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

　明亮。

　鄉道干線上偶有車輛疾馳而過。

　“嗚嗚~”的士托引擎聲浪伴隨‘呼呼~’呼聲，一并落方年耳中。

　視線中，兩旁樹木飛快倒退。

　冬日的風刮過他在外面的雙手、臉蛋、耳朵，再呼嘯向后。

　“翕~”

　方年邊翕鼻子，邊偶爾離左手裹一下服。

　向來兩手準備的方年同學，沒有帽子，沒有手套。

　只好直白慘淡的冬風。

　三十七分鐘，方年抵達村口，駛離化路面，向茅壩下行。

　在泥土地里噠噠噠的顛簸著，沿著河流向下，抄小道從鄰居家門口的地坪前穿梭而過。

　越過老方家南側的土堆，方年目一頓，接著住剎車。

　“吱~”一聲。

　托車猛地停穩。

　原本的茅屋沒了。

　一些有高有低的雜草土堆也被推平，整理出來一大塊空地。

　有那麼幾分方年悉的模樣。

　“哥哥~”

　聽到聲響，方歆飛快的從側門跑了出來，拖長著聲音喊著。

　圍著托車轉了一圈，方歆嘰嘰喳喳道：“你的車子能搭我出去玩嗎？”

　“爸爸不曉得騎，碎碎慢。”

　方年了下方歆的臉：“你還嫌棄上了？”

　“從哪學來的詞，都聽不懂。”

　方歆掏了掏兜，拿出一顆糖：“吃糖嗎，媽媽去大坪買的。”

　“你自己吃。”

　這時方正國也走了出來：“你也買的本田吶。”

　“花了多錢？”

　“五千六。”方年回答道。

　方正國哦了聲，沒再多說。

　方年尋思方正國同志自己可能是買貴了。

　把托車給方正國折騰后，方年和方歆回了屋。

　林坐在客廳給方歆織，抬頭看向方年：“方年，這次月考了嗎？”

　“沒有，推遲到下個月了。”方年搖搖頭。

　“哦。”林應了聲，明顯有失的味道。

　“騎托車上下學覺怎麼樣？”

　方年眨了下眼睛，平靜道：“托車先放家里吧。”

　林：“？”

　見林臉上的困，方年呼出一口氣，吐出一個字：“冷。”

　方年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完完全全的適應重生。

　因為他居然忘記了南方冬天的魔法攻擊。

　不知道什麼鬼原因，騎車時，風總能從的上刮過。

　明明現在還沒到需要烤火的季節。

　“嚯呦！”

　林臉古怪的看著方年：“你還記得剛上高一的寒假嗎？”

　“那麼冷的冬天，你騎著別人家的托車，都快要起飛了，怎麼沒見你說冷，現在才剛剛農歷十一月。”

　方年不做聲。

　片刻后，方年不聲的轉移了話題：“宅基地的批文下來了嗎？”

　“下來了。”林也不拆穿方年，跟著轉移話題。

　“我跟你把量過，長度應該不夠四弄，要蓋的話，就得拆掉現在這個房子一弄……”

　林的語氣里除了遲疑還有茫然。

　真正開始準備后，方正國和林再一次到了蓋房的復雜。

　若是拆除現在這個房子一弄的話，剛好是樓梯間，沒法上樓，這樣睡覺了個麻煩事。

　方年想了想，道：“先去外面看看。”

　林拿上線球，喊了一句方正國，跟方年從側門走了出去。

　“爸，是什麼個況。”

　方年沒著急說出自己的提議，而是看向方正國。

　“主要是左右的長度不夠，前后的長度很足夠，按你說的，蓋個院子的空間足夠。”

　方正國解釋道。

　“拆掉現在這個房子一弄的話，有可能會導致整個房屋裂開，所以要不就再緩緩，我明年再去掙點錢……”

　方年問道：“如果把竹山挖掉一點呢。”

　“……”

　幾句話之后，方年明白了目前的主要矛盾。

　錢。

　“如果竹山那邊挖掉一些的話，后山也要挖掉一些，為了預防坡，就要砌墻，農村不管是蓋什麼房子，總要有個關鴨鵝的雜屋……”

