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丹年的校長室出來,夏侯歡渾著涼勁兒,像是大熱天被井水澆的覺。
學校的實驗室是楊銳自己建的,儀、容和材料是楊銳買的,連房子都是楊銳自己起的。
隨便算算,這不就要幾千塊錢?
夏侯歡沒問到更多的信息,趙校長也不會把銳學組和楊銳本人賺錢的事告訴他,可就是幾千塊錢,也把夏侯歡給驚住了。
他在生研究所里的時候,每個月的工資帶獎金拿下來,統共是43塊5錢,多一分都沒有。
因為家裏三個孩子漸漸大了,夏侯歡也有了沉重的經濟力,加上不喜歡研究崗位,又掌握了一定的門路,於是毅然下海經商。
一年多的中介做下來,夏侯歡最富的一個月能賺兩千多塊,去掉來來往往的車費、紅包和請客吃飯,落到手的有一千五元,的時候,也有四五百的利潤。
如此積累下來,夏侯歡的存款多達一萬五千塊,是真真正正的形富豪。這也是他敢承包研究所工廠的主要砝碼。就算自己一錢都不賺,這筆錢也能給他支撐一年時間。
可以說,賺到了同事30年工資的夏侯歡,既慨命運之奇妙,也自傲於本人的能力與實力。乍聽校長說楊銳自建實驗室,夏侯歡第一個反應是不信,第二個反應是「糟糕」。
能花幾千塊錢自建實驗室的人,那還真看不上一個月幾十塊的獎金。
夏侯歡的臉有點發燒,更多的卻是焦慮。
不用說,楊銳要一臺紫外分度計,絕對不是開玩笑了。
習慣了給職員一個月35塊工資的夏侯歡,對楊銳的要價,實在是難以適應。
一萬多的儀,就是淘換二手,也得五六千吧,就這還得搭個人上去。
用這麼大的價錢,換一張圖紙?值不值?算本收益,自然是值的,可夏侯歡的心裏,怎麼都擰不過這個彎。
這可是五六千塊錢,比他翻新廠子花的錢還多。就這麼輕飄飄的送給一個高中生,哪怕是能自己賺到幾千塊的高中生,夏侯歡心裏總是有點膈應,讓他覺得對方賺的比自己賺的還多,還輕鬆。
可要說不同意,夏侯歡手裏又沒有別的好項目,像這種技難度高,製造難度低的儀,他其實一直有觀察,都沒有適合的。
「得讓老劉他們再算一遍。」夏侯歡沒有立刻做決定。他在平江混的人頭,隨便找一名副研究員幫忙兩三天,包一張十元紅包,再包兩天的煙酒茶水就算待遇優厚了。
夏侯歡吝嗇的時候,請人家加了一個月的班,也就給25塊錢。
現在想想,這些研究員和楊銳比起來,各個都是活雷鋒。
「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啊。」夏侯歡沉悶的顛回平江,再次聚攏人員,然後開出了四百元的獎勵,希他們能破解了結晶的圖紙。
結果,四百塊錢也沒花出去。
兩鬢白髮的劉研究員說了:「你要算,我們也是能算的,但多久能算出來,真不好說。」
「今年肯定是算不出來了。」和他一起來的李研究員好心的給出了時間。
劉研究員贊的道:「明年說不定有什麼講座,再算上放假的時間,能不能算出來,也難講。」
「還得再請幾十個大學生來幫忙算,要不就找幾十個計算機時。」
「我哪裏能找到計算機時,那東西排一個月的隊,也就能用兩個小時。」夏侯歡腆著臉問:「再能想想別的辦法不?就這麼一張圖紙,咱們把它解出來,怎麼還要一年兩年的……」
「這要是國家任務,調集幾十名兵強將,配合各種先進材做逆向研究,幾個月拿出果是沒問題,否則嘛,呵呵……」兩鬢髮白的研究員點起一大雁塔,吐出兩個小煙圈,他就是來幫忙的,自然一點都不著急。
夏侯歡急的抓耳撓腮,把一群打零工的研究員送走了,又去找西堡聯廠的賀海川。
賀海川自然也做不出蒸髮結晶,他本就是因為看不懂圖紙和原理,才回頭去找的楊銳。
於是,夏侯歡轉了一圈,不得不第三次回到西堡中學。
夏侯歡都為自己三顧茅廬給了。
可惜,楊銳一點都不,見到夏侯歡的第一句話就是:「紫外分度計拿來,否則就請回吧。」
夏侯歡苦笑:「我這還沒見到東西呢,就得花萬多塊買儀,我也沒那麼多錢啊。你看這樣如何,讓我把蒸髮結晶先生產出來,有了回款,我再給你買紫外分度計。」
「你要是倒閉了呢?」
「啊?」
「你要生產蒸髮結晶,需要我付出勞,我付出了勞,你要給我報酬,至於蒸髮結晶賣不賣得出去,和我有什麼關係?」楊銳現在的態度,妥妥的是大學期間的導師真傳,只聽他聲音悠揚的道:「我知道你們做生意的都喜歡拖欠,製造商拖欠原材料商的,銷售商拖欠製造商,我不是商人,我就是個做研究的,你不給我紫外分度計,那就一邊玩去,對了,顯微鏡我沒,你隨時可以拿走。」
