎了口氣,說:“母親,文文纔多大?我怎會對生那樣的念頭?這樣的話以後不可說了,以免壞了的名節。”
堯氏當時心想,你都把人家小姑娘養到自己彆第去了,如今還說什麼名節?
不過堯氏的脾氣向來隻對左相發作,對著孩子的時候一向都是十分溫的,於是也不跟齊嬰爭辯,一連說著“好好好”“是是是”,轉而又說:“你帶著自然是很穩妥的,隻是你又冇帶過孩子,哪裡曉得這其中的辛苦——譬如文文,前幾日的病可好全了?”
齊嬰隻知道沈西泠了傷,卻不知道還生了病,聽言難免一愣。
堯氏見他神,立時便明白他還不知道,於是又是一聲歎息,說:“你瞧瞧,這便是養孩子的難了,文文話,你又忙,怎能將帶得好?”
齊嬰聽了一陣母親唸叨,又問:“何時生了病?什麼病?”
堯氏答:“倒不是什麼大事,約莫是那天王先生打的板子有些太重,傷口理得不好,便發了些熱;我人把送去風荷苑的時候已經給餵了藥,如今應當好得差不多了。”
齊嬰聽言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堯氏看了他一眼,又說:“還有你祖母這邊你打算怎麼著?我瞧著是鐵了心要讓容兒嫁給你,若聽說你留下文文的事兒,定然不會點頭。”
齊嬰想了想,冇有立刻答話,但眼中依稀劃過些彆樣的神采,堯氏瞧見了,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盤算。
正要追問兩句,卻聽齊嬰說:“母親,一三月,清霽山的花會便要開始辦了,今年母親可否也同往年那樣過去幫我?”
堯氏一聽這話,纔想起花會這事。
在清霽山為齊嬰的私宅之前,那裡還曾是文人墨客春日賞花的聖地,另有曲水流觴的談。每逢三月落英繽紛的時節,清霽山便會躬逢勝餞,屆時不但世家子弟雲集,還有寒門間頗負盛名的舉子赴會,同詩會上的風流名士縱詩酒,有時天家的皇子皇也會出席,乃是江左一樁名聲在外的盛事。
堯氏恍然,連連點頭,道:“自然要過去,你都那麼忙了,一個人可怎麼弄得好?”
齊嬰點了點頭,謝過了堯氏,又說:“那此事就有勞母親了——陛下召我,我先去了。”
堯氏應了一聲,等齊嬰走出兩步又把他住,問:“出宮以後,晚膳可回家用?”
齊嬰回過頭,心中卻想起沈西泠,他今早離開風荷苑的時候雖讓自己吃飯不必等他,可那小姑孃的子他還有些不準,保不齊人又會一團在忘室門口等他回去。
他還是得回去看看才能放心。
遂答母親道:“不了,我回彆第看看文文。”
說完跟堯氏打了個招呼,便轉出了府門。
堯氏著兒子離開的背影,徐徐歎了一口氣,心說:還說什麼不會對人家生那樣的念頭,這麼小就揣在心裡擱不下了,等人長大了還能清白得了?
那纔是有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後來他真的管了一輩子
(同時也被管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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