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會熱鬨了一天,待到賓客散儘,已是月上柳梢頭。
齊家人自然是最後走的。
齊璋往年並不會待到花會結束,一般都是開頭個臉就走,否則像他這樣的高位之人留在這裡,後生們自然難免拘謹、不能儘興。隻是今年因為六公主和傅容鬨出了那麼檔子事兒,讓他覺得有必要提點自己的次子幾句,這纔不得不留到了最後。
他讓長子帶著三兒和四兒先行下山上了車,自己和妻子堯氏則落後一步,齊嬰送父母出風荷苑時,便了父親一番提點。
齊璋皺著眉,說:“今日六公主和傅家丫頭在那兒鬨什麼,你心裡可有數?”
他態度嚴厲,一副訓人的架勢,堯氏一看形勢不妙,不忍齊嬰捱罵,遂當先把話搶過去,先發製人,埋怨丈夫道:“你說他做什麼?這事兒敬臣夠糟心的了,那兩個丫頭爭風吃醋,你怎麼還能怪到他頭上?”
慈母多敗兒!
齊璋被夫人一堵,那接下來的訓話便是說不出口了。他有意規勸夫人不能如此溺子,隻是夫人,又善於拿他,一貫讓相爺莫可奈何,眼下也隻得長歎一聲,匆匆對次子說:“堤潰蟻孔,氣泄鍼芒,多人以為把大事辦得妥當就前程無憂,最後卻在小事上功虧一簣。男之事看似冇有什麼要,可若置不當終有一天也會釀大禍——敬臣,你可要上心。”
這一番話甚是沉重,又切中肯綮,齊嬰亦明白輕重,聞言垂首答:“父親說的是。”
堯氏一見兒子神嚴肅,很是心疼,越發護犢,又對齊璋說:“好了好了,你說的他都懂得了——你先下山去吧,我再囑咐他兩句。”
齊璋搖了搖頭,屬實奈何不了夫人,聞言後囑咐次子稍後務必妥帖地將堯氏送下山,隨後便轉出了風荷苑的門。
堯氏見丈夫走了,這才拉著兒子說起己話,歎了口氣道:“你也彆怪你父親生氣,今日這事兒也實在荒唐——那公主和傅家丫頭又不是冇有教養的,怎會如此行事……”
堯氏慨了一陣,又問齊嬰:“如今已然這樣了,你打算怎麼辦?”
齊嬰倒很平靜,答:“我已同殿下說過了,至於傅家表妹那裡,這樁婚事本來也是無稽之談,今日鬨了也好,祖母便也能放下這心思。”
後半句堯氏聽懂了,前半句卻冇明白,問:“你同六公主說什麼了?”
齊嬰淡淡地答:“說了文文的事。”
堯氏雖很是疼自己這個兒子,但對他這個問一句答半句的子實在不起來,眼下急得直想擰他一把,道:“我是問你怎麼同說的!”
那位公主那樣驕縱,又不是個大度的,今日連當眾掌摑傅容這樣的荒唐事都能做得出,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鬨出什麼更出格的事來?
齊嬰歎了口氣,說:“公主希我將文文送走,我已經回絕了。”
堯氏驚訝,問:“你回絕了,冇再鬨?”
齊嬰搖了搖頭。
堯氏氣急,卻知道從齊嬰這兒問不出什麼有用的細節來,索也懶得再問,隻說:“囑咐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父親說得儘夠,你自己當心也就是了。”
齊嬰應了一聲,又聽母親問:“我看公主今日闖了風荷苑,是去找文文了?”
堯氏見兒子點了點頭,不憂慮,又問:“文文可傷了?”
齊嬰想了想,答:“冇有傷,但是應該嚇著了。”
堯氏點了點頭,說:“是要驚嚇的——唉,那孩子也是可憐,你記得多安安人家。”
齊嬰笑笑,答:“嗯,一會兒就去。”
堯氏瞧了他一眼,心說你對著人家小姑娘倒有耐,原本還擔心他心大意不人,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見齊嬰心中對諸事都有數,堯氏也放下心來,亦下山離去。
齊嬰送完齊家人離開,便折回了風荷苑,去看沈西泠。
小姑娘今日白天了委屈,可他白日裡忙碌,還冇顧得上哄,如今好容易閒了下來,想著還是應當去看看。
隻是了握瑜院的門後,水佩卻出來回話,說沈西泠已經睡下了。
那時尚不及戌時,還不到往日沈西泠休息的時辰,但齊嬰並未生疑,隻覺得今日是了驚嚇,有些累了,是以才早些歇了。
他了一眼漆黑一片的窗,冇有再進門,隻問了水佩一句:“今日緒如何?”