夏侯歡聽傻了,心道:你也太不客氣了。
要說有一丁點選擇,他現在都是轉就走。
但他都來三次了,說明是一丁點選擇都沒有了。
其實,只要蒸髮結晶做出來,前景還是很不錯的。夏侯歡如此安著自己,咬牙道:「這樣吧,你保證讓我獨家生產這款蒸髮結晶,再幫我解決所有的技問題,我就弄一臺紫外分度計給你。」
「第一,我只解決圖紙上的問題,並保證圖紙上的蒸髮結晶是可生產的,至於生產中的問題,我不懂,你得再找人理。其次,不是隨便一臺紫外分度計就可以的,最起碼是國際主流水平,也就是你們生研所現在用的那種型號,或者更好的。另外,我不知道你們和西堡聯廠怎麼談的,我另外還要一臺結晶,是恆溫結晶,和這款有區別,你得找人給我敲一個出來。」楊銳不在乎這個蒸髮結晶的圖紙,在國際市場上,這款產品已經沒有技優勢了,在基本功能上和西堡聯廠準備購買的德國貨,機電方面還有缺憾,也就是結構比較,在國還有利用價值。
但是,一來國目前還不能申請專利,二來,楊銳拿出的蒸髮結晶的圖紙是國90年代末做的,本就有侵犯國外的專利,去外國申請也沒意義。
正因為該圖紙價值有限,楊銳才白塞給了賀海川。
不過,白給賀海川是因為大舅在西堡聯廠,又與韓森不對付,白給夏侯歡是不可能的。
搞學研究的人都知道,一個人的研究果是有價的,究竟多高的價值,既與果的價值有關,又與研究者有關。一個博士生主持研究出一套抗癌靶向葯,打包出售興許只要幾十萬,換一個大犇,同樣的東西人家都不好意思開價百萬。
楊銳今天要是把圖紙給便宜賣了,明天就有人敢開更低的價格。
相反,他現在開價幾千塊,日後再有人要價幾百塊的時候,總得配個厚臉皮才行吧。
夏侯歡對再敲一個恆溫結晶沒意見,心裏還想著買一送一的好事,渾不知楊銳有無數種技保的法子,點頭道:「那咱們簽個書面合同?」
「不簽,簽了有什麼用?」楊銳不想這個使用了國外專利的圖紙易細節落在紙面上。
夏侯歡意外的道:「您得保證獨家授權給我啊。」
「我獨家給你,但我不簽字。」
「為啥?」
「不願意。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下次來,請帶儀過來,否則就別來了。」楊銳再次讓人把夏侯歡給架了出去。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賣給另一人?」
「我說不會就不會,要不是怕麻煩,我自己建廠都生產了。」楊銳揮揮手,算作告別。
夏侯歡沒發,默默的忍了楊銳的不平等合同。
在80年代的中國做生意,你就得忍各種奇怪的人和事。
可以說,80年代的生意人,除了賺到錢以外,收穫的快樂和幸福並不多。因此,許多商人賺到了錢以後,都想盡辦法的轉行了,不富二代選擇做和移民,也往往來自於父輩的熏陶。
夏侯歡見過比楊銳更苛刻的客戶和員,在確定自己於劣勢以後,他總算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再怎麼說,這都是一個百萬級的市場,只要前期付出一兩萬的本,再過三五年,就有可能變百萬富翁。
這種,夏侯歡是無法拒絕的。
接下來的一周,夏侯歡使出渾解數,終於從平江金屬研究所,給楊銳弄了一臺八新的日本產紫外分度計,一共花了六千八百元,外帶400元的紅包。
接著,他又找了一名相的研究員,和廠里的技員一起,去聽楊銳講解圖紙。
楊銳卻沒有立刻給他們講解,讓三人先在西堡鎮住下來,說自己要算一段時間,才能整理出東西來。
其實東西是在腦子裏呢,他卻不願意立刻說出來,免得對方覺得虧本。
而在夏侯歡著急上火的日子裏,楊銳認認真真的把這臺紫外分度計安置在了實驗室的東南角,然後興緻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個實驗,做了起來。
三天後,他的「整理」工作尚未完,期刊的樣書卻寄了回來。
出乎楊銳意料的是,這本來自外國,寫著英文字母的信封,卻在整個西堡鎮引起了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