　林緩緩解釋道。

　“房子都還沒開始蓋，這就得花掉七八萬，說不好就上十萬了……”

　雜屋的建造費用不高，兩三萬就能搞定。

　主要是護坡墻，這個費用就很高。

　而且如果要蓋院子的話，屋前還得砌護坡墻，防止地坪向屋前的田地方向塌陷。

　這算下來主建筑還沒搞，十幾萬都打不住。

　方年笑著道：“錢的問題好解決，再過十幾天又有這個月的稿費到賬……”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打斷了：“總要給你留錢上大學，就算不買房，也還要準備結婚的錢。”

　“這些事我都有劃算，不用為我擔心。”

　方年說了一句，接著轉移話題：“正好我把設計圖打印出來了，你們看看。”

　“這是整的效果圖，帶前后院，設計師計算過造價，主不會超過40萬，含裝修。”

　“……”

　圖紙的設計上考慮了茅壩這里的習俗，分出一整弄作為大廳，供奉祖先牌位，平日祭祀。

　三層的中式宅院，青磚黑瓦，典雅端莊。

　是許多中國人幻想中的房屋模樣。

　林跟方正國拿著圖紙，嘖嘖稱奇，神間逐漸有了對未來的期待。

　看著圖，林偶爾會突然說出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完全屬于無意識的，前言不搭后語，不好理解意思。

　等兩人安靜下來后，方年認真說道。

　“這些錢，只是我隨便寫寫掙到的，既然現在能掙到，以后也一定可以，所以關于我未來的事，你們不用太多的心。”

　方正國沉良久道：“其實原來我覺得沒必要蓋新的，裝修一下，大不了挖個廁所，現在這個房子真不錯。”

　林附和道：“確實，看起來就舒服。”

　方歆不懂這些，但也跟著開心：“新房子肯定好看的。”

　“……”

　方年面微笑，偶爾附和一句，沒有再發表自己的看法。

　一座歷經風雨數十年的茅屋沒了，或許還要拆掉住了十幾年的房子。

　而且預算的費用越來越恐怖。

　這讓方正國和林心里面有些許彷徨。

　現在不拆老房子。

　端莊的大宅給了他們對未來生活的期待，整的預算費用都又被自己兒子考慮到，他們終于有些心安……

　……次日上午，挖機吭哧吭哧的聲音回進茅壩。

　彎彎繞繞的到了老方家的屋南側。

　方正國喊了鄰里三四來幫忙砍樹伐竹。

　“老三，你家這是要搞大建設了啊！”

　“這麼大的地基，哦呦，三哥，你這房子蓋得有點大。”

　“……”

　方正國拿出芙蓉王挨個散發著，順便拿了一張效果圖給大家看。

　“年哈寶找的設計圖，說是要蓋這個樣子……”

　看到圖紙后，大家的艷羨又深了一層。

　“你們家方年是厲害。”

　“這圖紙真是好看！”

　“老三真是掙了錢，煙都芙蓉王了。”

　“……”

　方正國連忙應和兩句：“請師傅挖土，買兩包發發，平時還是白沙。”

　的確，方正國本質上還是有點小氣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被林說連煙都舍不得。

　所以即便現在銀行卡上明明白白的躺著四十萬，也還是林買了一條芙蓉王在家，才會偶爾拿出來充充門面。

　自己還是9元一包的金白沙。

　“方年，趁你在家，我喊了師傅過來，讓他看看施工圖，不懂的地方你也記一下。”

　午飯后，鄰里去幫忙砍樹剁竹，林找到了看熱鬧的方年。

　方年點頭，這事本來就是他提議的。

　不過一下午的功夫就全浪費在圖紙上了。

　師傅看到圖紙后，其實有點拿不準，農村里面沒有過這麼好看的屋。

　“這個客廳要直通二樓的話，空層的高度就有快七米了，不用改嗎？

　你們可以把二樓這個小平臺做完，搞一個客廳，分上下兩層，將來你長大了結婚剛好跟你爸媽分開住一層。”

　方年笑著解釋道：“客廳有一個就夠了，施工圖上計算了承重。”

　“……”