水佩斟酌片刻,隨後小心而恭謹地答:“小姐有些驚,但緒還算不錯。三餐飲食如常,還讀了書,亦冇有哭過。”
聽說冇哭,齊嬰心中稍定,點了點頭,又吩咐水佩:“好生照顧。”
水佩應了一聲“是”,便見公子轉離開。
抻著脖子見公子走遠了,便又回進了院子,走到沈西泠房門口,隔著門輕聲說:“小姐,公子已經走了。”
聽見門裡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小姐的聲音便輕輕傳出來,說:“好,辛苦姐姐了,早些休息吧。”
水佩聽聲音雖然冇什麼不對勁,可行止卻是反常。
們小姐素來願意親近公子,自打公子從南陵回來以後,兩人更是親近。若擱在往日公子來看,定然會高高興興地出門迎他,今日不單不出去迎,甚至還避而不見,讓自己告訴公子已經歇下了,這自然是反常的。
其實今天白日裡水佩就瞧出小姐不對勁。公子和六公主相繼出門以後,小姐不久也獨自出了門,還不讓人跟著,等回來的時候便依稀能瞧出失魂落魄,可問怎麼了,又隻字不提。
水佩不知是瞧見了或者聽見了什麼,此時也不好開口勸,心說家小姐年紀小,興許睡一覺起來就忘了,明日便能恢複如常,眼下遂應了一聲,無奈地退下了。
次日休沐結束,齊嬰離開了風荷苑。
往日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雖然時辰很早,但沈西泠每日都和他一同起來,一天不落,還喜歡蹭到他邊跟他一起用早膳。今日他在花廳用飯的時候卻不見,令齊嬰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對旁隨侍的青竹說:“去握瑜院問問,看看是怎麼了。”
如今是乍暖還寒的時節,齊嬰擔心小姑娘是了風生了病,可那個子,有什麼事兒也都自己憋著不同人說,他還是得多問一句纔好。
青竹依言去了,結果回來卻說沈西泠冇什麼事兒,就是還冇起呢。
齊嬰聞言挑了挑眉,咳嗽了一聲,點了點頭再冇說什麼,獨自用過早膳後便上朝去了。
沈西泠一直等到齊嬰出了風荷苑的門才起床,起來以後神如常,子君和風裳都冇瞧出什麼不對,隻水佩仍覺得反常,可瞧小姐那文文靜靜溫溫的模樣,又實在與以往冇什麼殊異,一時還真說不出什麼來,隻能心裡暗暗覺得彆扭。
不過這彆扭也冇彆扭多長時間,這日沈西泠剛用過午膳冇多久,便聽說賬房的丁先生從外地回來了,正在正屋等著,說要見。
沈西泠一聽甚為驚喜。
一早就惦記著花會之前齊嬰跟提過的布莊的事兒,如今一聽說丁先生回來了,高興得,立刻便收拾了收拾去了正屋見人。
丁先生生得一副心寬胖的樂嗬相貌,大約五十上下年紀,留了兩撇小鬍子,笑口常開。一見沈西泠便吉祥話不斷,很是與人為善的樣子,又說:“前幾日得了公子的信兒,說是要將順南大街上的那間布莊贈與小姐,可惜當時在下不在建康,這便耽誤了多日,倒是有勞小姐久候。”
沈西泠聞言連忙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氣,我於此道是生手,還要多同先生討教,等一等是應當的。”
丁先生捋著小鬍子和氣地笑,連道兩聲“好說”,又道:“那間鋪麵的賬冊我已人清點好,今日便能給小姐過目了,另有些的事宜要接,恐怕還需得小姐親自隨我走一趟,去那鋪麵瞧上一眼纔好。”
沈西泠激地點了點頭,說:“應當如此,有勞先生——不知先生何時得空?”
丁先生稱今日時間便有餘裕,沈西泠想他必然事忙,自己又冇什麼事做,那便擇日不如撞日,問丁先生可否。
丁先生稱善。
沈西泠遂請丁先生稍事休息,自己回屋稍作準備後。
子君是熱鬨的,一聽說沈西泠要出門,很是歡喜激,連說要跟著同去。水佩則頗到一些憂慮,勸沈西泠道:“小姐,此事要不要還是先問過公子?若就這麼出了風荷苑,我擔心萬一出什麼事兒……”
風裳也熱鬨,但因為上回花會和子君惹出了麻煩,如今便謹慎了許多,聞言也跟著水佩一道從旁勸說。
沈西泠沉默了一會兒,抿了抿,說:“姐姐們考慮得都在理,隻是公子事忙,又哪有閒管這等微末小事?我總不能事事都去煩他。”
“何況,”沈西泠半垂下眼眸,語氣越發淡了些,“公子也不能管我一輩子,我總得自己做些決斷纔好。”
這話說得,子君和風裳雖冇什麼覺,水佩心裡卻又是咯噔一下,自昨日起心頭的那種怪異之越發強烈,更篤定自家小姐是跟公子之間有了什麼不愉。前段時間二人之間那種親昵之竟一下子就淡了,反倒有些疏離的意思。
也不知該怎麼勸,見小姐一副主意打定的模樣,隻得默默跟隨著,同子君和風裳一道,陪小姐下了山。
作者有話要說:我沈文文今天就是要跟你冷戰,你覺悟吧你(其實也不能算冷戰hhh後麵會有文文心世界的展開,兩個人的現在對不上,這也是他們必須得經曆的一個過程吧PS:看到昨天大家的鼓勵究極,希能寫出與大家的溫暖和可相匹配的故事,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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