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2008年里。

　方年對林南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安心上班。”

　沒有用‘好好’，而是用的‘安心’……

　“……”

　下午。

　方年一家跟林平還有老人道別。

　還是方正國騎著托車‘突突突~’的先行。

　方年載著林和方歆在后。

　看著托車后視鏡里駐足在地坪上，滿臉笑容目送他們離去的老人，方年角一翹。

　“外婆長了一副長命百歲的相。”

　林附和道：“那是，你外婆一定長命百歲。”

　其實方年也不知道外婆能不能活到一百歲。

　重返人生之前，老人才八十多歲。

　十幾分鐘就到了家，時間剛好是下午四點。

　方年漱漱口。

　天晴，泥土地上會有灰塵，方年沒戴頭盔，多多吸了一點。

　這種習以為常的事，在農村沒多人在意。

　說了幾句閑話，方年跟林說了聲，從側門出去，穿過整的空地，從雜屋后面沿著壘的石頭，爬上護坡墻，最后蹲在一個拐角，虛虛的向對面的田野與群山。

　方年的腦子里裝著林南的故事。

　回想著林南的話，方年思緒慢慢飄遠……

　林南最終還是選擇接方年的借款，去一口氣還清信用卡的賬單。

　盡管，林南搞不明白方年為什麼會搞出一個按月定額還款，還要寫借條的方案。

　盡管，林南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欠債的事上去。

　但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面對‘巨額’欠債帶來的力，無數時日的焦頭爛額，讓林南選擇接。

　定額歸還，沒有利息，對林南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方案了。

　于方年來說，5萬塊，可借可送。

　之所以選擇這麼別扭的方案，是因為林南的一些話……

　林南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說到欠款的事上面去，方年卻看得分明。

　一開始林南還是有顧忌，又或者是礙于面子不想說這種事。

　但開了口子之后，反而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沖。

　而方年每每都在關鍵時刻，用一兩句話勾起林南傾吐的。

　一開始林南還夾雜著一丟丟好的回憶，到后來大多數變了吐槽。

　“……你是不知道生的事有多麻煩。”

　“口紅、香水這些是化妝用的，還有什麼洗面、華什麼的，是護用的。”

　林南說著，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化妝是化妝，護是護，完全兩碼事。”

　“也不知道是從哪看到的消息，說必須要用國外大牌的，還跟我說沒選那些一線品牌……”

　“總之，每個月花在那些瓶瓶罐罐上面，平均下來說也得兩三千。”

　“……”

　聽林南吐槽到這里，方年了句話：“那你們兩的錢也不夠吧。”

　“勉勉強強吧。”

　林南閃爍其詞。

　“所以，歡樂谷的門票，太貴了。”

　“主要也不是第一次去，我覺得沒必要，馬上要回家過年了，總要留點錢在上的。”

　“……”

　在林南敘的過程中，方年了解到了更多的事。

　這麼說吧。

　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近墨者黑。

　林南本來沒有大手大腳的習慣，但被前友給帶的，對一兩千的數額也不大在意。

　都很去思考這個‘不大在意’，就是他一個月的工資。

　“有的時候，我是想控制，但是一直想買這啊那的，偏偏大多數時候都看起來不那麼扎眼，比如二三十一瓶的指甲油，比如一百塊出頭的一頓飯。”

　“……”

　林南的語氣里有焦慮，以及痛苦。

　“一開始還好，工資發下來還了信用卡，還夠房租。”

　“后來慢慢就開始不敷出。”

　“因為一開始還只是指甲油，后來就是兩三百的口紅，五六百的香水，一兩千一套的護品……”

　“……”

　見林南說得差不多，方年了句：“不敷出以后，你怎麼辦的？”

　“也想過很多的辦法，做了各種兼職。”

　林南順著話頭就說了下去，“不瞞你說，我還試過寫小說，但每次都沒法寫下去，太鬧騰了。”

　“……”

　“總之我試過所有的手段，但反而越欠越多。”

　“……”

　鵬城除了遍地黃金以外，還有遍地。

　林南的例子，放在07、08年時，可能不算多。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信用卡增發，線上支付的手段花樣繁多之后，這種例子為了一種現象。

　因為……當不使用現金時，消費有更高的驗，卻完全沒有心疼的覺。

　也因此，后世幾乎所有90后都負債累累。

　反正沒從兜里掏錢，一切都沒所謂……

　這也是方年之所以最后跟林南說的是‘安心上班’的最大原因。

　老老實實掙錢很簡單，但想兼職，想去補窟窿，想去這樣那樣，結果很容易適得其反。

　林南就是這樣。

　在他語焉不詳的敘中，方年猜測，有些兼職是賠了錢的。

　如果讓方年用一句話來形容林南的遭遇。

　那就是——

　朋友在想詩和遠方，在想是買迪奧口紅還是香奈兒香水，而他在想下一頓怎麼才能不挨。

　說得更難聽一些，便是，林南和他的前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過分的去追求了不屬于自己的生活……