　師傅提出的問題，方年基本都解答了。

　因為在設計之初，他就考慮過農村的施工水平，而且他其實有過一次蓋房經驗。

　曾經那個別墅的設計上、施工上，都存在憾。

　這次全部改了過來。

　包括多了客廳挑空，使得客廳顯得尤為的寬敞……

　這個下午，竹山上了?的竹子，騰出來的地方剛好夠。

　方年也解答完了師傅的疑，聽了一籮筐的贊許……

　……勞累一天后，晚飯格外香。

　尤其是方歆，罕見的大口大口的吃著。

　年紀最小，累第一名。

　的腳印幾乎踩遍了整個老方家前前后后上上下下。

　方年心想，‘要是顛兒顛兒跑也好啊，上好歹稍微干凈一點啊！’

　吃飯的時候，林跟方正國商量了去找地師看大廳朝向。

　鄉下看宅邸風水，比較簡單。

　就只是確定大廳正中央的朝向位置向哪里。

　確定朝向位置后，大廳前后都會一小木，到時候師傅開始下地基時，會牽線確定整個宅子的地基朝向。

　總共是一百八十度的平面，事實上能用的角度也不多。

　比如就老方家而言，坐正北朝正南的話，是不可能的。

　只能在朝西的方向找到一個合適的西南方位。

　好在老方家的老屋所在的角度也不是平面的北南線上，而是坐偏東北偏西南。

　“……”

　說了幾句房子的事后，林向方年，道。

　“明天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隨便，反正是坐車去。”方年道。

　林接著說了下去：“那你上午去一趟外婆家？”

　“我早上殺只，你給送過去。”

　方年稍加思索：“那這樣，明天我騎車過去，直接從外婆那邊坐車去棠梨吧。”

　林嗯了聲：“也行，讓你爸跟著去，他騎回來，你外婆家沒地方放。”

　“……”

　本來方年沒打算這次再去外婆家。

　放假的時間也不多，到了冬天，騎托車冷，11路車又屬實不想坐，尋思等元旦的時候，跟林他們一起過去算了。

　不過既然有事要去，那就走一趟。

　次日上午，方年哼哧哼哧的騎上托車去維南鄉下。

　好在這次從家里拿了一雙勞保手套，戴了托車帽子，也就沒那麼冷了。

　然而北風還是烏央烏央的從上刮過。

　生冷。

　不過方年覺得坐在后面的方正國同志是一點都不冷，上還穿著秋天的西服。

　方正國跟方年的外婆打了聲招呼后，茶都沒喝一口就走了，家里請人，事確實多。

　方年背著自己的包，提著殺好剁碎的，放到碗柜上，拍了拍手，喊道：“外婆，給你放這里了。”

　“你媽也真是，讓你過來送。”

　老人先是絮絮叨叨說了好幾句。

　“現在騎車冷得很。”

　方年笑著擺擺手：“正好過來吃個飯去學校。”

　“中午隨便吃兩口，下午你把放飯鍋里燉著，晚上喝湯。”

　老人當然覺得不行，不過最后也推辭不，就答應了下來。

　上又說：“這次不要再給我錢了。”

　“你這每次來都給我錢，你媽知道了也會說你，你家里還蓋房！”

　方年笑了起來：“我自己掙的錢，我媽管不到的，等我家的房子蓋好后，就接你去住，到時候就不給你錢了，讓我媽給你買。”

　接著又說：“就算你兩天吃一次，再買點其它東西，一千元也應該花完了的。”

　老人再次推不掉，只得接下方年準備好的一千元。

　事實上，如果只有方年一個人給錢的話，再按照方年這種四舍五的算法，確實一點問題都沒有。

　吃還是很費錢的。

　而且老人雖然健朗，但可能偶爾也會有個風寒冒，輸打針都是要花錢的。

　午飯就是一個葷菜一個蔬菜，老人著把都夾到了方年碗里，這回到方年推不掉了。

　“……”

　臨走時，方年回頭看了眼駐足在門廊目送自己的老人，能清晰看到臉上被滿足笑容堆起的褶皺。

　方年心里忽然涌出一句話——

　“我所有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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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只付費破碗，沖沖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