　所以方年選擇了一個別扭的方案。

　打欠條，把林南現在信用卡賬單清了，讓林南按月給他還錢，提醒他安心上班。

　至會暫時的讓林南如他所說的那樣：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

　至于林南能不能安安心心的上班，不再陷消費陷阱等等。

　這些都不是方年的事。

　方年甚至都沒提過讓林南去注銷信用卡。

　…………

　…………

　“有的人不管付出多努力，拼過多命，最后發現自己只是無能為力。”

　方年低聲自語一句。

　在方年看來，林南就是這樣的人。

　從林南的只言片語中就知道，為了還債林南做過很多的努力。

　比如寫小說，比如發廣告傳單等等。

　只是很可惜，他的前友比他想像的要更加虛榮，也更作。

　而且，從林南原先后世的發展也能看出來。

　他是無能為力的湊合結婚，沒有選擇的為房奴。

　或許，就是在今年，林南就已經‘死’了吧……

　……方年曾經的經歷沒有林南那麼復雜。

　因為他沒有過朋友。

　之所以會讓方年覺得林南像極了曾經的自己，原因也不復雜。

　比起林南來說，方年更難一些。

　因為方年只能半工半上培訓機構。

　老方家一直不富裕，只有一個務工勞力。

　林需要在家種地，順便照顧方歆長大。

　因為外公去世，外婆一個人，林也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將方歆寄放在外婆家。

　方正國沒有技能，就只會做土棚子。

　終于轉行為程序員之后，起初的工資也不高。

　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十有十一。

　在二十三四歲的時候，方年也跟現在的林南一樣，辦上了信用卡，然后背上巨大的還債力。

　也是從看小說的變寫小說的。

　好在最后終于掙扎了出去。

　方年也記得，在跟陸薇語了之后，有次周末一起喝下午茶，話題聊到了自己上。

　方年吐槽了一些事。

　像遇到過的糟心假中介，騙了中介費差點沒地方住；

　像遇到房子到期，房東不退幾千塊的押金；

　像自己欠著一的債務。

　當時已經在寫小說的方年最后道。

　“生下來容易，活下去很難，有時候，人必須無條件的接自己的無能為力，想向生活低頭吧，生活本不給機會。”

　陸薇語在沉默良久后，回答道。

　“大多數人都經歷著不如意的人生，經歷著坎坷，這些，本來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我大學實習時，也有過吃了上頓去想下頓的時候……”

　“現在也走過來了，你想想，當生活已經到了谷底的時候，是不是不管向哪個方向努力，都是在向上？”

　方年沉默，思考著陸薇語說的話。

　接著，陸薇語向方年，輕笑了下。

　“不要急，生活不一定不給你機會，你現在寫書沒出績，不代表將來不出績，你工作現在不那麼出，但客戶對你很滿意，遲早生活會給你意外的驚喜。”

　有時候想想，方年覺得自己就是在陸薇語一次又一次的笑眼中，把魂都給丟了進去。

　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聊天中，找到生活的方向。

　只不過與此同時，方年也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心意埋藏得更深……

　方年沒法把這些道理講給林南聽。

　因為每個人從這個世界接到的東西不一樣，沒辦法同。

　也不是每一份努力都會換來希，有時候，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本就是一件無能為力的事……

　方年從護坡墻上起，jio麻麻的，做好了決定。

　在農歷2009年進倒數時，聽聞到生活困難的模樣帶來的一丟煩悶，也煙消云消。

　“我都重生了，還不興一人得道犬升天？”

　“沒有合適的機會，就去創造合適的機會，至可以想辦法讓南哥活個食無憂……”

　盡管比起前世來，方年現在沒什麼錢，也沒有什麼資源、人脈，更沒想過大包大攬。

　但方年不介意側面的幫助一下林南。

　以他現在完全準備好的第一條退路來說，將來怎麼也能保證林南活個食無憂。

　下了護坡墻，迎著日頭偏西，走進更加溫暖的屋，方年就聽到了林的聲音。

　“方年吶，晚上想吃什麼，家里做了扣，要不要蒸一個先嘗嘗。”

　“還有臘，牛和排骨，你選幾樣。”

　方年笑了起來：“都做一點吧。”

　聞言，方正國笑呵呵的起去準備。

　這時方歆從椅子上爬下來舉著糖果跑向方年。

　“哥哥哥哥，你吃不吃這個高級糖，舅媽帶回來的。”

　方年彎腰接過：“行，我嘗嘗。”

　在傍晚的霞里，母親說家里準備了很多菜過熱鬧年，父親忙著起準備食材，妹妹舉著糖果問吃不吃……

　這樣的生活，——

　好的事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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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章啊，寫給自己和許多人，生活遲早會給大家意外的驚喜，好的事正在發生！